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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有师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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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至缘是拎着孩童的后颈,径直提进院内。一见玉玊坐在树上,他便松了手,将那小小的身子轻飘飘扔在地上,言简意赅道:“你的。”
玉玊垂眸望着树下的谢至缘:“你为何不收?”
谢至缘没答话,只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翻了几页,字字句句道:“幻梦真言第一千三百条:若是哪天玉玊又突然捡孩子回来,请至缘兄务必让他收那个孩童为徒。”念罢,他将册子收好揣回怀里,补充道,“幻梦只说了这么多,没告诉我该怎么做,所以我把他带来了。”
玉玊缄默着,目光直直落在谢至缘身上,眼底情绪难辨。
谢至缘也定定回视他,语气依旧僵硬,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您,要收他为徒。”
玉玊终究没再辩驳。他太清楚谢至缘的性子,多说无益,只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要是谢至缘这个榆木脑袋一直站在,玉玊就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打法这孩子。
“好。”听到答复的谢至缘朝坐在树上的玉玊行了个晚辈礼就回去了。
孩童脚一落地的时候就赶紧抱着头,一动也不动的趴在地上。
玉玊坐在树上看不清孩童的脸,于是开口道:“抬起头来。”
月棋心里早有揣度,能让冰予峰掌门行晚辈礼的,定然是位通天彻地的仙尊。这般厉害的人物,自己若是敢违逆,怕是下一秒就性命不保。
他颤巍巍地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惶恐,怯生生地望向树上的玉玊。
玉玊垂眼看着那孩童的面相,如柳条般的眉毛都微微抽动了一下。
孩童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身上的衣服也不是玉玊第一次见他穿的衣服,而是换上了冰予峰门派的弟子道服。
玄黑色的仙衣道袍,衬托着那孩童蜡黄的肤色。抬起头坐在树上的玉玊可以可以看清孩童的样貌。孩童整个人看着都很消瘦,脸颊的肉皮附着在骨头上,整张脸瘦的都看不到多余的肉。挺拔的鼻梁,小窍的鼻头,发白的嘴唇,眼睛很大,但眼尾有些长。
看着长得有点不太像好人。
玉玊只扫了一眼,便重新阖上眼眸,淡淡道:“你,回你该去的地方吧。”
“不要啊仙尊!”月棋猛地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哭腔,紧张得语无伦次,“来之前,谢掌门对我说,若是您不肯收我为徒,他就在山下杀了我!”
“他不会的。”玉玊的语气极为肯定。
他太了解谢至缘的为人,那榆木疙瘩,断不会做这等事。更何况,幻梦真言第三条便写着——不可滥杀无辜。
“仙尊,不管谢宗主会不会杀我,我都想请你收我为徒。”月棋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我在山下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每天都吃不饱饭,睡不好觉。我曾经也想过去拜哪个仙尊门下当徒弟,这样起码可以吃饱饭,但奈何拜师都需拜师礼,可我这样的乞丐却一文钱都没有,买不起拜师礼。”
玉玊坐在树上听着,姿势丝毫未动。
“谢宗主来之前对我说你曾说过我资质不错,适合修仙。”月棋抬起头,眼眶泛红,声音颤抖,“谢掌门说,若是你收我为徒,专心修炼,他一定帮我给拜师礼。”
他又重重磕了一个头,额头已是一片红肿:“所以仙尊,请求你收我为徒吧!”
玉玊没有答话,只是由坐着的姿势变成了躺着的,他静静地躺在树上。
玉玊这座山头上,在没人的时候,安静的只能感受到风的拂过,一丁点其他的声音都听不到。
一炷香的时间,缓缓流逝。玉玊始终一言不发,月棋的心,也一点点沉到了谷底。
“仙……”月棋刚想开口唤一声,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刺耳噪音,刺得耳膜生疼。
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要刺穿人的脑袋,月棋慌忙用小手捂住耳朵,脸色煞白。
玉玊听到了声音,眉头锁紧皱着脸都要皱成在一起。
纸人飘落在他的肩头,声音传到他的耳骨:“幻梦真言第一百二十一条,打扰玉玊清静,威胁他最为有效。
玉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这徒弟是非收不可了。
他倏然睁开眼,目光落在树下孩童那双满是纯真与惶恐的眼眸上,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被突然问话,月棋愣了一下,连忙恭恭敬敬地回答:“在下姓月,单名一个棋字。”
“棋?”玉玊略加思忖,问道“为何是这样的一个名字?”
棋者,棋子也。任人摆布,身不由己,可不是什么好寓意。
“我从记事起,便没有父母,也没有名字。”月棋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只是在乞讨的时候,偶然间路过一所私塾,在那堂课教书先生正在教如何下棋,我觉得棋这个字眼好听,便配上月堰城的国姓给自己起了个名字。”
倒有些伶俐,玉玊心想。
玉玊整理衣袖,轻轻抬脚,便有一朵轻云托住了他。
等到玉玊脚掌落地之时,原本脚下的那一朵青云又化作白烟消失。
月棋看的有些呆了,原来书说先生说的脚踩青云的神仙都是真的。
“跟我过来。”玉玊推开了草屋的门。
草屋里的摆设极其简陋,一眼便可以望全。
一张书桌,后有一个高大的书架,在旁边就是一张竹床,床的墙上简单的挂着几幅字画。
月棋不识字,但是可以看出那字画上的字迹行云流水,丑的有些别出心裁。
玉玊拿起摆在书桌上的纸笔,提笔写字。
“知退。”玉玊把那张写好的宣纸递给,“这便是我给你赐的名。”
下棋,不光是要进攻,也要知道退避。
“多谢仙尊赐名。”月棋手捧着那张纸,无比真诚的跪谢玉玊。
玉玊整理衣衫,跪地而坐,看着还在那里跪着的月棋说:“既然是你拜师,那就不能让别人替你给拜师礼,这不合规矩。”
“啊?”月棋听后有些苦恼,“可是现在我身上没有什么东西。”
“若是拿不出,还是请你回去吧。”说完,玉玊拿起桌上的竹简看了起来。
玉玊他打从心底里,还是不想收下这个徒弟。
月棋看着认真看书的玉玊,刚刚除了在树上抬头扫了一眼,直到现在才能真的看得清玉玊的长相。
面容清俊,垂眼慵懒,白皙的皮肤,鼻子上的红痣,显得倒有几分淡泊之意。
手握竹简的手,白皙而又修长,看书时候的睫毛微微颤抖,略微紧皱眉头像是在思考。玉玊身形高大,身穿淡蓝色的仙袍,青丝随意的散落在腰间,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到真像是从天上下来,不问事事,自由散漫的神仙。
月棋觉得若是真的能拜玉玊膝下,便可以学到一些本事,解决温饱和生存问题,他便觉得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于是月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踱步跑到他玉玊身旁,将东西打开呈现在玉玊眼前。
“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两块儿糕点,还是前些日子仙尊您救下我,为我在旅馆点的吃食。因为怕将来还会挨饿,便特意还留了两块儿藏到怀里,已被将来不时之需。”月棋声音弱弱的,带着几分窘迫,“这是我手上唯一的东西了,还望仙尊不要嫌弃。”
玉玊望着那两块儿已经碎掉的玉米酥愣了神。玉米酥是用一块儿灰色的布包裹着,布上面还带着几滴泥土的痕迹。
这世间,总有凡人在为温饱苦苦挣扎。纵使他修为通天,也护不住所有人。
但若是能帮一个,便帮一个。
玉玊拿起碎掉的糕点一小块,放到嘴边,微微张开小口,慢慢咀嚼。
天太热,糕点总是容易坏掉。
已经酸掉了,这孩子将来要是吃了肯定会闹肚子,玉玊一边吃着着一边想。
玉玊吃完那一小块儿糕点,用手帕擦了擦手,从书桌下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打开匣子,玉玊拿出里面的玉佩:“站起身来。”
月棋听话地站住了身体。
玉玊看着手里的这块翡翠色的玉佩,这是当年冰予峰最开始建立门派时幻梦特地给他送来的。
还说,不管他现在收不收徒弟,这块儿玉佩他总会用得到,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冰予峰,玉佩盘处还有一大处空白。
玉玊的手掌附在玉佩表面,轻轻一盖,等玉佩的表面再露出之时,那处空白已经刻出了字。
冰予峰,月知退,六个字。
“今年几许了?”玉玊问道。
“应有十三有了。”自打月棋记事起就无父无母,所以自己的年龄也不知道具体是多少。
玉玊上下打量了月棋几眼。
身材瘦削,身形矮的都看不出像是十三岁男孩童的样子。
从小乞讨,经常吃不饱饭,矮小也是应该的。
玉玊拽着月棋的衣袖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整理了一下玉佩的流苏,将那块儿翡翠的玉佩,挂到了月棋的腰间。
“这枚玉佩挂在你的腰间。”玉玊把月棋耳畔的碎发挂到了耳朵上,淡薄的眼眸望着他,“从今往后你便是冰予峰,我玉玊膝下的关门弟子。”
月知退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他激动得忘乎所以,一把抱住玉玊的脖颈,哽咽道:“多谢师尊!”
被骤然抱住的玉玊,身体猛地僵住。
他已经许多年,未曾与人这般亲近过了。便是当年的幻梦和鱼兰,也从未这样抱过他。
他有些僵硬地掰开月知退的手臂,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紧绷:“不成体统!”
“啊?”月棋看着自己的小手,疑惑的问,“师尊不喜与人亲近吗?”
“不是。”玉玊顿了顿,终究没好意思说自己只是不习惯。若是说出来,未免太过刻薄,伤了这孩子的心。
只好想了个借口道:“那样的搂抱,不合规矩。”
月知退忽然间想起从前在说书先生那里听过,修仙之人,最是讲究规矩礼法,个个心高气傲,不容半分僭越。
“弟子明白了。”他连忙收回手,往后退了一小步,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弟子不会再那样做了。”
玉玊这才满意地亲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