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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师尊买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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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玉玊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胡子白花花的老渔夫声音温润,“您可否带着我师徒二人到湖对面?”
老渔夫皱纹堆叠的脸上漾开笑纹,上下打量着玉玊,眯眼笑道:“仙人此番下山,莫不是要体验一回红尘烟火?”
“不是。”玉玊从袖中取出几块碎银递去,“昨日刚收了个徒弟,下山是为给他添置些需用之物。”
“不管怎样,您下山也算是一件不凡之事。”老渔夫把碎银随手扔到船角的罾,朗笑道,“算是给我这十几年的老伙计,镀了一层金。”
渔船通体黝黑,船尖上爬满了苍绿的苔藓,看着颇有年头。
“你说笑了。”玉玊拱手行礼,礼数周全,表尊重。
老渔夫看着罾里的小鱼把碎银全都吞到肚子里后,就打开罾,把小鱼放回了湖里。
玉玊提了提衣摆,轻盈地走上渔船,感觉到身后没人跟着,扭头看向身后拳头紧紧攥紧,身体微微发抖的月棋,他眉峰微蹙,轻声问:“怎么了?”
月棋身体有些僵,看着已经站在船上的玉玊,颤抖着声音道:“师尊,你能拉我上船吗?”月棋低头看着离岸边有半臂长的船身,缝隙下只是波澜不惊的湖水,只看得他心头发紧,“我……我怕。”
“拉着。”玉玊修长的手递到了月棋面前,语气极其轻柔,言语极其简单,“上来吧。”
月棋看着面前清瘦修长的手,手心面向着自己,手掌呈现着淡红色,看着倒有几分温暖的感觉。
热的,月棋握住了玉玊的手,心想:师尊的手掌真的好热。
月知退被轻拉着抬脚,直接跨过了那道极窄的缝隙,上了木船。
“山上老仙下金山,造得天下永和安!”老渔夫长篙一点,船身破开碧波,他迎着风高声唱和,调子苍劲又嘹亮。
哪怕是船已经开始划动,月棋也没有松开玉玊的手。
玉玊由着他攥着,没有方手,在心底暗自思忖:下次下山,倒不如直接御剑带他来。那般御风而行的滋味,这般年纪的孩子,应当会喜欢吧。
他垂眼看着自己身旁面色还是有些发白的月棋。眉头微微皱起,闭上眼睛仔细的回想着自己平生看过的每一本书。
小孩害怕到底该怎么办?
“师尊。”月棋握着玉玊的手突然晃了晃。
“怎么了?”月棋打断了玉玊的思路,让玉玊不自觉地烦躁。
啊!头疼。
他平时看的大部分都史书和诗集,根本就没看过关于哄孩子的书。
玉玊自己根本想不到办法。
突然,脑子灵光一现。
要不然还是把他扔给冰予峰的其他宗师吧,他实在不是一个当师尊的料。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压不下去。
可转念一想,他既已收了月棋为徒,还赐了师名,要是轻易把孩子送人,或许有些不妥。
“我怕水。”月棋看着小表情一直在变化的玉玊有些无措。
他都十三了,既然还会怕水。想必玉玊一定在心里嫌弃他这个徒弟了。
背书背不好,还胆小,简直没有比他更糟糕的人了。
“我知道了。”玉玊的声音沉了几分,心底竟生出一丝愧疚。
果然,他根本就不适合当师尊。
连自己的徒弟害怕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适合当师尊。
还是要想办法给月棋换个师尊。
玉玊脑海出现了无数张人脸。冰予峰第一代宗主幻梦就是一个奇葩的人,所以结交的好友,揽收的同门宗师性格大多和他一样。
无数张人脸的浮现,让玉玊一时之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
冰予峰唯一靠谱的谢至缘又不收月棋。
给月棋找一个好的新师尊,还真是个难事。
“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怕水。”月棋盯着自己黑黝黝的鞋尖,小声解释道,“我只是一低头看着深不见底的湖泊,就打心眼儿里的害怕,害怕掉下去,害怕被水淹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月棋在自己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个人,是街角的一个乞丐。没有父母,没有朋友,经常被路过的常人吐口水嫌弃。
玉玊这样气宇不凡的大仙师应该是最看不起他这种小人的。
“别怕。”玉玊紧紧握住月棋的手掌,声音就像船下湖泊一样平静,但又显得很稳重,“我是你的师尊,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救你的。”
月棋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怕水,他这个才当了第二天的师尊不知道也正常。
这样一想玉玊瞬间豁然开朗,不再费脑子去想给月棋找师尊的事情。
“我知道。”月棋低头看着玉玊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心里久然的出现了一股暖流。
温暖透人心底。
原来这就是有依靠的感觉,月棋眼眶湿润,语气坚定:“我相信师尊。”
月棋相信这个自己只认识了两天,却能给自己别样安全感的玉玊。
玉玊让他有了新衣穿,让他睡上了床,让吃上了饱饭。
这些小小的行为,足以温暖月棋。
玉玊很轻地嗯了一声。
既然已经决定当月棋师尊了,那就好好当,不要想着推卸责任了。
玉玊站在船头,船面轻轻的摇晃安静的湖泊,依山傍水,放眼望去一片,翠绿青山。
玉玊每隔两年会下一次山,每次都是去乱坟岗加强结界,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回来到山上。
常年待在一座山上,很少能看到山下的其他风景。
灰暗的高山耸立,湛蓝的天上飞过几只鹭鸟,而湖水的两岸也有几只仙鹤在觅食。
青山绿水,动静结合,玉玊看了一时竟觉得有些新奇。
常年待在极静的山,让他的思维与行动能力就像一棵枯树一样,变得呆板,木讷。
“师尊,等进了城,我们能不能先去吃饭啊?”月棋忽然抬头,冲他嘿嘿一笑,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我……我有点饿了。”
月棋心说:不是有点饿,而是很饿!
大早上起床什么也没吃,甚至连一壶茶都没有喝,就从高山上爬下来,他实在是要饿死了。
“可以。”玉玊之所以选择逛早市就是为了方便让月棋吃上一顿早膳。
因为他这个徒弟好像并不喜欢自己做的饭。
昨天中午和晚上他总共做了两顿,每顿都是两碟小菜一碗米饭或者一碗米粥。而月棋吃的时候最先吃完的都是米饭和粥,菜总是到最后犹犹豫豫才全部吃完。
玉玊不禁怀疑,难道是十几年没做饭,手艺生疏了?
进了城,月棋选择了一家开在街角的老旧汤面店。
月棋以前乞讨的时候就经常做白日梦,有朝一日一定会坐在屁股下的木凳子上,然后吃上五大碗汤面。
玉玊先从自己的袖口掏出上次谢至缘给自己的一些零钱,给月棋选择了一个街摊豪华的汤面。
玉玊本以为月棋会选择去上好的酒楼吃一顿,但没想到竟然月棋会选择这样一家在路边丝毫不起眼的汤面店。
难道是怀疑自己没钱吗?
毕竟以前鱼兰就说过自己生活的草屋就是陋室,一阵狂风暴雨就能把屋顶给吹走。
住着破旧的草屋,确实很容易被人怀疑玉玊是个穷人。
“知退……”玉玊话没说完,就被上面的大娘给打断了,“小仙师,侬们点的面好了。”
“谢谢大娘!”月棋眼睛一亮,连忙道谢。
被修仙的人道谢的大娘,连忙摆手,操着一口方言说,不客气,让月棋快吃。
缺了口的黑瓷土碗里呈现着奶白色的浓汤,面条最上方铺着一大块白嫩的鱼肉,鱼肉上还有两片薄荷叶点缀,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师尊,这鱼粉看着真好吃。”月棋手里搓着筷子盯着碗跃跃欲试,“我们要一起吃吗?”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玉玊此刻满脑子都是如何教养徒弟的事,全然没什么胃口。
“哦。”月棋夹起鱼粉,吹了一大口气,连忙塞进嘴里。鱼粉丝毫没有鱼腥味,而只一种淡淡的鱼香味。月棋用勺子舀了一口汤,酸酸甜甜的汤让这碗清晨的鱼粉,又增加了一种甜味。
月棋总共就在玉玊草屋里面吃过三顿饭,一顿是谢至缘大清早送来的,剩下两顿就是自己面前这一脸苦相的大仙师下厨亲自掌勺做的。
玉玊做饭很舍得用食材,但不舍得用香料。寡味的清淡小菜月棋可以接受,但是丝毫没有盐味的肉片,月棋就有点难以接受了。
尤其还是不用生姜去腥,吃起来像是在吃野猪肉就更加痛苦了。一碗比他脸还大的鱼粉,月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连把碗底子都舔干净了。
要不直接把钱给他,让他随便花吧?但刚冒出这样的念头,玉玊就立马想到了书上一些公子一旦有了钱,就会变成了酒肉纵欢的纨绔子弟。
自己难得收了个徒弟,可不能带入歧途。
幻梦当年是怎么教导江岩的?把江岩教导得那么好,有直接把一袋金叶子给他吗?
“师尊?师尊?”月棋连喊了好几声,都没见玉玊回应,只好伸出小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我吃饱啦。”
“哦!”玉玊猛然回过神,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方才走神了。”
“没事的。”月棋缩回手,眼底满是期待,“师尊,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要买些什么呀?”
“我让谢宗主在我草屋旁边又给你建了个小屋,今晚回去的时候就能造好。”玉玊拿出放到衣袖事先列好的采买清单,“买点你需要的书籍和物品就够了。”
“那我们具体都买点什么物品?”月棋一听是给自己买东西,眼睛更亮了,连忙追问,“我可以自己选买一些东西吗?”
“本就是给你买的,自然由你做主。”玉玊理了理衣襟,起身道。
“多谢师尊!”月棋欢呼一声,屁颠屁颠地跟在玉玊身后,脚步都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