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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雪夜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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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废园死寂，雪埋枯井
沈如晦半蹲残垣，以指尖量狗洞——砖缝被雪撑裂，仅容一肩
他回首，将半张密道图折成寸宽，塞进谢无咎掌中：
「出口在此，信不信随你。」
谢无咎不语，刀背贴腕翻转，「叮」一声撬开墙砖——
雪粒簌簌灌入衣领，像冰针顺脊而下
他侧目，声音压得更低：
「图若骗我，你先冻死。」
砖隙扩大，犬洞成，雪风抢先钻出，卷走两人呼吸的白雾
墙外便是官道，火把遥如星串，自北逼来
谢抓沈后领，将人推入路侧雪沟——沟深及腰，雪壁瞬时崩塌，把两道影子一并埋入苍白
沈双手仍反铐，钥匙在谢腰间轻撞，发出细碎的「咔嗒」
追兵马蹄踏雪，溅起火星，火光映出沟沿两道剪影——
一动未动，像被雪封的兽
马蹄声远，沈抬头，雪粒顺发滑入领内，声音低哑：
「钥匙在你腰，想锁到何时？」
谢未答，只以指背掩住唇，示意噤声——
雪落无声，却掩不住心跳，像暗夜里将出未出的刀
雪沟尽头，枯树空根成洞，雪檐低垂，像天然囚笼
谢解外袍，铺雪为垫，狐毛朝下，隔绝寒意
「坐下。」
声音短而冷，像刀背贴骨
沈被按肩坐下，铁链在袍面擦出细碎声
两人隔布靠背，体温透过雪气交换，仅一瞬，又各自收敛
雪洞外，风卷新雪，把出口一点点填平；
雪洞内，呼吸渐稳，像被雪埋的火焰，暗而长
谢无咎抬眼，眸色与洞外夜色融为一体——
他未动，却似已丈量完下一步杀机该落在哪里
雪继续落，袍上狐毛被雪覆成银色，像给这场逃亡盖上一层无声的幕
枯树洞外，雪仍飘，像无数细刃逆风
沈如晦屈膝半蹲，火摺子划破寒气，「嗤」一声点燃枯枝
火舌卷雪，发出极轻的「嘶」，像雪在低声求饶
他自靴底抽出薄绢——
绢色旧黄，边缘被血渍浸出暗梅纹，正是遗诏原件
谢无咎立侧，刀尖垂指，寒光映火，像给这场焚烧安上一道冷锋
「敢烧，我就敢戳穿你手。」
声音低而冷，刀尖却停在火外一寸，未再近
火光照出两人眉眼，一道冷白，一道微红，中间隔着将出未出的杀意
沈抬手，薄绢悬火尖——
火舌舔上绢角，慢慢卷成灰蝶，像被夜色一点点吞吃
「真迹只此一份，烧了，天下再无遗诏。」
他声音哑得近乎破碎，却带着一点极轻的笑，像雪下暗火
谢无咎刀背忽挑，火枝被拨开，火星四溅，落在雪面，立刻蚀出细小的黑洞
刀尖未碰绢，却让火势缓了半息——
仅半息，沈已松手，薄绢坠火，火舌猛地卷上，像饿兽终于咬住猎物咽喉
火光映出谢眸底一点极暗的影，影随火动，像深井里将坠未坠的星
绢成灰，沈以雪覆灭，掌心被烫出微红，却未皱眉
灰与雪交杂，像一场无声的葬仪
谢无咎收刀，刀背贴腕，寒光敛尽
「灰冷之前，你归我管。」
声音短而冷，像刀尖划过冰面，一路割开所有退路
沈抬眼，眸色被火光映得极亮，却只是一瞬，便沉入黑暗
雪落在灰烬上，一层又一层，像给这场交易盖上一层无声的幕
火熄，雪继续落，灰冷，债热——
新的契约，在雪下悄然生根，不留痕迹
火洞外，雪片填平焦痕，像替薄绢收尸
沈如晦以斷枝劃雪，寫「一年」二字，字跡隨寫隨被雪粒侵蝕，只剩半邊「年」尾
謝無咎靴尖一碾，枝梢斷裂，聲音脆如冰碎
「一年太短，三年。」
他聲音低冷，刀尖出鞘半寸，貼地劃過，將「年」字一劈為二，雪屑翻起，像無聲的壓價
沈抬眼，指尖在雪面輕敲，像在盤算籌碼，又像丈量生死界線
謝先咬拇指，血珠滾落，順刀背滴入「一年半」刻痕
沈隨之破指，兩滴血並肩，卻不相融，像兩顆各自成盟的星
拇指同按雪面，血印重疊，雪被體溫燙出微凹，瞬間又被新雪填平，只留一層淡粉
「一年半，多一日我自刎。」
沈聲音沙啞，卻帶笑，笑像冰面裂紋，尚未擴散，已藏殺機
謝挑眉，血指離雪，順勢在刀鞘暗格一抹——
血印被鐵壁吸走，像給這場契約加上第二道暗押
謝撕下袖口玄布，雪灰+血字+殘雪一并包入，布角繫緊，呈烏紫團
「債條升級，利息年結。」
聲音落，布團被塞進刀鞘內側暗格，與舊債條並肩，像兩枚齒輪終於咬合
雪落在兩人肩頭，積了一層，又一层——
他未拂，轉身，背對雪洞與灰燼，聲音散在風裡：
「一年半，別落隊。」
沈隔三步隨後，指尖血痕已凝，像給這場交易畫上最後的押角——
雪下，契成；債在，命存
残夜，雪原尽处忽现七星黑骑，似墨线割开白幕
领队抬臂，火把「噼啪」炸出火星，照出鞍前铜牌——「台」字被雪半掩，像未出鞘的獠牙
「谢副台，纵逃当杖八十！」
声音被北风撕碎，仍冷硬如钉
谢无咎半步不退，反手将沈推至身后，掌心在对方肩背短暂一按——
力道极轻，却足以让沈踉跄半步，雪粒溅起，像无声的逐客令
沈被反铐，钥匙在谢腰侧轻撞，叮当作响，像给这场伏罪加上节拍
雪道为席，谢无咎跪于官道中央，玄色外袍褪至腰，狐毛领被雪埋成银灰
黑棍轮下，风声先至，闷响随后——
每一杖都似击在冻鼓上，血点溅雪，呈梅花状，一朵谢一朵开
谢背脊绷直，指节插入雪层，指缝被冻成淡红
「数快些，我赶路。」
他声音被风削得低哑，却稳得像未出鞘的刀
杖至五十，雪梅已成片，血沿脊线滑入腰窝，被狐毛吸走，再不见
八十杖毕，黑棍顿止，雪面只剩一片斑驳梅图，风一过，梅瓣碎成粉雾
谢以刀支地，缓慢起身，雪染后摆沉重如铁
沈在侧，指尖因紧攥而泛白，伸手欲扶——
却在半息前收回，指背贴回自己腕侧，像把多余的温度一并藏起
「又欠八十。」
他声音极低，像雪粒滚过刀背，仅自己能闻
谢无咎未回头，只以刀背轻敲大腿，血珠沿鞘滑下，滴入雪窝，立刻被新雪填平
黑骑收队，马蹄踏雪，像给这场伏罪盖上最后的印章——
雪继续落，梅图被覆，债却越埋越深，不留声痕
雪原尽头，七星黑骑的尾灯终于沉入夜色，像一条被风雪掐灭的流火
风转西南，卷起碎雪，沿途填平蹄坑，发出细碎的「嚓嚓」声，仿佛替这场伏罪扫尾
谢无咎立于残光与黑暗的交界，反手解下血外袍
狐毛领因高热与血迹黏成绺，银灰与暗红交错，像一幅被雪水泡发的寒梅图
袍角扬起时，血点与雪粒同时溅起，落在沈如晦胸口，「嗒」一声轻响，像给旧账盖上一枚新章
「洗干净，再还我。」
声音低而平，却带着刀背贴骨的硬度
谢未递，而是「掼」——袍角在空中展开，血味被风扑到沈脸上，温热而腥，像一场无声的挑战
沈抬手接袍
指尖在血迹上停半息，指背因寒意与高热交错而微颤，却迅速稳住，像量一件旧债的尺寸
血外袍沉得异常，雪水与血浆将狐毛压成一片铁板，指节被坠得发白
他未皱眉，只以拇指在血最浓处抹下一道，血线顺指纹晕开，像给这场交割按下暗押
雪继续落，黑骑远影终成一条平直的线，被夜色折断
沈抬眼，目光越过谢肩，望向那条已消失的线——
眼底无波，却有一粒极细的雪落在睫毛上，未化，像替远去的铁骑默哀，又像替即将到来的债期计时
沈探入袖袋，指背擦过火摺子边缘，触到半张原债条——
布边焦卷，血字「欠谢无咎一命」被火烤得发硬，字迹边缘微翘，像随时会碎成灰
他将债条对折，对折，再对折，直至成一粒指甲大的布核
血衣袖口宽大，内衬缝有一只暗袋——
原是世家子弟藏玉之用，如今成了债窝
布核被塞进暗袋，与血衣内层相贴，旧血叠新血，温度交换仅一瞬，便归于同温
「利息预付，本金记账。」
语调极轻，却带着雪下暗火的硬度
谢无咎未接，只以指背弹了弹衣角——
血屑与雪尘同时溅起，落在两人之间的雪窝，立刻被新雪填平，像从未存在
风过，血衣内层暗袋微微鼓起，像一颗无声的心脏在跳
沈指尖在暗袋外轻压一下，确认布核已稳妥，才收回手
雪落在袖口，积了一层，又一层，却掩不住暗袋里那枚「旧债」的重量
谢披血衣前行，狐毛领被风掀起，露出后颈一道新裂的杖痂——
颜色暗红，边缘凝着细小血珠，像雪面将裂未裂的线
他未回头，声音散在风里：
「一年半，别落队。」
尾音被风撕得零碎，却字字清晰，像刀尖划过冰面，一路割开所有退路
沈隔三步随后，指尖在袖内攥紧血衣一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雪继续落，前影与后影之间，始终隔着一段刀背宽的距离——
刀未出鞘，债已生根；风雪填平脚印，却盖不住暗处的心跳
谢步幅极大，每一步都在雪面留下深凹，凹痕边缘被风刃削得整齐，像给这场远行刻下标尺
沈踏着他的凹痕前行，却将步幅缩短半寸——
半寸之差，让后影永远落后于前影，像给这场债期留下一条看不见的保险索
更远处的雪原，夜色与雪光连成灰白，像一张未落子的棋谱
两道影子一前一后，渐次缩小，终成两条平行却永不相交的线——
线尽头，雪光一闪，像刀锋将出未出；
而暗袋里的债条，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给这场风雪远行，加上一颗无声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