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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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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手术室里,惨白的灯光自上倾泻而下,黑暗无处遁形,在房间角落里,一个身穿白大褂浑身是血的男人正被拷在铁杆上。
“呼……”
额角的黑发早已被冷汗浸湿,他颤抖着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热气,仰起头露出苍白脆弱的脖颈,祈祷自己能快点昏过去早点从痛苦中解脱。
深黑色若隐若现的黑王蛇从白大褂的袖口探出头,舌尖发出嘶嘶的声响。
那人右肩处一把闪着寒光的长柄银剑贯穿了他的身体,鲜血顺着剑身在他脚边汇聚成一摊深红。
伤口失血和剧痛让他满脸冷汗意识昏沉,恍惚间他感知到门外的动静睁开眼,看到对面那道紧闭的门终于被打开。
“温镒涵。”
这声音低沉沙哑如同蛇类滑行过枯枝败叶,带着股令人作呕的寒凉。
黑王蛇听到陌生人的声音扭头钻回袖子里,温镒涵睫毛微微颤抖,他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眼此时因为痛苦已经失去了光彩,对面那人见他此时可怜的模样贴心地靠过来蹲下。
“小可怜。”
进门的男人摘掉滴着血的黑色皮质手套,一双因太久不见天日而显得苍白的手轻抚上温镒涵的脸,想为他擦掉眼角的冷汗。
“别恶心我,银白。”
温镒涵皱着眉偏过头,露出瘦削锋利的下颌。
看着他苍白脸颊上厌恶的神色,被称为银白的男人瞬间拉下了脸,他混血的长相很有辨识度,白金色的发丝在脑后梳成马尾状,一双标志性的蓝眼珠上倒映着温镒涵的影子。
银白伸手狠狠揪住温镒涵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和自己对视。
“哼……”,温镒涵动作时牵扯到伤处,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隐忍的痛呼。
“我是真的很欣赏你,你知不知道S级别的向导在全球有多罕见?”
温镒涵痛苦的闭上眼,鸦羽般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失血使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几乎透明。
右肩处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渗出血,血液流出又凝固,在白大褂上形成了一副层层叠叠的画。
“你一直是这么倔强吗?唉……”
耳边传来叹息,温镒涵的左手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他垂眸——
银白递给他一串刻着队员编号信息的铭牌。
S12的编号开头,温镒涵仅仅只看了一眼,立马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双眼变得通红,手指紧紧攥住那一串铭牌双眼变得通红,任由冰冷的棱角刺入他的血肉。
“我很遗憾,你的队员们都很厉害。”,银白松开手,表情由愤怒转换为一副虚情假意的丑态。
他将嘴唇靠近温镒涵的耳朵,侧身时他看到了温镒涵白净侧脸上滑落的水珠。
“组织派我来把你做掉,我当然是不忍心的。”
“十分钟后这座地下研究所将会被引爆,让我们来看看你所效力的联盟能不能把你救出来呢?”
银白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解开了温镒涵右手上的手铐。
纤细手腕上一圈青紫色痕迹格外刺眼,摩擦最严重的地方渗出细小的血珠,银白皱了下眉看起来有些苦恼。
“如果你能活着,我会为你担保,组织的大门会永远为你打开。”
温镒涵的右手已经麻木,无力地垂落在身侧,身体失血太多让他的四肢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的胸腔静静起伏着,S级向导的强大精神力让温镒涵清楚地感知到周围没有生命体存在,走廊外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像是提前宣告了他生命的终结。
银白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走了,留他独自一人在原地,爆炸带来的热浪很快扑开了房间门,火势蔓延至门口。
温镒涵双眸流转着那摇摆的火光,任命般地吐了口气,将那一串铭牌握在手中紧贴在胸前,仿佛那是对灵魂的最后慰藉。
温镒涵亲眼目睹着火舌一点点吞噬这一方狭小的空间,夺走自己喘息的最后一口氧气。
火光逐渐靠近,他却感觉身体逐渐寒冷,那双漆黑眼眸此时空洞又绝望,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温镒涵来不及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
“……算了。”
太多没有说出口的话,没有实现的愿望都化作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温镒涵轻轻阖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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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处……联盟中央发布的讣告下来了。”
身穿黑色鎏金制服的下属急匆匆推开办公室大门,此刻中央特情局行动处的大办公室落地窗外正是一片残阳,落日的余晖将天地间渲染成通红一片,林矗身形挺拔健硕,闻声回过头。
刚打印出来的讣告纸张还微微发热,林矗伸手接过那两页轻飘飘的纸。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林矗仍旧站在原地,低头仔细看着手上的白纸黑字,温镒涵那俊秀的大头照也被打印出来,带着那股他曾经最常表现出的平静眼神隔着时空与他对视。
“联盟中央特情局特别行动部沉痛宣告,S12小队指挥官、S级向导温镒涵同志于三月二十一日在执行最高级机密任务中遭遇巨大变故,为保护联盟利益与公民安全,不幸因公殉职,英勇牺牲,终年二十七岁……”
林矗拿着纸的手微微颤抖,指尖不自觉用力将原本平整的纸张揉皱了,而他自己却像是毫无察觉,窗外的暮色逐渐消散,黑夜从天边袭来。
“遵其生前意愿及家属要求,葬礼一切从简,不举行公开追悼仪式。”
“英雄已逝,风范长存。愿安息。”
直到外面华灯初上,首都华丽的灯光将夜色点缀得不再落寞,林矗还站在原地,手中拿着那两页宣告了温镒涵牺牲的纸。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林矗站在那里本应挺拔如同一颗矗立着的松柏,可此时此刻却像是从有什么从内部无声地崩塌了,林矗抬手抹了下脸,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流下了眼泪。
林矗心中痛诉温镒涵的残忍无情,当年不告而别和他分手,如今竟然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皱起眉,林矗的眉眼极为锋利,眉压眼的五官极具压迫感,是一副典型的浓颜长相,他紧抿住嘴唇,高等级哨兵狂躁的信息素抑制不住地往四周发散。
“这就是你所追求的吗?不顾一切去往前线,现在把命都搞丢了。”
安静的四周自然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林矗深吸一口气,将那两张纸折叠好放到胸前的口袋里,打开手机买了一张两天后飞往联盟东北部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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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省烈士陵园
铅灰色的天空笼罩大地,寒冷的春雨自顾自地下着,将空气裹上一层水汽,新立好的墓碑前稀稀拉拉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没有撑伞,他静静站在原地,独自一人淋着雨显得格外凄惨悲怆。
雨水逐渐顺着发丝滴落,将林矗的视线变得模糊冰冷,嘈杂的噪音对于高等级哨兵敏锐的听力来说无疑是种折磨,但他还是站在那里,垂眸看着墓碑前的花束被雨水打湿,被风摧残至凋零。
哨兵极强的感官让他清楚地嗅到空气中属于泥土的芬芳,却再也感受不到那股曾经熟悉的精神力,此时的林矗犹如矗立在狂风骤雨中的雕塑,他双手不自觉攥成拳,直至指甲深陷到肉里却仿佛没有痛觉。
林矗听到周围有人议论起自己的身份,来参加葬礼的都是温镒涵生前的同事亲属,只有他一副生面孔。
身后有人走上前,在林矗头顶撑起了一把黑色的伞。
“林处长。”
为他撑伞的是温镒涵的父亲,年过半百的老人脊背不再挺拔,刚刚遭遇丧子之痛更是让他染上一层疲态,林矗接过他手中的伞,抬手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水珠,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
“温叔叔。”
当年温镒涵和他分手,不顾一切选择来到边境前线工作,温若海是知晓的,但是他没想到如今过去四五年光景,林矗却还是没有彻底放下过去。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好参与,如今斯人已逝,你还年轻,不要被困在过去了。”,温若海与他一起看着温镒涵的墓碑,上面的温镒涵年轻俊秀,面容青涩温和,可惜英年早逝,空留下周围人记挂。
林矗如鲠在喉,压抑的气氛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必须紧紧咬住牙关才能抑制住下巴的颤抖。
“传言说下葬的那一天如果天气不好,就是舍不得走,在人间还有牵挂和执念。”
温若海缓缓开口,老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如同粗糙的沙砾,在林矗心间摩擦出一阵刺痛。
“镒涵是个好孩子……”,温若海停顿了一下接着开口道,“当年他刚毕业就申请去前线工作,家里本来说让他待几年回来找个安稳点的好差事,没想到啊……”
林矗垂下头看向身旁凝视着温镒涵墓碑的老人,温若海说话时的语气微微颤抖,看起来和任何一位悲伤的父亲一样沉默而哀伤。
周围人逐渐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人还站在原地。
“叔叔请节哀。”
“唉,现在说什么人都回不来了。”
甚至现在立在他们面前的也只是衣冠冢,在大火焚烧过后那座地下研究所中的所有罪恶都被掩埋,爆炸带来的塌陷为救援工作又增加一重难题,S小队成员的遗体至今下落不明。
林矗和温若海并肩走出墓园,温若海的助理跟在身后不远处。
林矗敏感地察觉到温若海话语里隐藏的探究意味,于是试探着开口道:“联盟对于镒涵的牺牲是怎么给的解释?”
温若海闻言摘下早就被雨水打湿模糊的眼镜,低下头用那双带着岁月痕迹的手指抹去上面的水迹。
“说是联盟最高级别的秘密任务,在爆炸中牺牲了,其他的都对外保密。”
林矗收起悲伤的情绪,看着温镒涵的父亲重新带上那副老旧的框架眼镜。林矗今天穿着一袭黑色风衣,雨水已经悄然打湿了他的肩膀。
他沉默着,等待温若海先开口。
“小林啊,叔叔知道你在首都工作很忙,但是这么多年你对镒涵的关心我也知晓。”
果然,也许温若海接下来说的话才是邀请他今天来到这场葬礼的真正目的。
“镒涵是个优秀的人,能和他相遇是我的幸运。”
“叔叔今天邀请你来,也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温若海停下脚步伸出手,伸手的助理立马迈步向前从包里掏出什么东西递给他。
天色依旧阴沉,雨势没有半分减弱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
林矗从温若海手中接过那个小东西,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移动硬盘。
“我知道你近年来在特情部称得上是平步青云,能不能念着往日的感情,替我们这些期盼着镒涵回家的亲人查清楚镒涵真正的死因?”
林矗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面容憔悴的温若海,温若海表情有些难堪,但是语气态度却是实实在在的谦卑。
“你也是高等级的分化者,我相信你知道分化者生命的坚韧,绝不是一次简单的爆炸案就能了结的。”
温若海嘴唇开阖,轻声细语道出了同样存在与林矗心中的疑惑。
“镒涵从十五岁分化开始,我就知道他是少见的高等级向导,只是没想到他等级如此之高,为儿子感到骄傲的同时,我也害怕他太过勇敢只身赴往前线,如今我的担忧成了真……”
“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危急的任务,能让一个身心素质极佳的S级向导领导的队伍全军覆没,所以我想让你动用这几年在组织里的关系,帮我们打听打听。”
“谢谢你今天能来看镒涵最后一眼,你的恩情我们温家会一直记得。”
在返程的飞机上,林矗手中摩挲着这只小巧的黑色硬盘,脑海中闪过最后温若海对他说话时的脸。
仅仅查明死因,温家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林矗抿了下嘴唇蹙着眉打开手机相册,这是一个他在过去的无数日夜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相册里赫然显示着与刚才墓碑上相同的脸。
温镒涵曾经和他在一起时,偶然间提起过他的家庭,那个时候他表情有些犹豫,白皙的小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之后林矗自然识趣地没有再问,于是最后不了了之。
林矗一遍遍翻看过去两人的合照,对于温父的请求,他没有正面做出回应,同样身为分化者,林矗知道一支由高等级哨兵向导组成的小队杀伤力有多强,轻而易举全军覆没几乎是只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才能做到,单单是S级向导对分化者的精神掌控力就足够犯罪分子喝一壶了,更别提直接动手杀死他们。
除非对方是比温镒涵还要强大的存在,或者掌握着某种联盟的先进科技足以抑制高等级分化者的精神力。
“……”
林矗关掉手机,侧脸看着飞机舷窗外的万里苍穹,联盟的广袤土地在蓝天下无边无际,可他一直牵挂的人却归期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