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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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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十年了，我以为将你藏得很好，藏在代码的缝隙里，藏在数据的洪流中。直到时光胶囊被打开，直到你含泪逃离的背影
刺痛我的双眼，我才明白，我精心构筑的理性世界，在你面前，不堪一击。
引擎的轰鸣声在耳边呼啸，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块。顾言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脚下的油门几乎踩到了底。他从未如此失态地在城市道路上超速行驶，但此刻，什么交通规则，什么安全驾驶，都被一股更强
烈的情绪碾压得粉碎——恐慌。
一种近乎灭顶的恐慌。
后视镜里映出他紧绷的脸，眉头深锁，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操场上的一幕幕：林晚星看到
纪念册时那震惊到失魂落魄的表情，她鼓起勇气询问时的颤抖声音，自己那该死的、因为紧张而词不达意的回答（“小时候的
玩意儿，挺幼稚的”），以及最后，那通不合时宜的电话……
他清晰地记得，当他挂断电话，转过身，发现原本站在身后的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时，心脏骤然下沉的感觉。空荡荡的
操场，只剩下风吹过塑胶跑道的细微声响，仿佛她从未出现过。苏晴和陈宇那欲言又止、带着责备和焦急的眼神，更是像针一
样扎在他心上。
“她误会了！以为你结婚了！有孩子了！哭着跑回上海了！”
陈宇的话像惊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开。
误会……结婚了……有孩子了……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瞬间让他明白了林晚星为何会那样仓皇逃离。那个瞬间，懊悔、自责、心疼、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
明的愤怒（对自己）像海啸般将他淹没。他苦心经营、小心翼翼维持了十年的平衡，他以为终于等来的、可以靠近一步的契
机，竟然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疏忽，一个天大的误会，彻底搞砸了！而且，还让她如此伤心！
他必须追上她！必须立刻解释清楚！一秒钟都不能等！
手机里，那个熟悉的号码拨出去，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关机提示音。这更增添了他的焦灼。她不想被打扰，她在逃避，她
在用这种方式切断所有可能联系。这个认知让他心慌意乱。
车子一个急转弯，驶入高铁站出发层的通道。他几乎是甩上车门，冲进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急切地
扫过每一个座位，每一个安检口，搜寻着那个单薄的身影。
大厅里人潮涌动，广播里不断播放着列车信息。他像无头苍蝇一样穿梭其中，心跳如擂鼓，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时
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她坐的是哪一趟车？已经进站了吗？还是已经离开了？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
他。他靠在冰冷的柱子上，微微喘息着，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错过，可能真的就发生在一瞬间。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目光掠过远处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靠近检票口的座椅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林晚星！
她独自坐在那里，低着头，肩膀微微塌着，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孤寂之中。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却没
有看屏幕，只是茫然地盯着地面。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绝望气息。心脏像
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尖锐地疼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冲过去。而是停住了脚步，隔着涌动的人潮，静静地望着她。
这一刻，所有的焦急和慌乱奇异地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心疼。
十年了。
这十年来，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足够理性，可以将那段青春期的懵懂情愫妥善安放，尘封在记忆深处。他专注于学
业，投身于科研，在代码和算法的世界里构建自己的王国。他很少主动去打听她的消息，偶尔从陈宇或同学群里看到关于她的
只言片语——她在上海，做设计，似乎很忙——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将其归为“老同学”的正常动态。
他骗了自己十年。
骗自己说，那只是年少时一点微不足道的好感，如同清晨的露水，太阳一出就会蒸发。
骗自己说，他们早已走向不同的人生轨迹，如同两条平行线，永无交集。
骗自己说，他早已放下。
可直到在同学会上再次看到她的那一刻，直到她的目光与他在空中相遇，直到她因为一张糖纸而失措，直到此刻，看到她
因为一个可笑的误会而伤心欲绝地蜷缩在角落……他才不得不承认，他错了。
大错特错。
那份情感，从未消失。它只是被时间、被距离、被他强大的理智深深地压抑着，像一颗休眠的火山。而这次重逢，就是那
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彻底激活了它积蓄了十年的能量，此刻正以毁灭性的姿态在他胸腔里剧烈喷发。
他想起高中时的点点滴滴。那些他以为早已模糊的记忆，此刻却清晰得如同昨日。
想起开学第一天，在走廊里撞到她，课本散落一地，她慌慌张张低头去捡，耳根通红的样子。
想起她成为他斜前桌后，总是“不小心”回头，目光躲闪又忍不住偷看他的样子。
想起她来问数学题时，明明紧张得要命，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
想起篮球场边，她手里握着那瓶始终没送出去的水，眼神亮晶晶的样子。
想起毕业晚会那天，她独自坐在角落，灯光掠过她侧脸时，那抹淡淡的、他当时无法理解的忧伤。
还有……那张糖纸。
那天，陈宇像往常一样分发水果糖，轮到林晚星时，她正埋头写作业，是他顺手接过来，放在了她的桌角。她抬起头，小
声说了句“谢谢”，脸颊飞起两抹红晕，眼睛亮得像星星。那一刻，他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在她吃完糖，将糖
纸揉成一团准备扔掉时，他趁她不注意，偷偷捡了起来，抚平，夹进了自己那本几乎不用的毕业纪念册里。为什么这么做？他
自己也说不清。也许只是想留住那一刻莫名的悸动，也许只是觉得那张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彩，很像她眼睛里的
光。
后来，在填写时光胶囊时，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将那本夹着糖纸的纪念册放了进去。并在旁边，写下了那句藏在心底的
话：“毕业快乐。希望未来，还能看到你画笔下的色彩。”
他当时想，这大概是他能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所做的、最勇敢也是最隐秘的告别了。他将这个秘密埋藏起来，期待着
或许十年后，命运会给他一个答案，或者，仅仅是给青春一个交代。
十年间，他确实没有再刻意想起。他沿着既定的轨道前行，保研，读博，留校，做项目，带学生。他身边不是没有出现过
优秀的女性，但他总觉得自己心里有个角落是满的，无法容纳其他人。他以为那是事业心使然。
直到重逢。
看到她变得更加成熟、独立，眼神里多了职场的干练，却依然保留着那份独特的安静气质时，他沉寂的心湖才再次被搅
动。看到她因为时光胶囊而震惊失措时，他表面镇定，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紧张，他窘迫，他不知所措，因为他发现，
十年过去了，她依然能轻易地扰乱他的心绪。
他原本打算，借着这次同学会，慢慢靠近，试探，看看有没有可能……重新开始。他以为他们有的是时间。
可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关于“舅舅”的电话，会引发如此巨大的误会，将她直接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看着她此刻孤零零的身影，顾言的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恨自己的迟钝，恨自己的优柔寡断，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更
直接地表达心意，让她白白承受了这么多年的忐忑和委屈。
十年。他让她一个人，在这场漫长的暗恋里，跋涉了整整十年。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意义上的“一个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顾言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所有的犹豫、顾虑、成年人的矜持和体面，在这一刻，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必须
走过去，必须告诉她真相，必须让她知道，那个她以为早已拥有幸福家庭的人，其实和她一样，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心里始
终留着一个空白的位置，只为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头的人。
他抬起脚，迈着坚定的步伐，穿过熙攘的人群，朝着那个角落，朝着那个他默默注视了十年、也让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女
孩，一步一步地走去。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逃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