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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答案昭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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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变得慵懒，在木质地板上一寸寸缓慢挪移，企图带走厨房里那场无声对峙后残留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粘稠空气。碗筷早已洗净归位，空间里只剩下彼此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林见阳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屏幕，上面的内容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沈听澜则回到了沙发另一端，重新拿起了那本《建筑空间的韵律》，但过了许久，那坚硬的书页都未曾翻动一下，仿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躁动不安的分子吸走了。
林见阳的心脏还在为厨房里那个未完成的靠近、那近在咫尺的呼吸、以及自己竟然闭上眼的举动而失序狂跳。沈听澜最后的克制，像一根被拉满却未射出的弓弦，回弹的力量反复抽打着他心底最敏感的地方，带来一种混合着失落、羞耻和巨大期待的奇异痛感。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个“不想再等”的念头，在胸腔里疯狂滋长，像藤蔓般缠绕住他所有的犹豫和怯懦，几乎要破胸而出。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赴死般的决心，将手机扔到一旁，猛地站起身。这个动作果断而决绝，彻底打破了房间里凝滞得快要结成冰的空气。
沈听澜从书页上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向他，带着询问，但那沉静之下，是只有林见阳才能感知到的、汹涌的暗流。
“哥，”林见阳开口，声音因为紧张和破釜沉舟的勇气而有些发干，但他强迫自己直视着沈听澜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我们……聊聊？” 他用了问句，语气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沈听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缓慢地、几乎带着一种庄重的仪式感，合上了手中的书，将它轻轻放在身旁。他的动作依旧从容，但林见阳敏锐地捕捉到他放下书时，指尖微微收紧，在那硬质封面上停留了半秒的细微动作。他没有说“好”或“不好”，只是用那双深邃得如同夜海的眼眸看着他，仿佛在说：“我一直在等。等你走过来。”
这种无声的鼓励和理解，像一股暖流，注入林见阳几乎被紧张冻僵的四肢。他没有选择坐回沙发，那太有距离感。他向前走了两步，在沈听澜坐着的沙发前的地毯上，席地坐了下来。这个姿势，让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沈听澜的脸，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依赖和将自己置于被动地位的坦白。
“聊什么？”沈听澜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带着一种克制下的磁性。
林见阳垂下眼睫，不敢再看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目光死死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地抠着地毯的边缘，仿佛想从那里汲取一点力量。他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不至于太过直白，却又无法被误解的开场。
“我……”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感觉喉咙紧得发疼，“我前几天，脚受伤的时候……没告诉你，不是因为觉得是小事。” 他终于找到了起点。
沈听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低垂的、睫毛轻颤的侧脸，等待着他艰难地剖白。
“是因为……”林见阳又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即将潜入深海，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清亮和脆弱，“我怕打扰你。怕你担心，怕影响你答辩。我……我当时觉得，我应该‘懂事’一点。” 他终于将这句代表着情感转变最初证据的话说了出来。这不是他惯常会有的思维模式，这种小心翼翼的权衡和体贴，是因沈听澜而生的、陌生的情感产物。
沈听澜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那潭深水终于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他没有打断，只是目光更加专注。
林见阳乘胜追击，语速加快了些，像是怕一停顿就会失去所有的勇气，话语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还有……还有在咖啡馆那天，顾言说的话，我听懂了。他说的‘像呼吸一样自然’，我后来想了很久……还有……还有昨天在超市门口，看到你和那个学姐站在一起……”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后怕，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强烈占有欲。
“我当时……这里，”他抬手，用手指用力地戳了戳自己心脏的位置，发出沉闷的声响，“很难受。非常难受。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住了一样，又酸又涩……我受不了，哥，我真的受不了那种感觉。” 他诉说着，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泛红。
他直直地望向沈听澜，眼神干净，却又带着一种执拗的、不顾一切的探究，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人，连同自己混乱的心一起看穿：“哥，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那样？为什么别人靠近你，我会那么害怕？为什么你只是暂时联系不上，我就会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为什么……为什么你靠近我的时候，我会……我会……” 他会紧张，会期待，会闭上眼。最后这几个字，他卡在喉咙里，羞于启齿，但所有的路标，都已清晰地指向了唯一的答案。
他一连串的问题，像一颗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荡开层层叠叠的、无法忽视的涟漪。他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字，却已经将自己所有的不安、困惑和那份呼之欲出的感情，赤裸裸地摊开在了沈听澜面前。
沈听澜依旧沉默着，但他周身那种沉稳的、仿佛永远波澜不惊的气场，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坚实的壁垒被最纯粹的情感猛烈撞击后产生的震动，是长期压抑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情感即将破笼而出的前兆。他俯视着坐在地毯上的林见阳，看着他那双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格外明亮、甚至蒙上了一层水汽的眼睛，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张不断吐出让他心悸话语的、柔软的、他曾无比靠近的唇。
“为什么？”沈听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仿佛带着磁性，重复着他的问题，却更像是一种最后的引导，一种温柔的逼迫，引导他亲自说出最终的那个词，那个能打破一切平衡、定义他们关系的词语。
林见阳被他看得浑身发热，一种破釜沉舟的冲动席卷了他。他撑着地毯，猛地直起身体，更加靠近沈听澜，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他能清晰地看到沈听澜瞳孔中自己决绝的倒影。
“因为……”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因为我喜欢你，沈听澜。”
他终于说出来了。不是“哥”，而是连名带姓的“沈听澜”。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响在两人之间，也炸响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他急促地补充道，仿佛怕对方误解，每一个字都用力而认真，眼神灼灼，不容置疑，“是……是想要独占你，是看到你和别人站在一起会嫉妒得发疯，是……是想要你只看着我一个人的那种喜欢。是……是爱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话音彻底落下的瞬间，整个空间万籁俱寂，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林见阳屏住呼吸，像是一个交出了全部筹码、连底牌都亮出的赌徒，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他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疯狂撞击胸腔的心跳，也能看到沈听澜瞳孔中，那骤然掀起的、几乎能将他彻底吞噬的惊涛骇浪——那里面有震惊，有动容，有长久压抑后终于得到回应的巨大冲击，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近乎疼痛的、铺天盖地的温柔。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沈听澜极轻、极缓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和一种梦想成真、尘埃落定的巨大满足。他伸出手，没有像林见阳预想的那样立刻拥抱他，而是用微凉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拂过林见阳滚烫的、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失而复得、易碎无比的稀世珍宝。
“我知道。”他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和温柔，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确定。
林见阳猛地一怔，瞳孔微微放大。
他知道？
沈听澜的指尖顺着他的脸颊轮廓，细腻地滑到他的下颌，然后微微用力，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让他仰起头，更清晰地迎视着自己那深沉如海的目光。
“我知道，阳阳。”他重复了一遍，眼神深邃得像蕴藏着整个星空的夜空，又温柔得像能包容一切的深海，“从你开始因为别人塞给我的情书而偷偷生气、把它揉成一团扔掉的时候；从你下意识地把所有口味不同的零食、第一口都毫不犹豫递给我的时候；从你穿着我的衣服在我床上睡得毫无防备、嘴里还嘟囔着我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的拇指，温柔地、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摩挲着林见阳微微颤抖的下唇。
“我比你，更早地知道这个答案。”他低声说，每一个字都像最沉重的鼓点，清晰地敲在林见阳的心尖上，震得他灵魂都在发颤，“我只是在等，等我的小太阳，自己发现他生命里最明亮、最温暖的光源，原来一直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等你，亲自走向我。”
林见阳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积蓄已久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原来，他不是单向的暗恋。原来，他所有那些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而纯粹的小心思，早已被这个人尽收眼底，妥善珍藏。原来，这场看似他主动靠近的、惊心动魄的追逐，自始至终，都在沈听澜温柔而耐心的引导与漫长等待之下。
“所以……”林见阳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又充满了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期待，他透过模糊的泪眼，执着地看着沈听澜，“所以，你的答案呢？” 他交出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和真心，现在，他只想要一个明确的回应。
沈听澜看着他眼中不断滚落的、烫人的泪水，和那泪水后面毫不掩饰的、纯粹而炽热的爱意与渴望，一直紧绷的唇角，终于缓缓地、彻底地扬起了一个清晰而温柔的弧度。
那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不再含有任何克制与保留的笑容。它充满了无尽的宠溺、失而复得的珍视，和一种毋庸置疑的、深沉如海的爱意。
他没有再用语言回答。
他低下头，准确地、坚定地，攫取了他渴望了无数个日夜、在梦中描摹过无数次的那片柔软的唇瓣。
这是一个温柔至极，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和巨大安抚力量的吻。像是一场酝酿了太久的甘霖，终于落在了干涸皲裂的土地上，瞬间滋润了每一寸焦渴。所有的试探、等待、不安、焦灼和漫长的守望，在这一刻，都彻底融化在了彼此交融的、带着泪水的咸涩与无比甜蜜的呼吸与体温之中。
林见阳在最初的震惊和僵直过后，闭上了眼睛，生涩而又无比顺从地回应着。他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沈听澜腰侧的衣服，布料在他手中皱成一团，仿佛抓住了他整个动荡不安的青春里，最终确定的、唯一的、永恒的满分答案。
窗外，夕阳正好，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而壮丽的橘红色，如同他们此刻交融的心。
方寸之间的客厅里，静默无声，却又仿佛有万千旋律在同时奏响，恢弘而盛大。
那是尘埃落定的声音，是得偿所愿的声音，是……爱的声音，终于冲破了所有束缚，嘹亮地回荡在他们的世界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