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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静默的惊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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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短暂又漫长。
林见阳沉默地跟在沈听澜身后，盯着对方被夕阳拉长的影子，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几乎盖过了街道的喧嚣。那句“我害怕失去沈听澜”的回音，在他脑海里反复震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碎了他过往十八年对情感的所有认知。
不是兄弟，不是依赖，是……爱。
这个字眼浮现在脑海的瞬间，林见阳感到一阵眩晕般的恐慌，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尘埃落定的平静。仿佛一个在迷雾中行走太久的人，终于摸到了出口的门把手，尽管门后的世界未知且令人畏惧，但至少，他知道了方向。
沈听澜似乎察觉到了他不同寻常的沉默，但没有追问。他只是平稳地走在前面，手里拎着那个印着超市logo的袋子，像拎着全世界最寻常的杂物，却为身后那个内心正经历着惊涛骇浪的人，隔开了一片暂时的安全区。
回到家，林妈妈迎上来，看到沈听澜手里的东西，又是一阵念叨林见阳不懂事，脚刚好就乱跑。林见阳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追随着沈听澜。
他看着沈听澜将东西分类放进冰箱，看着他去洗手间洗手，看着他走到客厅，在自己常坐的沙发另一端坐下，拿起之前看到一半的《建筑空间的韵律》……
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熟悉，此刻看在眼里，却带着全新的、令人心悸的意义。
林见阳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能如此清晰地回忆起关于沈听澜的无数细节——
他看书时，食指会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书页的边缘；
他思考时，眉头会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左嘴角比右嘴角下沉零点几毫米；
他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像是阳光混合了雪松的清冽气息……
这些以往被归为“习惯”的观察，此刻都变成了无声的佐证，证明着沈听澜这个人，早已不是他生命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是构成了他感知世界的全部背景和坐标系。
晚饭他吃得食不知味。林妈妈和沈听澜聊着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只觉得沈听澜低沉悦耳的声音像羽毛，一下下搔刮着他敏感异常的神经。
他需要独处。迫切需要。
饭后，他几乎是逃也似的钻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才敢大口喘息，放任那股混杂着恐慌、羞耻、迷茫，还有一丝隐秘兴奋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
他冲到书桌前，猛地拉开抽屉，从最底层翻出一个旧的素描本。那是他初中时胡乱涂鸦用的，里面夹着不少照片。
他颤抖着手翻看。几乎每一张集体照里，他的身边都站着沈听澜。小学时，他矮矮的，总是仰着头，一脸崇拜地抓着沈听澜的衣角；中学时，他长高了些，勾着沈听澜的肩膀，笑得没心没肺；最近的一张，是去年夏天在沈听澜大学校园里拍的，他揽着沈听澜的胳膊，对着镜头比着傻气的V字，而沈听澜虽然没看镜头，目光却落在他笑得咧开的嘴角，眼神是他当时看不懂的……温柔。
原来，答案早就写在了这些凝固的时光里，写在了沈听澜无数次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里，写在了他自己毫无保留的依赖和亲近里。
他只是，迟钝地，直到今天才读懂。
“不是兄弟……不是……”他喃喃自语，手指抚过照片上沈听澜的侧脸，心脏像是被泡在温热的酸水里，又软又胀。
他想起沈听澜不动声色的照顾，想起他那句“你的事，没有什么是没必要告诉我的”，想起他看到自己受伤时，虽然沉默却写满担忧的眼神……
这一切，难道……
一个更大胆、更让他心跳失速的猜测浮上心头：沈听澜对他，是不是也……
这个念头像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脑海，但也带来了更深的恐惧。如果是，他该怎么办？如果不是，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无法想象失去沈听澜的生活，那会比从未拥有过更加残忍。他也无法想象，如果他们之间那层透明的隔膜被捅破，是否还能回到从前？
进退维谷。左右皆是悬崖。
这一夜，林见阳房间的灯亮了很久。他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过去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水，一遍遍冲刷着他的意识。他终于明白了顾言那句话的含义，也终于看清了那个甜蜜圈套的全貌。
而他，这只懵懂的小兽，在经历了长久的、无忧无虑的徘徊后，终于一步踏入了陷阱的核心区域。
他看到了守候在暗处的猎人，也看清了自己心甘情愿被俘的心。
恐慌依旧在，迷茫也未散。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和决心，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悄然滋生。
他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沈听澜。不是以弟弟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