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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无声的入侵与习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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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那抹不受控制扬起的弧度，像偷腥的猫儿还没来得及藏好的尾巴尖，只一瞬，就被顾池用力压了下去。他做贼似的左右张望，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叶片的沙沙声，像是在嘲笑他的心虚。
手里的手机滚烫，仿佛那块冰冷的金属真的残留着江屿指尖的温度，还有那句标注着「男朋友」的指纹提示，像个小火苗，在他心尖上反复灼烧。
“早安。”
简单的两个字，配着那张他毫无防备的睡颜照。
江屿是什么意思？示威？还是……真的在道早安？
顾池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把手机塞进裤袋，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扰人心绪的源头。他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试图冷静，可胸腔里那颗不争气的东西，还在为刚才教室里江屿突如其来的解围和递手机时指尖的短暂触碰，砰砰乱跳。
死对头？他还能用这个词来定义江屿吗？
那个吻的触感幽灵般复现，唇瓣上似乎又泛起那种微肿的麻痒。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耳根热度不退反增。
不能想了。
他抬脚往宿舍走，脚步刻意放得很重，试图踩碎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回到宿舍，赵胖正翘着二郎腿啃苹果，看见他进来，苹果渣差点喷出来：“哟！池哥回来啦？手机拿回来了？屿神亲自送来的？够体贴啊！”
顾池没理他，闷头走到自己书桌前坐下，拿出本砖头厚的专业书，砰地一声砸在桌上，试图营造一种“闲人勿扰，我要学习”的气场。
赵胖凑过来，挤眉弄眼：“别装了池哥，论坛都爆了！‘屿神课堂霸气护妻’！‘手机指纹锁录入，男友特权坐实’！你俩这恋情曝光进度条拉得嗖嗖的，跟坐了火箭似的！”
“闭嘴！”顾池拿起书挡在脸前，声音闷闷的，“都是瞎扯！”
“瞎扯？”赵胖嘿嘿笑，“那屿神干嘛帮你回答问题？干嘛专门给你送手机？还录指纹？他怎么不给我录一个？”
顾池噎住，一个字也反驳不了。他难道能说是因为自己昨晚喝断片了落在人家家里，还被亲了，所以江屿今天才这么反常？
那赵胖能当场兴奋得把宿舍楼顶掀了。
他只能装死，把书页翻得哗哗响，可惜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眼前的铅字扭曲变形，最后都拼凑成江屿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接下来的几天，顾池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无论他走到哪里，图书馆、食堂、操场，甚至只是去小卖部买瓶水，都能收获无数注目礼和窃窃私语。论坛上关于他们的帖子层出不穷，各种角度的“偶遇照”、“分析帖”、“糖点合集”更新速度堪比新闻联播。
更可怕的是江屿。
这家伙仿佛彻底撕下了“死对头”的伪装，开始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生活。
比如现在，法学院图书馆。
顾池好不容易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刚摊开《国际商法》案例汇编，准备潜心钻研，一片阴影就笼罩了下来。
他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那股熟悉的、带着淡淡薄荷味的侵略性气息，已经成了他的条件反射警报。
江屿拉开他对面的椅子，自然地坐下，手里拿着同款的案例汇编，还有一杯……插着吸管的奶茶。
“芋泥波波，半糖，去冰。”江屿把奶茶推到他面前，声音平静，像在讨论天气，“你上次看别人喝，盯了挺久。”
顾池盯着那杯奶茶，包装精致，杯壁上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他确实……前几天路过奶茶店时，多看了几眼那个新品海报。
可他没说过！
江屿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每次偷看什么，这家伙都在背后盯着？！
“我不喝。”顾池硬邦邦地拒绝，想把奶茶推回去。
江屿已经低下头开始看书，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随你。放这儿，渴了喝。”
然后，就真的不再理他，专注地看起书来，偶尔用笔在书上划着重点，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顾池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他看着那杯奶茶，又看看对面那个仿佛入定了的江屿，感觉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傻子。
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奶茶甜腻的香气，还有江屿身上清冽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又……让人有点安心的氛围。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忍住，悄悄伸出手，把奶茶勾了过来。吸管插入，吸了一口。
清甜的芋泥混合着软糯的波波，口感丰富，温度适中。
……确实挺好喝的。
他偷偷抬眼瞄了江屿一下，对方依然保持着看书的姿势，嘴角却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顾池立刻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耳根却悄悄红了。
这种无声的、细密的“入侵”每天都在上演。
有时是一份突然出现在他常坐座位上的、划好了重点的课堂笔记复印件；有时是下雨天，一把塞进他手里、还带着体温的伞；有时甚至只是路过他身边时，极其自然地伸手拂掉他肩膀上看不见的灰尘。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刻意的亲近，却每一个举动都带着不容拒绝的熟稔和……占有欲。
顾池从最初的炸毛、抗拒，到后来的麻木、习惯，再到如今……竟然开始有点该死的适应了。
他甚至会在走进图书馆时，下意识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在看到有趣的东西时，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江屿会不会也知道”；会在江屿偶尔因为学生会工作没出现在他周围时，感到一丝……不习惯。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恐慌。
他觉得自己正在被温水煮青蛙，而那只拿着锅盖的青蛙，还是他曾经最看不顺眼的死对头。
这天下午，系里组织一场小型的学术沙龙，请了位业界知名的校友回来分享。顾池和江屿作为年级尖子，自然都在参加名单里。
沙龙结束后，人群熙熙攘攘地往外走。顾池正低头整理笔记，忽然被人从旁边轻轻撞了一下，手里的笔记差点散落。
撞他的是个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女生，似乎是隔壁经管学院的，以前在一些跨院活动上见过。女生看到他，眼睛一亮，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顾池学长！好巧呀！你也来听讲座？”
“嗯。”顾池礼貌性地点点头，继续收拾笔记。
女生却并不离开，反而凑近了些，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学长，我刚才有几个地方没太听懂，关于跨国并购反垄断审查那个案例，能不能请教一下你呀？你有时间吗？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咖啡厅……”
顾池皱了皱眉，不太习惯这种过分的热情，刚想婉拒——
一只手臂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膀，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往身边带了带。
江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侧，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个女生，声音平稳无波：“他晚上有约了。”
女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着江屿搭在顾池肩上的手，眼神变了变，但还是努力维持着得体：“啊……这样啊，那真是不巧。江屿学长也在。”
江屿没接话，只是低头看向顾池，语气瞬间切换成一种带着亲昵的询问，虽然眼神里没什么温度：“晚上想吃什么？二食堂新开了家川菜，据说水煮鱼不错。”
顾池被这突如其来的搂肩和询问搞懵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女生见状，脸色微微发白，勉强笑了笑：“那……那不打扰两位学长了。”说完，匆匆转身离开。
周围还没散尽的同学纷纷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顾池这才回过神，猛地挣开江屿的手，脸颊涨红，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江屿收回手，插进裤袋，神情自若：“帮你挡桃花。”他顿了顿，侧头看向顾池，眼神里带上点戏谑，“怎么？舍不得？”
“谁舍不得了！”顾池像被踩了尾巴，“你少胡说八道！”
“那就好。”江屿点点头，迈步往前走，“走吧，水煮鱼。”
“我不去！”顾池站在原地不动。
江屿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夕阳的光线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眼神却深邃得看不出情绪：“那你想吃什么？”
“我……”顾池语塞。他其实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或者，”江屿朝他走近两步，声音压低，带着点蛊惑，“回我那儿？我煮面给你吃。”
回他那儿？
这三个字像带着钩子，瞬间勾起了某些不可言说的记忆。那个吻，那个昏暗的客厅，那个带着水汽的拥抱……
顾池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轰一下全涌到了脸上。
他看着江屿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清晰地映出自己慌乱失措的样子。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几个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周围是散去的人流，喧闹又模糊。
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鬼使神差地，极轻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但江屿看见了。
他眼底瞬间像是落入了星光，亮得惊人。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真实而耀眼的笑容，不再是平时那种带着算计或嘲讽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伸出手，这次没有搂肩，而是轻轻握住了顾池的手腕。
掌心滚烫。
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却又无比坚定的力道。
然后，牵着他，穿过三三两两的人群，朝着校外的方向走去。
顾池没有挣脱。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感受着皮肤相贴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温度，一步一步地跟着。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模糊了界限。
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敲打在暮色四合的空气里。
清晰，而不再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