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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光下的质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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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变体消散后的光点如同萤火，在废弃工厂的黑暗中缓缓上升，与从破损穹顶洒落的月光交织在一起。空气中那股躁动的、负面的感官能量渐渐平息，只剩下尘埃落定的寂静，以及远处锈带区永不间断的、沉闷的背景噪音。
许森站在月光与阴影的分界线上，微微喘着气，脸色有些苍白。刚才那曲“净化吟唱”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但他看着肖北寒，眼神里的光芒却丝毫未减，那是一种混合着疲惫、得意和强烈好奇心的光。
肖北寒挥手示意惊魂未定的队员们先行撤退，去检查受伤同伴的情况。偌大的废弃反应堆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对视着。逆熵场依旧维持在低功率运转状态，在肖北寒周身形成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微光。
“你又多管闲事。”肖北寒率先开口，声音透过面罩，依旧是那种经过精确校准的、缺乏起伏的语调。但若仔细听，或许能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纯粹指责的意味——更像是一种陈述，甚至带点……不解。
许森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嗤笑一声，抬手用指尖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喂，机器人先生，刚才是谁的手下差点被那团垃圾数据把脑子烧成豆腐渣？”他语气带着惯有的懒散和挑衅，“我这是在帮你们省医疗费，懂不懂？”
肖北寒的护目镜锁定着许森略显疲惫但神采飞扬的脸，快速分析着他的微表情和生理指标：【心率偏高，呼吸稍促，能量水平下降37%，但情绪频谱显示为‘满足’与‘兴奋’为主。】这与“多管闲事”的行为动机模型存在偏差。
“你的生物编码能力，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感官增强技术范畴。”肖北寒没有接他的调侃，而是直接切入核心问题，像一把手术刀，“来源。”
许森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肖北寒：“怎么？肖大首席终于对我的‘小把戏’产生兴趣了？”他向前走了两步，靴子踩在碎砾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告诉你也可以啊，不过……”他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肖北寒冰冷的护目镜和一丝不苟的制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停下脚步，距离肖北寒只有三步之遥，月光清晰地照亮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探究：“你戴着这个铁壳子，活在一个只有数据和逻辑的世界里……真的能‘感觉’到任何东西吗？比如，现在的月光，”他抬起手，指向穹顶缺口洒下的那束清冷光辉，“照在你身上，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超出了任务范畴，触及了肖北寒存在的核心。他的情感模拟器瞬间给出了数个标准应答模板，如【月光是波长约380-780纳米的电磁波，视觉感知为冷色调，体表温度感知下降约0.3摄氏度】。
但看着许森那双在月光下显得异常清澈、仿佛能映照出他护目镜倒影的眼睛，那些标准答案在传输出口前，被理性核心短暂地拦截了。片刻的沉默后，他选择了一个更接近事实的、但非标准的回答：“视觉传感器接收特定波段光线，热感应器检测到温度变化。仅此而已。”
许森听了，没有嘲笑，反而轻轻“呵”了一声，那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果然……”他低语，随即又抬起头，眼神锐利起来，“那刚才呢？我‘唱’的那段……你‘听’到了什么？”
“一段频率范围在85-1100赫兹的声波序列，伴有异常生物能量波动，对混乱的感官场产生了显著的平复效应。”肖北寒如实回答，数据准确无误。
许森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突然笑了，这次的笑声里带着点无奈和自嘲：“跟一个机器人讨论感觉，我真是疯了。”他转过身，背对着肖北寒，望向那片巨大的废墟，“好吧，告诉你。我的能力，就像呼吸，天生就有。我能‘看’到声音的颜色，‘尝’到气味的形状，‘摸’到情绪的纹理。不是什么技术，就是我本身。”
他侧过脸，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至于为什么帮你……”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那个畸变体，是由‘心渊’项目的失败实验产生的负面情绪聚合而成的。‘心渊’……你们公司封存的那个项目，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在玩弄它根本不该碰的东西——人的灵魂。”
肖北寒的护目镜上数据流快速闪动。【心渊项目】，权限等级SSS，访问记录为零。许森的话，与他刚刚发现的非法中继器信号吻合。理性的天平开始倾斜。
“你有证据？”肖北寒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追问的速度快了一丝。
许森转回身，直视着他：“证据？我的感觉就是证据。那些被困在芯片里的痛苦和绝望，我‘听’得见！”他语气激动起来，“而你们，还在用所谓的‘秩序’和‘优化’，把更多的人推向那个深渊！”
就在这时，肖北寒的骨传导耳机传来紧急通讯：“长官！受伤队员出现意识剥离症状，医疗队无法稳定！需要……需要特殊的感官安抚！”
肖北寒目光一凛，看向许森。
许森也听到了（或者说，“感觉”到了）通讯内容的紧张感，他挑了挑眉，脸上的激动收敛，换上一种近乎职业性的冷静：“看来，你的铁壳子队伍，又需要我的‘小把戏’了？”
肖北寒沉默了一瞬，然后，做出了一个完全不符合他行为逻辑的决定。他关闭了逆熵场，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月光下，他护目镜的反光几乎能映出许森的睫毛。
“跟我回去，”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救治我的队员。然后，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心渊’的一切。”
这不是命令，更像是一场……交易邀请。
许森看着近在咫尺的、冰冷的面罩，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能量场中那种绝对的、不容动摇的坚定。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决断。
“成交。”他简洁地回答，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不过，我要坐你的车。走路太累。”
月光下，理性与感性的代表，达成了一个危险的同盟。废墟的阴影里，仿佛有更多的眼睛，在暗中注视着这一切。
（第八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