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车厢里的共振 ...
-
肖北寒的悬浮车内部是极致的简约与冰冷。线条硬朗的操控台，灰白色的内饰，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不可闻的嗡鸣，过滤掉外界一切杂味，只留下略带臭氧的洁净感。这里像一个移动的堡垒，也是肖北寒理性世界的延伸。
许森几乎是把自己“扔”进了副驾驶座，舒服地叹了口气，与车内一丝不苟的氛围格格不入。他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表面，液态金属手套在车内照明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哇哦，真是一点‘人味儿’都没有。”他评价道，语气里听不出是赞叹还是揶揄。
肖北寒没有理会，专注地启动车辆，设定自动驾驶路线返回安全署外围医疗点。悬浮车无声地滑出废弃厂区，将那片月光下的废墟抛在身后。
车门关闭的瞬间，密闭空间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茧。肖北寒身上那种冷冽如雪松混合着精密器械的气息，变得更加清晰可辨。而许森带来的、那种属于地下工作室的松节油、旧纸页和某种独特生物能量的味道，也开始悄然渗透这冰冷的空间。
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场在狭小的空间里碰撞、交织。
许森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似乎在小憩。但肖北寒的护目镜边缘，代表许森生命体征的数据流却显示他的大脑活动异常活跃，能量波动如同舒缓的潮汐，正以一种极其温和的方式，缓缓抚平刚才战斗中他自己消耗过度的神经，也在无形中影响着车厢内过于“干净”的能量环境。
肖北寒沉默地坐着，身姿挺拔。理性核心正在高速处理刚才获得的信息：【心渊项目】、【负面情绪聚合体】、许森的“天生能力”……这些碎片化的线索，正逐渐拼凑出一个指向公司高层的巨大疑团。然而，每当他试图深入分析，意识边缘总会隐约浮现那缕顽固的“阳光和草药”的残影，以及刚才月光下，许森吟唱时那双仿佛蕴藏着星河的琥珀色眼睛。
这种非逻辑的干扰，让他感到一丝罕见的……效率下降。
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集中精神。就在这时，许森忽然睁开了眼睛，侧过头，目光落在肖北寒戴着战术手套的右手上——那只手正平稳地放在操控台边缘。
“喂，”许森的声音带着刚小憩后的慵懒，“你一直戴着那个铁壳子（指护目镜），不累吗？”
肖北寒没有转头，视线平视着前方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护目镜集成多重传感器，是必要装备。”
“必要？”许森嗤笑，“是必要的……伪装吧？”他撑起身子，凑近了一些，带着探究的目光仿佛想穿透那层镜片，“把自己藏在数据和钢铁后面，是不是……更安全？”
这句话像一颗细小的石子，投入肖北寒平静无波的意识湖面。情感模拟器瞬间标记为【挑衅性试探】，并生成数个标准反驳方案。但他选择了沉默。因为许森的话，某种程度上，触及了他从未深究的某个层面——这种全副武装，究竟是为了效率，还是为了……隔绝？
许森见他不答，也不追问，反而靠回座椅，懒洋洋地说：“你知道吗，我现在‘尝’到的味道。”
肖北寒的指尖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像……”许森微微眯起眼，仿佛在品味，“像把一块极地的冰，扔进了一杯刚煮好的、冒着热气的草药茶里。”他顿了顿，轻笑，“冰在融化，茶也在变冷……挺奇怪的组合，但……不讨厌。”
这完全不符合任何物理定律的描述，让肖北寒的理性核心再次短暂宕机。他无法理解这种通感，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产生排斥感。反而，通过某种难以言喻的链接，他似乎能隐约“感觉”到许森所描述的那种……冷暖交织的矛盾触感。
悬浮车驶入一条通往地下的专用隧道，周围瞬间暗了下来，只有仪表盘发出幽蓝的光。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许森注意到肖北寒左眼下那颗极淡的泪痣，在阴影中仿佛一个微小的坐标点。
“那个，”许森指了指自己的左眼下方，“是什么？传感器的接口？”
肖北寒沉默了片刻，在车辆驶出隧道、重新被城市光芒笼罩的瞬间，他才开口，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份报告：“胎记。生物特征标识。”
一个非常私人的信息，以极其客观的方式被给出。
许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里少了些戏谑，多了点真实的笑意：“原来你也不是完全由零件组成的啊。”
就在这时，车辆平稳地停在了安全署医疗点的隔离入口。肖北寒率先下车，冷风灌入车厢，吹散了那短暂积聚的、微妙的氛围。
许森跟着跳下车，深吸了一口带着消毒水味的冰冷空气，看着肖北寒挺拔而疏离的背影，眼神闪烁。
冰与茶的混合物吗？他心想，也许，只是也许，这块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不可摧。
而走在前面的肖北寒，护目镜下的视线扫过医疗点闪烁的指示灯，理性核心已将“胎记”相关信息归档标记为【低优先级个人数据】。但归档指令的执行，比平时慢了0.1秒。
（第九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