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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以嫉妒之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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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教堂里，受难的耶稣圣像垂头，在十字架上张开双臂。针织窗帘沾满污渍，残缺不全，阳光从缺口照射进这寂静之地，灰尘的星河在光影中翻滚。地面上散乱着的圣经残页和祷告诗文，被打湿暴晒，损毁褪色。
“都仔细看，等会儿向我汇报你们的发现。”李无涯道：“真相总是藏在细节里。”说完站定在圣像前，审视着被抛弃的主。
顾湫安从地上捡起一页纸，抬头为《圣经~箴言第十四章第三十节》，一段被红墨水标红的话格外显眼，“心中安静，是□□的生命；嫉妒是骨中的朽烂。”
季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顾湫安身边，边看边大声朗读：“□□的……什么鬼？嫉妒，骨中的腐朽……”
“也许是提示呢？比如罪名是嫉妒？”章燕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猜测。
“也许吧。”刘婷从顾湫安手里接过纸片，把它对折塞进挎包里，长发垂下遮住脸庞。
几人在小教堂里转了又转，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慢慢挪到李无涯身侧，无声胜有声的做小动作。
李无涯把这看在眼里，暗自叹息，还是不死心的开口，“什么发现都没有吗？”
章燕眼睛一亮，还没开口就被顾湫安的话堵住了，“我的不算。”
肩膀塌下来，几人羞愧道：“对不起啊，哥，真的什么都没找到，看来我们还是太笨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几个小孩就开始暗戳戳的叫他哥，发现李无涯不反感后叫的更起劲儿了。
李无涯摇摇头，道：“不要妄自菲薄。”说着指了指圣像底座的一道花纹，“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金色的花纹在岁月的冲洗下磨损消逝，凸起的十字架形状露出灰白底色。章燕按照李无涯的指示在十字架上来回摸索，果然找到一个小机关。
咔哒一声，一道小门弹出来。
灰尘呛的章燕直打喷嚏，季白抢先一步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摞手稿。
狗腿的把手稿递给李无涯，季白贱兮兮的冲他笑：“哥，给你，你来看。”
李无涯简单扫了几眼，温婉的钢笔字。
“你的手抚在我的肩膀上，蝴蝶好像从哪里飞出来了。”
“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只要你的心和我的心一样……”
“我头晕目眩，会下地狱的吧，主，请宽恕我。”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泪水晕开笔墨，后面的字看不清。
手稿不多，最底下是一张少女侧脸的铅笔素描，已经有些花了，眼角有一滴墨水。
少年人的怀春记事吗？李无涯把手稿递给顾湫安，吩咐道：“发给他们，一人一张。”
“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偷懒耍滑，明白吗？”鹰眼刮过几人。
蹲下身，李无涯敲敲圣像底座，有回声，但节奏不对，好像有一道回声隐匿在另一道的轨道里了，伸手试探着掰动夹层，在布料和模板之下果然还有一层。
这里面是什么呢？需要这样的隐藏保护，好像希望它永远不被人发现，这对你，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年轻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把李无涯飘散的思绪拽回来，长舒一口气，把小门关好。
“是不是恋爱了？”季白看向章燕，“你们都是女的，肯定是女人更了解女人，你来搞吧。”
章燕哼一声，向李无涯分析道，“这几张手稿虽然不多，但有很明显的情感转折。”
李无涯认可的点点头。章燕受到鼓舞，语速快起来。
“我们不知道每张手稿间隔了多久，但显而易见的是，这个修女爱上了一个人，她的心经历了从一开始的情动羞涩，愿意为爱人付出一切，到恐慌忧虑，再到最后无可奈何的过程。我们不妨假设一下，一个修女如果恋爱，她一定是违背了教义，承担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所以她会觉得自己被主抛弃，死后会下地狱。”
“修道院严禁世俗情爱，她想和爱人有结果只有离开修道院，背弃信仰。无疑她是勇敢的，她愿意为爱人付出一切，只是不知道她的这位爱人是否也这样爱着她。”
“我猜不。”季白肯定道。
章燕颔首，继续道：“是的，这很有可能，不然解释不了她后面为什么那么绝望。而且，如果他们修成正果的话，这手稿就不会藏在暗格里还被我们发现了。”
“也许她被抛弃了……”刘婷补充道。
章燕轻轻摆手，“在没有证据前，这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毕竟一件事可以有千千万万种可能性。”
“对吧，哥。”李无涯看着章燕包含期待的眼睛，微微一笑算是赞同。章燕立马在原地小跳一下，手握拳做庆祝状，欢呼道：“我真聪明！”
“走，我们去别的地方看！”季白不甘示弱，拉着李无涯就想走。
刘婷没说什么，收拾好东西跟在李无涯身后，章燕狞笑道：“哈哈，说不定待会儿还是我找到的线索多！”
“谁说的！待会儿我就要你好看！”季白也放下狠话。
走在最前面，被几个小孩推推嚷嚷往前的李无涯不忘回头招呼顾湫安，“顾老师，走了。”
太阳渐渐落下去，夕阳为每个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柔光，李无涯面上一片无奈，胳膊被几个小孩抢来抢去，扶额做烦恼状，唇角却微微勾起。
顾湫安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觉得这样也很好,把掐在手里半天的小黑影放开，手指放在嘴唇上，“嘘，现在还不要去打扰那位哥哥哦。”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厮杀伤亡，忘掉过去，就这么安宁平和的享受太阳东升西落的每一天。
修道院房门大开，玻璃窗烂了一个个大洞，屋子里灰尘落得老厚，坏掉的桌椅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地板正中还有一盏碎掉的水晶灯，到处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样子。
“战争随时都会蔓延，修道院被波及，修女们大概是在匆忙之间撤离了。”对视上几人略有疑惑的脸，李无涯解释道：“季白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确实是一家女修道院，我曾经听我一个很有阅历的朋友说过，他的消息一定是没错的。”
这下轮到季白尾巴翘起做鬼脸了。
微风吹起，一张报纸从楼梯上摇摇晃晃的飘下来。李无涯抬手接住，几个学生小鸡仔一样凑过来。“哥，这什么呀……”
“今日头条，一修女不知缘由，发疯烧毁玛利亚修道院……”这是标题。底下的小字写道:"威廉姆先生对此痛心不已，但仍旧表示自己绝不会放弃为上帝奔走的事业……所幸只有一个独立小院子被烧毁，理论上共有六人死亡。但是除了该修女外，我们并未找到其余五人的尸体……希望广大市民如有发现立刻上报本地政府……另外，秋冬气候干燥，请各位市民做好防火工作……"
报纸一面还配了照片，黑白的照片模糊不清，但修女右眼下的一颗痣十分醒目。
照片和画像隐隐的重叠，位置一样的，显眼的痣。
修女发疯？是她吗，几人对视，眼里掩饰不住的震惊。章燕突然灵机一动：“嫉妒！对，嫉妒！你们说，她会不会是因为嫉妒……”咽下口水，章燕不敢继续说下去。
“哈哈……有可能吧，那嫉妒……总得有个对象吧……”季白打哈哈。
对啊，对象是谁呢？刚刚的手稿里也没提到啊……章燕沉思。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顾湫安的声音：“说的院子，是这个吧……”
不远处一个院子与众不同，灰白色的墙壁被烟尘熏成黑色，断垣横壁上处处是被地狱之火肆虐焚烧过的痕迹，没有半分修道院应有的神圣肃穆，反而像是地狱在人间的写照。
李无涯皱着眉，举步上前，却感觉袖子被人扯住，是刘婷。
“哥……”李无涯本以为她是害怕，正要告诉她死人无非是失去生命活动的同类不必害怕时，章燕却走到他身前，笑着对他说：“哥，一直都是你走在我们前面，为了证明我们没有偷懒耍滑，这回我们走在前面。你就负责监督某人就好了。”
季白闻言立马跳脚，哇哇叫道:"喂喂喂，你这是毁谤，我要告你毁谤啊！"
章燕回击道：“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两人拌起嘴来。
等季白一回头，李无涯看见的却也是一张笑脸，“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包在我们身上！”
在赎罪庭里有一个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常识——死了人的地方大概率有灵异事件，伤亡概率要比没有灵异事件的地方高得多。尤其是这院子里都是被迫烧死的人，还有个自焚而死的神经病修女，危险系数就更高了。
个子没他高的几个小屁孩，像小鸟一样努力撑开两只瘦弱的小膀子，试图为老鸟挡住可能到来的暴风雨。李无涯只觉得心底和眼底都有什么地方热热的，闭了闭目，再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多了些难以分辨的情绪。
深吸一口气，李无涯从收纳袋里掏出几张黄符，递给几只小鸟，自己拿了把匕首，然后大步走在前面，推开了烧焦的院门。身后是一片哇声。
放眼望去，这院子里已经被火烧的差不多了，光秃秃的一片，房间里也只有烧黑的灰烬，并没有出现几人预想中的尸横遍野的瘆人场面。
把脑袋卡在门框上的几人放下心来，黏在李无涯周围，听他说确认没有危险了后就开始东摸摸西摸摸。
不知是谁，还颇为遗憾的说：“哎呀，本来以为还能亲眼见见尸体是什么样的呢……”
“是啊，说出去也挺牛逼的……”
等真见到了，你们又要害怕了，李无涯在心里摇摇头。顾湫安站在他身侧，和他一起看着几个学生新奇的转来转去。
李无涯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一句：“你也察觉到了吧，有东西在暗中推动我们解密。”
"什么？"顾湫安只是笑。
“别装傻。”李无涯甩着手里的匕首，难得的有些焦躁。他原本只是来查赎罪庭里最近不正常的死亡率，指导这几个人也不过是看他们没犯什么罪，心思单纯，脑子也不好使，顺手帮一把而已，没想到会被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孩感动，只好多管一点闲事了。
“如果你不想你的学生折在这里的话，最好弄清楚这东西是什么。”李无涯警告道。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李无涯正要走，听见顾湫安在背后叫他，“无涯……”
脸上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微笑，李无涯把嘴角压下去，故作冷脸道：“什么?”
一张字条递过来，顾湫安歉意道：“对不起，我刚刚是真的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发现了这个，也许有用。”
字条上写着谜语：“月夜里的红光，谁背叛了主？”字条背面是一枚漂亮的玫瑰花印章。
顾湫安道:"我想，这会不会是在提醒我们尸体的下落。"
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李无涯直视着顾湫安，逼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这字条你从哪找到的？可别告诉我是风吹给你的。"
顾湫安点头，煞有介事的说：“无涯，你不要不相信我，好吗？真的是有一阵风吹过来的。”“尸体的下落什么也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的，当不得真。”
李无涯嗤笑一声，气得要死，好好，你就这么胡说八道，待会儿我看你怎么死。
季白注意到两人之间的龌龊，凑过来问道："哥，老师，怎么了？"章燕和刘婷也是一脸好奇。
顾湫安表示没什么，李无涯大步向外走，背对着几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跟着。
“去教堂门口的玫瑰从。”
“啊？”虽然没搞清楚情况，几人还是小跑着跟着李无涯。
“哥，哥，什么意思啊？你又有新发现啦？”声音散在风里，渐渐远去。
这次李无涯没叫他，黑色慢慢压下来，月亮开始浮现，顾湫安站在原地，注视着李无涯的背影，微微笑着。
他确实没有骗人，字条的确是风吹过来的，只是恰巧卡在死人的院门上，拿下来的时候顺手绞杀了一些躲在暗处，不怀好意的腌臜污秽之物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