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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下红光 ...

  •   天色彻底暗下来,一轮新月暗暗的悬挂空中,惨淡的月光下,玫瑰丛上绕着星星点点的红光,像是萤火虫飞舞。甜腻馥郁的花香吸引来嗡嗡叫的不知名小虫,也许是夜行的蜜蜂,又或是饥饿的绿头苍蝇。

      一锹一锹的泥土被撅出来,抛洒在地面上,掉落的红色花瓣揉碎其中。季白做着苦力,满面愁容,“其实,我可不是害怕啊,就是,我觉得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章燕从后面踢一脚他的屁股,不耐烦道:“快干活,你哪来那么多事?”

      被踢得踉跄,季白不满大声叫道:“喂,你们这是虐待童工,五个人的尸体要我一个人挖!不说我累不累了,就这效率不得挖到明年春天啊!”

      几分钟前。

      "月夜里的红光,谁背叛了主?"李无涯把字条一一给几人看过。

      “谜语其实很简单——结合这个庭的属性,这个庭虽然说是一个迷宫庭,实际上到现在你们也该发现了吧?”李无涯坐在打开的窗户上,支着一条腿,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表面是迷宫庭,其实是让我们还原故事,或者说,过去某个真实发生的事。”章燕托着下巴道。

      “算是吧。”李无涯点点头:“结合报纸和字条,我们要搞清楚的,就是修道院失火的真相。”

      “停停停,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们不是要搜集线索找出口吗?怎么又变成今日说法节目了?”季白一头雾水。

      虽然李无涯和章燕都没开口,季白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鄙视。焦急地环视一圈,只有顾湫安理他。

      “小白,回去以后多读点书,少熬夜。”顾湫安好心劝解:“你想想看,你去周围搜寻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季白挠挠头:“看不见什么啊,出了这片房子往外走就只有雾啊,哦,还有一圈树。我想往树那里去的,结果雾太浓了过不去。”

      “这就对了。”顾湫安笑道:“如果是迷宫,它的目的是尽量困住你,让你多走弯路,摸不清边界在哪,防止有人直接打破边界通关。”

      “所以呢?”季白还是不懂。“是说这个雾就是边界线吗?”

      “所以按照常理,不可能直接告诉你边界在哪,让你走捷径的。”一向不爱发表意见刘婷对季白解释道,眼里满是怜悯。

      皱眉思索好一会儿,季白反应过来了,跳起来骂人:“我草,谁把我们的庭给偷偷改了!”谜题庭可比迷宫庭难多了,迷宫庭还能误打误撞走出去,真相却不是糊里糊涂就能得到的。

      “王八蛋,有本事出来,咱们当面对峙!”

      李无涯叹口气,忧愁的看着对着四周空气乱骂一通的季白,对顾湫安道:“你真是清北大学的,他真是你学生吗?”

      顾湫安有样学样,跟着叹气:“真的,他还是物理少年班的呢。”

      见李无涯眼底的不信任,又道:“不过,不知道他为什么放着物理不学,非要来我的文学系。听说还和家里大吵一架,被断了生活费,不然也不会跟着我来这。”

      “是吗?”李无涯对此不置可否,再开口时却明显温柔不少。毕竟谁能真跟还没成年的小傻子计较?

      拍拍手,李无涯把话题引回到谜语上:“谁改了我们的庭可以待会儿再计较,先想想谜语吧。”

      “月夜里的红光——你们已经看见了,就是这里。”李无涯从窗沿上跳下来,靠近泛着诡异红光的花丛。另外几人则是悄悄往后退了一小步。尸体有可能就在下面诶……哥不愧是哥,胆子真大……

      “修道院讲究清修,摒弃世俗欲望,所以红色这样喜庆,百姓喜爱的颜色很少会出现,只有这玫瑰花丛——是红色的,且最不该出现。”

      “可是,这红光也有可能是火光啊,有可能这个修女就是在夜里点的火呢?火光在夜里就是很像红光啊。”章燕举手提问道。她不是抬杠,而是真的这么想。

      “如果没有后半句话,你的猜测就有可能是成立的。”李无涯抬手示意稍安勿躁。

      “我提到过,这个庭的时间是民国初年,战火纷飞,很多修道院都为了躲避战乱撤离了。”

      “在撤离之后,为了避免有人住进来,打扰主的清净,很多修道院会在撤离时以各种方式封闭或是毁坏修道院,放火烧就是其中一种。当然,这种行为明面上都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她们往往会在离开后一段时间里请人代烧。”

      “也就是说,这个修女不论出于何种心理,烧毁修道院都是符合教义的。”章燕脑子灵敏,很快明白过来。

      “因此,违背教义,背叛主的就是别的事情了。那为什么会和尸体有关呢?”刘婷问道。

      云层逝去,月亮显露,皎洁的月光撒在李无涯扬起的额头上,像是为他披上一层薄纱。

      轻轻的声音响起,“主啊,我将我的灵魂完全交托在你的手中,我相信你的慈爱永不离开我,你的恩手必扶持我。无论是生是死,我都是属主的人。”

      一片花瓣飘飘摇摇的落到李无涯摊开的掌心里,这一抹红色更衬的肤色雪白,他低下脸,被月光轻抚的脸庞线条柔和而优雅,像是虔诚的圣子。

      季白看呆了,好像有点理解顾教授了。

      唇角微微提起,李无涯打了个响指,唤醒迷瞪的几人,道:“想什么呢,我是坚定地唯物主义战士。这些话是我在修道院的墓地里看见的。”

      啊,看一眼就能背下来吗?怪物啊!

      “里面有一句是最关键的——无论是生是死,我都是主的人。”

      “修道院里有专门的墓地,好让信教的人死后的尸体能回归到上帝身边。但墓地里没有新坟,政府也没有找到尸体,只能说明……”

      “这个修女没有把他们的尸体还给主,而是把他们埋在了别的地方。这就是谜语后半句所说的,谁背叛了主。”

      顾湫安做出总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尸体会埋在这里。它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

      “可是,哥,顾老师,你们是怎么想到这条谜语是要告诉我们尸体下落的。”季白好奇道,看看李无涯,又看看顾湫安。

      怎么想到的?就是他在看到纸条的第一眼也不可能立马联想到失踪的尸体,李无涯嘴角抽了抽,在夜色的掩护下恨恨地踩了顾湫安一脚,叫你不坦诚!

      踩的是顾湫安,叫唤的却是章燕,“啊!谁踩我。”

      李无涯还没来得及开口道歉就被默认抢先一步,“对不起,是我,天太暗了,我没注意到。”顾湫安向章燕道歉,面上带着歉意的微笑,回头却对李无涯点头。

      点头,你点个毛球球的头啊!不应该你去解释吗?李无涯气结,觉得自己三十多年的修养要在真正的厚脸皮不要脸面前破功了。

      总不能告诉这几个未成年小屁孩,是有意图不明的诡异东西在后面推波助澜吧?除了添乱一点用都没有,况且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他也无心把不相关人士扯进来。

      想起来曾经有人和他讲过一个叫剧本杀的游戏,用这个来解释应该更能让这群年纪不大的小孩听懂。

      清清嗓,李无涯道:“都玩过剧本杀吧?原理差不多。”

      没想到几人的关注点全部跑偏,“哥,你还玩过剧本杀吗?一点都看不出来诶!”章燕脸上又惊又喜。

      季白拍着胸脯,给李无涯打包票:“哥,我假期兼职过剧本杀dm(即剧本杀主持人)的,我知道很多好玩的本子,等出去了,你来找我玩啊!我给你打折,不对,免费!”

      顾湫安看着这一幕,觉得很好笑,刘婷脾气好,章燕就不说了,虽然脾气坏点,但大部分时候很听话,季白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刺头,刚来的时候还针对李无涯,这才多久,不到一天就倒戈了。

      ?什么叫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会玩剧本杀,虽然他真的没玩过。曾经倒是有人邀请过,可惜,物是人非。李无涯回想起自己那差点被遗忘的过去,心下感慨万千。

      晃晃脑袋,劝自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李无涯道:“玩什么的,以后再说,我先给你们解释。听好了,我只解释这一遍。”

      嗯嗯嗯,几人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实则在心里腹诽,哪次你不是这么说,哪次我们又问你你拒绝过。

      “想象一下,你们是剧本杀玩家,dm会帮你们解释线索,引导游戏进程,对吧?”

      嗯嗯嗯,又是一阵小鸡啄米。

      “你们都知道,我们这个庭已经由迷宫庭变成谜题庭,这有可能是赎罪空间的自我修复功能。”不等几个好奇宝宝又问为什么,李无涯一口气说明道:

      “赎罪空间开启赎罪庭是有限制的,比如一次性开放迷宫类型的庭不能超过某个比例,否则就会随机抽几个庭转换,相应的会给被选中的庭中赎罪者降低难度,比如提供线索,引导解密。你们现在应该就是碰上这种情况了。”

      几人一点都没怀疑既然是赎罪空间主动做出的调整他们为什么没收到提醒,只顾着鼓掌欢呼:“耶,那我们岂不是捡漏占了大便宜?好诶!”

      小孩子单纯快乐的笑容映在李无涯眼中,李无涯脸上也带着被感染的轻松的微笑,心底却十分沉重。

      赎罪空间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它怎么会这么好心,还有背后推动这一切的未知东西,恐怕是恶意大过善意,自己很长时间没有实战,养老生活过的太久了,也不知道自己还护不护得住这几个孩子。

      顾湫安站在李无涯身后,看到他的手在口袋里摸了摸匕首,眼里是一片坚毅,好像什么都不能够阻拦他,如此的势不可挡。

      铿的一声,铁锹好像碰到了什么别的东西,季白放声叫唤起来,“哥,顾老师,我好像挖到了!大家快过来帮忙!”

      各种工具一起上阵,小铁锨,小刷子也在不余遗力。不到五分钟,季白所说的东西,一只锈蚀严重的铁皮箱子就出现在几人眼前。

      箱子不大,一米半长,不到一米高,宽度也不到一米。被久埋地底,铁皮损毁严重,脆皮的厉害。季白不敢碰,生怕自己一碰这箱子就会向他们好客展示珍藏的尸体。

      奇怪的是,空气里除了铁皮箱的铁锈味,浓郁的花香味,和泥土的土腥味,并没有他们预想的浓烈的尸臭味,而且,如果装五个人的尸体话,这箱子明显不行。

      “戴好口罩,都退后。”李无涯戴好医用口罩和橡胶手套,蹲下身打开了箱子。

      骨碌碌,一只不规则球状物体从塞得过满的箱子里滚出来,滚到鬼鬼祟祟,藏在李无涯身后的季白脚边。季白感觉有东西撞到自己的脚,低头一看,立马触电般鬼哭狼嚎起来。“啊啊啊,死人!”

      接触到李无涯嫌弃的目光后,季白立马捂住嘴巴。

      “是小孩子的头骨。”顾湫安捡起脑袋,拿在手里展示给李无涯看。李无涯想从他手里接过来,顾湫安立马把骨头藏到背后,弄得李无涯莫名其妙。

      搞什么?这东西又没人抢。翻个白眼,李无涯俯身又从里面捡起一个。又是小孩子,鼻骨处有明显的黑痕,腹腔的骨头上也有黑线,确认是烧死而不是别的死法。

      章燕正和刘婷检查剩下的骨头,季白也克服恐惧,在一旁打下手。

      尸体全部白骨化,一副副骨头被依次摆出来,章燕量完后向李无涯汇报:“身高都在一米左右,头围全部低于五十,推测是三到四岁的孩子。”

      这些尸体都穿着整齐,上身斜襟褂子,下身衫裤,喜鹊,蝴蝶,小兔子在它们的绣鞋上栩栩如生。头骨最小的一具下身甚至是开裆裤,脚上是喜庆的红色虎头鞋,胸前还挂着辟邪的香包。

      喜鹊登梅枝,寓意喜事临门,快乐吉祥;蝴蝶翩翩飞,蝶与耋谐音,希望孩子健康长寿,自由快乐。小兔子则大概是某个孩子的生肖。

      这些刺绣做工粗糙,但饱含着制作者的拳拳真心。

      如果不是白骨肢体扭曲,有的还缺胳膊少腿,这其实会给人一种错觉——这些孩子生前是有被人好好爱着的,是被祝福平安喜乐,长寿安康的。

      捏捏孩子的小手掌,李无涯叹息着对几人道:"不是三四岁,民国初年的孩子大多营养不良,身高和头围的平均值要普遍低于现代。所以年龄要加上两岁,应该是六岁上下。"

      六岁,一个能听得懂人话,开始有自己想法的年纪。

      章燕抹把眼泪,咬牙切齿道:"不管几岁,能这样残害小孩子的,不是魔鬼是什么?"

      眼皮耷拉下来,李无涯起身,望望天上又被遮住的月亮,心里发冷,他们都先入为主的犯了一个错,认为死掉的五人肯定也是修女,没想到会是这么小的孩子。报纸上也没提到,仿佛无人知晓这五个孩子的存在般。明明很多修道院会同时承担抚育孤儿的职责,但他们都恰巧忽略了这一点。

      饱含爱意的死后收敛,异常凄惨的烈火折磨,不愿以修士身份安葬,却遵从教义烧毁修道院,种种矛盾都在指向一个新的解密方向——是同一个人的两副人格,还是两个人分别放火收尸?又或者,这桩秘密牵连的人远比他们预想的要多?

      远处章燕几人已经决定好要重新让这些可怜孩子入土为安,挑了处好地方,据说是每天太阳升起时日光最先照耀的地方。

      你在地下囚禁漆黑数年,我就许你往后光明每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月下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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