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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讨厌道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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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确是一种神奇的力量,它能点石成金,亦可枯木逢春。而此刻的李临沂,便感觉自己正被这样的力量温柔地包裹着,仿佛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温暖小世界,将屋外的寒风凛冽彻底隔绝在外。他那颗因慌乱和不安而冰冷僵硬的心,正逐渐融化、变得柔软。先前积压在胸口的所有烦躁与沉重,竟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消散。一切,似乎并没有他预想中那般复杂难解。
一进屋,李临沂便毫不客气地直奔离暖气最近的沙发,将自己陷进那片融融暖意里。他像个初来乍到的客人,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夏语凉住处的陈设,带着一点好奇,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然而,当他的视线无意间瞥见茶几上夏语亮屏幕忽然亮起的手机时,那份刚刚建立的安宁瞬间被打破了。出于某种直觉,他拿起了手机。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航班信息的界面——而那刺目的出发日期,赫然就在答辩结束后的第二天。
李临沂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钉在了原地,双腿霎时灌了铅般沉重。他握着手机,一步一挪地走向窗边,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牙关不自觉地咬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吗?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打算留给自己?如果他今晚没有来找他,没有发现这个秘密,夏语凉是不是就真的打算这样悄无声息地一走了之?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所有暖意,一股被欺骗、被抛弃的怒火猛地窜起,几乎烧光了他的理智。
夏语凉在经历了一番“不屈不挠”的脚踢(毕竟手被捆着)和低声威胁(“再不解开我就在楼道里喊非礼了!”)之后,终于让李临沂妥协,解开了那件把他裹成寿司的羽绒服。一获得自由,他立刻把依旧带着体温的外套重新披回李临沂身上。
回到卧室,他快速换下单薄的睡衣,套上一件暖和的针织衫。心里惦记着李临沂在楼下站了那么久,怕他受寒,又赶紧钻进厨房烧了一壶热水,想让他喝点热的驱驱寒气。
当他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回到客厅时,却迎面撞上李临沂瞪得老圆的双眼,那副气急败坏、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的样子让他心里猛地一咯噔:这人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李临沂紧握着的、属于自己的手机上,瞬间了然。
他立刻放下茶杯,慌乱地冲上前,一把将手机夺回来藏到身后,心脏怦怦直跳,声音都带着点心虚:“你……你看到啦?”
李临沂不答话,只是用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夏语凉顿时明白了——他肯定看到了。一阵心虚过后,不满的小声嘀咕脱口而出:“你……你干嘛不经过我同意就看我手机啊?这样很不礼貌知不知道……”
“你就这么想走?”李临沂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打断了他的抱怨,“如果今晚我没来,你是不是就悄无声息地把机票订了,然后一走了之?”
这句咄咄逼人的质问,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夏语凉心中积压已久的所有委屈。凭什么?凭什么他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地来质问自己?现在该生气、该委屈的人难道不是自己吗?李临沂有什么资格冲他甩脸色?
一股酸涩直冲鼻腔,那口憋了许久的闷气终于撕开了一切伪装,化作撕心裂肺的反击,冲口而出:
“关你什么事?!”
“我想回去就回去了!因为我受够这里了!不想再呆下去了不行吗?!”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反正……反正我也等不到你的回答了,还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干什么?当个惹人厌烦、自作多情的小丑吗?”
“李临沂,我告诉你,我夏语凉也是有尊严的!”
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可怜,夏语凉没忍住,嘴一撇,“哇”的一声,不争气的眼泪彻底决堤,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见他哭得这么凶,李临沂顿时也慌了神,方才那点怒气被这眼泪冲得七零八落,变得六神无主起来。他一把将人拽到身边,手忙脚乱地想替他擦眼泪。刚才他确实是急了,光是想到夏语凉可能悄无声息地离开就让他口不择言,说话没了轻重,却没想到会给对方带来这么大的刺激。他一心只想着要一个解释,却忘了自己还欠对方一个交代。
知道是自己理亏,他立刻放软了态度,用近乎求和的声音安慰道:“好啦好啦,不生气了,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凶……”
夏语凉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一掌拍开他伸过来的手,胡乱地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结果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显得更加狼狈。他呜咽着推开李临沂:“走开!我不需要你假好心!你还是去好好安慰你的旭哥去吧,别管我!反正……反正我也是没人疼没人爱的……”
“哎哎,夏语凉,你这话说的可太没良心了啊!”李临沂不容分说地又把人拽住,按回到沙发上,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直接捏住了对方的鼻翼,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命令,“夏语凉,擤!”
夏语凉自己也吸得难受,懒得再挣扎,听话地狠狠擤了几下鼻涕。
“哎哟喂,瞧你这大鼻涕……啧啧啧。”李临沂隔着纸巾感受到那粘腻温热的触感,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倒吸一口凉气屏住呼吸,眼睛瞪得老圆,仿佛正在完成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他的指尖像几个在夏语凉鼻翼上跳集体舞的小人,快速地、带着明显嫌弃地动作着。他微微蹙起眉,迅速将那团纸巾揉成一团,以投篮的姿势精准地扔进远处的垃圾桶,仿佛多拿一秒都是折磨。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耐下性子,拿起干净的纸巾,继续笨拙却仔细地替夏语凉擦拭脸上的泪痕,语气里带着无奈和一点点不满:“你怎么可能没人疼没人爱呢?你忘了你上回出事,大家不都急着赶来帮你?还有我……我不也替你上药呢嘛!说起来……你还是我第一个亲手帮忙上药的人呢!”
“哼!”夏语凉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反驳,“所以是拿我当试验品咯?给我上药还那么凶巴巴的……”
“唉,夏语凉,不是这样的。”李临沂叹了口气,虽然觉得有些话或许没必要说,但还是努力解释道,“其实我给旭哥上药是因为……小时候我太淘气,经常受伤。每次都是旭哥替我清理伤口、包扎。我刚才替他上药,也只是下意识地模仿他小时候照顾我的样子。”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也知道,我其实不太会照顾人……所以只是照着他以前对我的方式,笨拙地还给他一次而已。毕竟他照顾了我那么久,他受伤了,我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吧?你说是不是?”
“就……这么简单?”夏语凉似乎被这番解释说动了,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望向他,语气里的质问减弱了,更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确认着什么。
“嗯,就这么简单。”李临沂鼓足勇气承认道,语气听起来足够真诚。但他……说谎了。至于另一个更深层、更复杂的原因,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或者说不敢,在此刻让夏语凉知晓的。
这番解释像一阵暖风,吹散了夏语凉心中大半的阴霾,让他心情瞬间明朗了许多。但他依旧有些拉不下脸,只是嘟囔着嘴,声音小小的,带着点试探:“所以……你大晚上跑过来,就只是为了解释这个的?”如果他仅仅是为了澄清和陆旭的事,那其实……不来也罢。终究,他还是要回到那个人身边的吧。
“当然不是!”李临沂像是被这句话烫到,立刻急切地反驳,生怕再次错过这个关键的时机,“如果只是为了那件事,我根本不会来!我之所以必须过来,就是想亲口告诉你……我的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暗自庆幸——幸好,他来了。
“哦?”夏语凉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屏住了,“你的回答是……?”
“两个月。”李临沂的目光牢牢锁住夏语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因为我马上就要回国了,现在无论我给你什么样的回答,都显得太轻率,没有意义。夏语凉,你可以……等我两个月吗?”
他眼神真挚而热切,仿佛盛着星光:“两个月一到,等我回来,我一定给你一个最清晰、最认真的答复。你看……这样行吗?”
夏语凉的心脏像是瞬间被注入了滚烫的血液,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这一切美好得像一场不敢奢望的梦。
所以……他这么说,是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他真的……也有可能喜欢自己?那些若有似无的暧昧和特殊对待,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心情豁然开朗,如同拨云见日。原来许多事情,努力坚持之后,是真的能看到希望的。就在今晚,他那场漫长的暗恋似乎终于被对方看见,从地下转为了明面;而这场苦涩的单恋,也仿佛即将等来一个满意的结果。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他了解李临沂——李临沂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不做没有意义的承诺。如果不是心存好感,他大可以直接拒绝,何必许下这样一个为期两个月的约定?
这样想着,夏语凉心中的确定感便更加清晰坚定。
两个月,不算长,他可以等。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像一个买了一张彩票、正屏息等待着开奖的人。只是彩票很快就能知道结果,而他却需要等待六十个日夜。
但不同的是,他中奖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这可比任何彩票的中奖几率,都要高得多了。
“好,那就两个月。”夏语凉愿意打这个赌,他内心深处坚信自己会成为最终的赢家。但终究还是怕给对方施加任何压力,他抿了抿唇,轻声补充道,“如果……如果两个月以后,你还是想拒绝我,也没关系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依然可以当作我今晚的话从来没说过……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李临沂简直被他这话气得哭笑不得:“我这还没开始考虑呢,你就先替我准备好退路了?”
“哈哈!”夏语凉傻笑了一下,心底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只是因为……只是因为太害怕最终会失去你罢了。
“哎,说真的,”李临沂又换上了平日里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凑近了些,不依不饶地问,“你刚才……真的在吃醋吧?不然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找的时候连个人影都没了。”
“我没有!”夏语凉的脸瞬间烧了起来,矢口否认。
“我不信。”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夏语凉龇牙咧嘴地反驳,像一只被踩了尾巴、虚张声势的小兽。
“行行行,没有没有。”李临沂见好就收,不再逗他,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语气放缓:“好了,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现在说完了,我也该走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他正准备起身,手却忽然被拉住了。回过头,只见夏语凉整张脸都红透了,眼神躲闪,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都……都这么晚了,要不……要不今晚你就……留下来吧?”
“留下来?”李临沂一个激灵,瞬间想起了上次在这间屋子、在夏语凉的床上,自己差点把持不住的尴尬经历。不行不行,他立刻在心里摇头。刚想开口拒绝,夏语凉却像是看穿了他的顾虑,急忙保证道:“我什么也不会做的!我……我就想让你陪陪我,你就留下来吧,好不好?”
也许是意识到李临沂即将远行,相隔那46000公里的距离和7小时的时差,今夜的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他不想一个人面对空荡的房间,只想有人能陪在身边。
“……好吧。”李临沂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妥协了。他脱下外套,随意搭在沙发背上,然后指着卫生间的方向,用故作轻松的语气发号施令:“那你现在赶紧去把你那张哭花了的脏脸洗干净!你洗完了我再洗。”
“嗯!好!”见李临沂答应留下,夏语凉立刻开心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屁颠屁颠地就朝卫生间跑去,边跑还边喊:“我很快的!”那急切的模样,像是生怕晚上一秒对方就会反悔跑掉。
他迅速洗完脸,怀着一颗忐忑不安又雀跃的心爬回床上,紧紧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赶紧入睡。可是,身边多了一个人的气息,心脏在黑暗里跳得太响,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李临沂简单地冲洗了一番,换上夏语凉为他准备的、明显不太合身的睡衣。推开卧室门的一刻,他看见小家伙正扑闪着双眼,像台滚筒洗衣机似的在床上辗转反侧,忍不住轻笑:“睡不着还想装睡?”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掀起被子钻了进去。身旁的床垫倏地陷落,夏语凉下意识攥紧被角,吞了吞口水,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你……你洗完啦?真、真快啊!哈哈哈……”他干笑着,试图缓解这几乎只属于他一人的尴尬。
“嗯。”李临沂神色自若地平躺下来,一转头却瞥见夏语凉怀里紧紧搂着个什么东西,顺手就抽了出来。
“哎!你干嘛!”夏语凉急着想抢回来,李临沂却已经扬手把它丢到一旁,“我都留下来陪你了,还抱什么娃娃?要不我走?”他之前没太注意,现在才看清,这大概就是那个被自己误以为是“罪魁祸首”、名叫“幺幺”的玩具吧——长得可真丑,夏语凉什么眼光。
“好好好,不抱了……但你别乱扔呀,它陪了我这么多年呢!”
李临沂没说话,伸手把幺幺重新拿回来,端端正正摆在床头。嘴上虽没反驳,心里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两人并肩躺着,房间里安安静静,流淌着一种微妙而惬意的氛围。夏语凉身体绷得笔直,一动不敢动——只因为身边是李临沂,他根本没办法放松。悄悄侧过头,他偷瞄对方:李临沂正闭着眼面向自己,睡颜干净得像天使,简直让人难以想象一开口就是那股拽得上天的味儿。刚洗过的头发微卷,还带着湿气,一缕缕清爽的洗发水香气悄悄弥漫——是夏语凉特别喜欢的气息。他的睫毛又细又密,像薄而轻盈的蝶翅,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以为李临沂已经睡着,夏语凉悄悄撑起身,大胆地伸出“魔爪”,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喂,夏语凉,你再掐我一下试试。”李临沂眉头微蹙,倏地睁开眼,正好撞上某人做坏事被逮个正着、惊慌失措的目光。
“原来你没睡啊,哈哈……”夏语凉干笑着,试图掩饰尴尬。
“你掐的是我的肉!还这么用力,睡着也被你掐醒了好吗!”李临沂揉着被揪疼的脸颊,没好气地瞪着这个罪魁祸首。
“啊哈哈,对不起嘛,没忍住……”夏语凉立刻把手缩了回去,心里懊恼不已——怎么每次自己的小动作都能被这家伙精准捕捉?明明觉得自己刚才力道很轻啊!
“给我乖乖躺回去!”李临沂命令道。
“哦,好。”夏语凉立刻听话地缩回属于自己的那半边领地,像只被驯服的小动物,一动不敢动,只能睁着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模糊、快要被睡意吞噬时,隐约听到李临沂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很轻,却异常清晰:“夏语凉。”
“嗯?”他迷迷糊糊地应道。
“你……你真的很喜欢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夏语凉的睡意瞬间跑了一半。他下意识地睁开眼,刚刚还迷蒙的双眼立刻变得清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啊!”随即又涌上一丝不解和淡淡的委屈,“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个?”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为什么李临沂还要质疑这份喜欢?
“没……没什么。只是……”李临沂的声音有些犹豫。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夏语凉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难道……是李临沂忽然想清楚了什么,要提前给他答案?
李临沂沉默了半晌,仿佛在组织语言,最终才低声说道:“你说……如果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却最终没能在一起……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嗯……”夏语凉认真地思索了片刻,语气变得郑重,“原因可能很多很多吧。可能是后来发现性格实在不合,也有可能是因为各种误会错过了。当然,除了自身因素,还有来自外界的……比如社会的压力,家庭的压力,等等等等。”他看着李临沂在黑暗中陷入沉思的侧脸轮廓,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能不能和我说说?”
“啊……只是……只是今天接到了一通朋友的电话。”李临沂的声音有些飘忽。
“电话?”
“嗯。我的一个朋友……他小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和他性别一样的人。他们彼此相爱,可是到了十六岁,却始终不敢向家里人坦白。他们害怕彼此会因此受伤,更害怕家里人的强烈反对……到最后,只能选择了分手。”李临沂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你觉得……可惜吗?他们明明爱着彼此,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夏语安静了片刻,然后在一片漆黑中,用异常清晰和坚定的声音回答道:
“因为他们还不够爱啊。”
李临沂立刻侧过头看向夏语凉,黑暗中他的眼眸映着窗外微弱的光,带着不解:“不够爱?”
“嗯!”夏语凉重重地点头。此刻,他终于串联起所有线索——为什么李临沂会深夜来找他,为什么电话里的声音带着难以忽视的哭腔。原来是因为朋友的故事触动了他,让他不禁联想到自身,对未来感到了同样的迷茫和不安。
“他们虽然相爱,但却始终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一直畏畏缩缩。”夏语凉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真理,“也许他们是互相担心对方受到伤害,但为什么不能把这份担忧,转化成共同面对的勇气呢?”
他顿了顿,继续道:“也许未来的路会很难走,会有很多压力和非议。但我相信,只要他们有勇气并肩站在一起,就可以战胜所有困难。在乎家庭、在乎世俗、在乎这儿在乎那儿的……说到底都是借口。就是因为还不够爱!”
他的语气愈发激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纯粹:“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恰好那个人是同样的性别而已。喜欢是发自内心的,是克制不住的冲动!喜欢一个人,又不犯法。”
“哦?是吗?”李临沂第一次听到这样直接而坦荡的见解,觉得既新鲜又震撼,他忍不住追问,“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夏语凉几乎毫不犹豫,脑中甚至浮现出将李临沂带到父母面前的画面,“我当然会大大方方地把他带到我爸爸妈妈面前,郑重地宣布我出柜了。如果连喜欢都不敢表达,那还叫什么喜欢?而且那样对另一半太不公平了。就算我的另一半不敢,我也会先站出来说出来。这是我的一种表态,告诉他,我是认真的,我不是在玩。”
李临沂不禁付之一笑,这种不顾一切、勇往直前的做法,确实非常“夏语凉”。他又好奇又带着点担忧地问:“你爸爸妈妈那么严厉,要是知道你出柜,怕不是要把你的腿打断?”
“那我也要说!”夏语凉的回答没有丝毫动摇,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而且……从我知道自己性向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做好了总有一天要向爸爸妈妈坦白的准备。所以,我最坏的结局早就想过无数遍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不管怎么样,人生是我自己的。以前我总是听话、顺从,到最后弄得自己遍体鳞伤,都快不认识自己了。现在,我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活一次。就算结局最终是惨败收场,我也认了,绝不后悔。”
说完,他语气放缓,温柔地安慰道:“所以你也不要太为你朋友担心了。我相信,如果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总有一天会鼓起勇气,一起跨过这些阻碍的。”
“好。”李临沂的目光在黑暗中变得柔和,如同静谧的湖水。他轻声应道:“我一定会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我的‘朋友’。”
他看着夏语凉,温柔地笑了笑,心中的某个结似乎悄然松动了,却又仿佛有另一个更复杂的结悄然系上。他感受着自己起伏不定的心跳,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情况……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
“夏语凉,如果有一天你回国了,想去哪儿工作?还是留在武汉吗?”
“嗯……我打算去深圳。”这是他早就和父母商量好的方向。听到这个答案,李临沂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是藏着掩不住的欣喜,连声应和:“深圳好!就去深圳吧!我家有……哦不,我也是打算毕业后去深圳工作的!”
“嗯!好!”夏语凉的心也一下子被点亮了。这样的话,即使回国,他和李临沂还能拥有大把大把相处的时间,根本不用担心异地恋的煎熬。原本他对去深圳工作还有些迟疑,此刻却彻底下定了决心。他甚至开始开心地畅想未来:“如果我们一起回去,再一起去深圳,要是还能应聘上同一家公司,就能天天一起上下班了!”他从未觉得幻想未来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李临沂穿着笔挺西装的样子——那一定帅气极了!
“那……我回国那天,你会来送我吗?”李临沂带着期待问道,本以为会得到爽快的答应,却没想到换来的竟是夏语凉毫不犹豫的拒绝。
李临沂一愣,以为对方还在为之前的事赌气,顿时有些不满:“夏语凉你可真小心眼,我都道歉了你还抓着不放?连送送我都不愿意。”
“不是,不是这样的!”夏语凉急忙矢口否认,声音低了下去,解释道,“我只是……只是讨厌道别。每次看到别人的背影,总会有一种被丢下的感觉。”他顿了顿,语气染上一丝伤感,“我曾经在机场做过一段时间的兼职。大家都说火葬场见证了太多离别与悲伤,但我却觉得,机场才是。每次听到广播开始播报起飞的航班,我都会看到各式各样的告别——有人在微笑中告别,有人在不舍中流泪,有人在紧紧拥抱后松开手,还有人是在漫长的亲吻中分离……每次看到这些,我都会想,他们还会再见吗?下一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所以一直觉得,那里是个让我特别伤感的地方。”
“怎么会被丢下呢?”李临沂这才明白,原来夏语凉内心如此缺乏安全感,他总是害怕失去所拥有的美好。于是他放软声音安慰道:“只要心里想着对方,真心想见,就一定能见到的。因为机场啊,也可能是个充满相聚与重逢喜悦的地方!”
“嗯!是啊!”夏语凉的情绪被他的话带动,重新高涨起来,“所以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啊!”
“好啦,赶紧睡吧,我都困死了。”李临沂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闭上了眼睛。
“哎!你这人怎么样啊!把我弄醒了自己倒先睡了?真是个恶魔!”夏语凉隔着被子,没好气地轻轻踹了一下李临沂的屁股。李临沂没理他,只是含糊地抖了抖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夏语凉只能再一次气鼓鼓地盯着天花板发呆。不知又过了多久,身边传来了均匀而深长的呼吸声。夏语凉悄悄支起身子望去——这次,李临沂应该是真的睡着了。
他偷笑着,像只偷腥的猫,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伸出手轻轻环抱住对方,用气声悄悄说道:“晚安。”
心想,这次他总该发现不了自己的小动作了吧。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温暖和安心,仿佛被一种巨大的安全感包裹着。
只是他并不知道,当他沉入梦乡之后,一只温暖的大手也轻轻地、温柔地将他揽入了更深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