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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你给我解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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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语凉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目光掠过那些清晰的航班日期,心思却早已飘远。脑海里反复上演的,仍是李临沂为陆旭小心翼翼上药的那一幕。
人大概总是倾向于为自己认定的事实寻找合理化的解释。洗完澡后,逐渐冷静下来的夏语凉开始反思,刚才的自己是否过于敏感和冲动了。他试图说服自己:李临沂为陆旭上药,其实并不能代表什么。那或许只是一个弟弟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再自然不过的关心,他们的感情本就比旁人深厚,紧张和担忧实属正常。
他甚至回想起那次自己受伤,李临沂虽然嘴上不饶人,动作却同样温柔体贴、小心翼翼。那种笨拙的关怀,不正是他独特的表达方式吗?而自己当时,不也正是被这种口是心非的温柔所深深打动吗?
怎么能……因为眼前这一点点的不安和猜忌,就全盘否定他过去所有的好?
思绪至此,李临沂曾给予他的那些温暖细节,又如潮水般纷纷涌回脑海。夏语凉感到一阵后悔——或许他不该那样不声不响地逃离现场。
然而,理智的劝解并未能真正抚平翻涌的情绪。一种名为“嫉妒”的藤蔓依旧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像无声伸出的魔爪,顽固地扼住他的呼吸,带来阵阵闷痛。
他还有力气再去告白一次吗?还有勇气要求对方将那句未尽的回答,重新补全吗?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那孤注一掷的冲动已然耗尽,只留下将他困于原地的疲惫与怅惘。他再一次,将自己推入了情绪的深渊。
如果说第一次的告白如同失手打碎的瓷器,尚且能够细心修补,那么这一次,即便裂痕仍有弥合的可能,夏语凉也不愿再去挽救了。再精湛的修复技艺,也无法彻底抹去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它们只会随着时间愈发清晰,最终化作盘踞在过往之上的、丑陋的伤疤。他的自尊,他积攒了全部勇气才换来的决心,只允许他走到这里了。
夏语凉深吸了一口气,抬手重重捶了捶发闷的胸口。那并非窒息,却同样剥夺了他呼吸的权利,像不知疲倦反复冲刷堤岸的海浪,又像正无可挽回地沉入地平线的夕阳,看不到黎明将至的迹象。一切仿佛悬在半空,无终,无果。嘴角尝到一丝咸涩,他才惊觉自己竟无声地落了泪。
好难受啊。
但这难受或许是必经的过程。就像在玩具店的橱窗外痴痴望着一件心仪已久的玩具,却深知自己无力买下它。只要下定决心不再经过那家店,时间久了,那份灼热的渴望总会慢慢冷却,最终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没错,想通这一切的夏语凉,更加坚定了回国的决心。只要离开这里,物理上切断所有的联系,或许就能终结这场纠缠他太久、却注定无疾而终的痴念。日后若能再见,他或许还能坦然地对李临沂笑着说一声“好久不见”,以朋友的身份。
也许,这才是对所有人都最好的结局。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他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手机屏幕上,仔细比对起回国的航班信息。这时,一条微信消息的提示音突兀地响起。夏语凉没有理会,下意识地以为是姚跃,随手便将通知划掉。
然而,就在他试图再次聚焦时,一阵急促的微信语音通话请求的铃声猛地炸响,吓了他一跳。
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屏幕上跳动的那三个字——“李临沂”时,刚刚才强行沉寂下去的心,竟非常不争气地、如同死灰复燃般,再次剧烈地、失控地跳动起来。
夏语凉猛地坐直身子,慌忙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湿痕。没错,是李临沂。他没看错。
可他现在找自己干什么?夏语凉心里憋着一股气,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硬是咬着牙不接。哼!给陆旭上完药了,终于想起他来了?
看着手机持续不断地震动,他又有点解气地“噗嗤”笑出声——就让你多担心一会儿吧!
电话固执地响了两遍。夏语凉觉得晾得差不多了,刚深吸一口气准备滑向接听键——屏幕却猛地一暗,显示“通话已取消”。
夏语凉瞬间愣住,随即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他一把将手机重重摔在床铺上,破口骂道:“你他妈再多响一会儿会死啊!”他气鼓鼓地噘着嘴,低声嘟囔:“……我又不是不接……”
他几乎是立刻又抓回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漆黑的屏幕,心脏在胸腔里敲着混乱的鼓点,既期待又焦灼——他还会打过来吗?
如果他不再打来怎么办?夏语凉着急地想着对策,甚至暗下决心:如果李临沂不打来,他就自己拨回去!借口……就说刚才去厕所了!
幸好,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屏幕再次亮起,熟悉的铃声划破了寂静。
这次夏语凉像是吸取了教训,生怕慢了一秒又会错过,第一声铃响还没结束就立刻按下了接听。他强作镇定,稳了稳呼吸,让声音听起来尽量简单又冷漠:
“喂。”
“夏语凉,你……你睡了吗?”电话那头,李临沂的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急切和微弱的不安,这让夏语凉刚刚筑起的心防瞬间漏跳了一拍。“我……我想见你。”
“你说什么?”夏语凉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追问求证。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连手心何时开始冒汗都未曾察觉。到底怎么了?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李临沂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提出要见他?
“我说我想见你!”
听到对方再次肯定的、甚至带着点破釜沉舟意味的回答,夏语凉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为难地找着借口:“要不……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现在已经很晚了,或者……你现在在电话里说也行……”
“不晚!”
“?”
“我说不晚,”李临沂的声音斩钉截铁,穿透电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迫切,“因为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
什么?!夏语凉猛地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从床上一跃而起,赤着脚就冲向窗边,慌乱中甚至把拖鞋都穿反了。
他一把拉开窗帘,透过冰冷的玻璃向下望去——早已空无一人的小区小径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孤零零地伫立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显得那么单薄,又那么固执地守着不肯离开。
看到这一幕,夏语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所有赌气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转身冲出门,像一支离弦的箭般飞奔下楼。
当他喘着气冲到对方面前,看到李临沂冻得脸色苍白、甚至微微发抖的样子时,一阵尖锐的心疼瞬间攫住了他,随之升起的却是一股压不住的火气。
“你是个傻逼吗?!”他对着李临沂没好气地骂道,声音因为着急而拔高,“大晚上站在这儿吹冷风?!不会上去敲门吗?!要是冻病了怎么办!”
“嘿嘿……”李临沂看到他终于出现,先是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傻笑,随后根本不管他的骂声,猛地一步上前,结结实实地将他抱了个满怀。他把头深深埋进夏语凉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我话都还没说完……你怎么能就这么忽然走掉?”
他贪婪地、近乎拼命地呼吸着夏语凉身上温暖的气息,那是一种让他心安神宁的、如同阳光晒过般的干净味道。看着夏语凉为他着急、为他担心的模样,李临沂心中所有的不安和慌乱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果然,来找夏语凉,是他做过最明智的决定。
“没什么啊!”夏语凉心里还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但却没有推开这个拥抱,只是嘴硬地、口不对心地解释道,“我是看你们……你给旭哥上药上得认真,不想打扰你们罢了。所以就先走了呗。”
直到被对方用力地、真实地抱在怀里,夏语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在电话里,李临沂那急切的声音里,似乎真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哦?是吗?”李临沂稍稍松开了他,但一只手却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像是怕一松手他就会再次跑掉。他抬起眼,一双好看的琥珀色眸子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明亮,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极其认真地死死盯着夏语凉,仿佛要穿透所有伪装,直直看进他的心底。
“你……你看我干嘛?”夏语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像发了高烧般迅速滚烫起来。他别扭地将脸扭向一边,猛地抬起一只手,“啪”地一下结结实实按在李临沂脸上,像只试图推开什么的爪子,使劲想把那张逼近的脸推远。
尽管他用尽了全力,李临沂却只是轻笑一声,一手就轻易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松松地将那只“爪子”拿了下来。李临沂眼底带着了然的笑意,故意凑近了些,好笑地揣测道:“我猜……某人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我才没有!”夏语凉死鸭子嘴硬,坚决不肯承认,却因为被对方一语道破心事而瞬间恼羞成怒起来,“我……我……”他刚想开口解释,“阿嘁——!”一个猝不及防的喷嚏直接喷在了李临沂脸上。
看着李临沂瞬间僵住的表情,夏语凉有点不好意思地擤了擤鼻子,很是随意地道了声歉:“对不起啊。”却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忙擦一下的意思——主要是他嫌脏。
李临沂确实有那么一两秒差点抓狂,但很快忍住了。因为他这时才注意到,夏语凉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居家服就跑了下来。他立刻脱下自己的羽绒外套,不由分说地裹在夏语凉身上,学着对方刚才骂自己的语气,以牙还牙道:“你这个傻逼!怎么连件外套都不穿就跑出来了?”
不等夏语凉把手臂乖乖套进袖子里,他就一口气把拉链唰地拉到了最顶端,速度飞快,差点划到夏语凉的下巴。接着,他又把羽绒服两边的空袖子抓过来,打了个大大的结,把夏语凉彻底“捆”在了衣服里。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被裹得像个巨型礼品寿司、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夏语凉,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屁啊!”夏语凉双手被束缚,动弹不得,只能气急败坏地用脚去踩、去踹李临沂。心里愤愤地想:我为什么这么跑出来你还不知道吗?!但不得不承认,这件外套真暖和啊……残留着李临沂体温的热度迅速包裹了他,让他瞬间就不觉得冷了。
“行啦!咱们两个傻逼就别互相指责了,”李临沂笑够了,看着只剩一件单衣的自己,又看看被裹成粽子的夏语凉,语气软了下来,“先上楼吧,屋里有暖气,你也赶紧上去暖暖。”
夏语凉看着几乎算得上“衣衫褴褛”的李临沂,那点气恼立刻被心疼取代了——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让对方挨冻。
“行啊!走吧。”李临沂乖乖点头,主动走到了夏语凉前面。
“喂!你给我解开!这样我怎么走路!”夏语凉在他身后艰难地挪动着,大声抗议。
“没关系~我牵着你的袖子走就行!”李临沂回头,笑得一脸得意,真的伸手拽住了那个结。
“我不好拿钥匙!”
“没事,我帮你拿。”
“你给我解开!”
“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