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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姜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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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云庭”的客厅，灯光被刻意调至一种适宜深夜交谈的柔和亮度。何欢走进来时，姜悦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穿着简单的衬衫和西裤，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饰品，脸上看不出丝毫长时间等待的疲惫，反而眼神清亮，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专注。“何总。”姜悦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坐。”何欢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姿态放松却不失主导地位。苏青无声地为何欢奉上一杯温热的、她惯喝的安神茶，然后便退出了客厅，将空间完全留给二人。姜悦没有寒暄，直接将她带来的那个略显厚重的牛皮纸文件袋放在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但这些材料，我认为越早让您看到越好。”何欢的目光在文件袋上停留了一瞬，没有立刻去碰。“我记得，《破局者》的首期执行方案，明天上午才会最终提交。”“这不仅仅是关于《破局者》的。”姜悦迎着她的目光，语气不卑不亢，“或者说，这不只是关于一档节目。这关乎‘欢腾’未来如何在这个战场上定位，以及……如何找到对手的弱点，进行有效打击。”
这个开场白足够直接，也足够引起何欢的兴趣。她微微颔首，示意姜悦继续。姜悦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梳理脑中复杂的脉络，然后开口，语速平稳而清晰：“何总，从我得知星耀影业与蓝海卫视的关系，并开始散布对我们不利的舆论开始，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们‘欢腾’的优势是什么？星耀的弱点又是什么？如果我们跟着他们的节奏，在资源抢夺和人脉博弈上硬碰硬，即便能赢，也必然是惨胜，而且会消耗掉我们最宝贵的、用于创作的精力和时间。”何欢端起茶杯，轻轻吹开表面的浮叶，没有打断。“所以，我调阅了所有能找到的公开资料、行业报告、财报数据，以及星耀近三年来所有成功和失败的项目案例。”姜悦的手指按在文件袋上，“我得出的结论是：星耀的强大，建立在一种高效的、但也是极其脆弱的模式之上。我称之为 ‘流量快消品流水线’。”她终于打开了文件袋，取出的不是想象中的黑料或八卦，而是一份装订整齐、厚度可观的分析报告。封面上赫然印着标题：《星耀影业内容生态结构与潜在风险点深度分析报告》。“请看这里，”姜悦将报告翻到第一部分，上面是清晰的图表和数据，“星耀的核心营收，超过百分之七十依赖于其旗下三大顶流艺人衍生出的影视项目、综艺代言和粉丝经济。他们的造星能力确实强大，但他们也将所有的鸡蛋放在了这几个篮子里。这意味着，一旦顶流艺人出现任何问题，或者市场口味发生变化，他们的整个帝国都会地动山摇。”
何欢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开始仔细阅读那些图表和数据。姜悦的分析一针见血，数据支撑扎实。“再看他们的内容产出，”姜悦翻到下一页，上面罗列着星耀近年的项目列表，“高度同质化。古装仙侠、都市甜宠、悬浮职场……本质上都是在套用成功的公式，进行流水线生产。他们擅长制造‘爆款’，但极少产出能被称之为‘作品’的东西。他们的内容，缺乏真正的生命力和长期价值。”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更重要的是，他们与新一代、受过良好教育、追求内容质量和真实感的年轻受众之间，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审美断层。他们还在用十年前的思维，试图捕捉五年后的观众，这是致命的。”何欢抬起头，看着姜悦，眼神中透出真正的审视意味。这个年轻的女人，看到的不是一时的得失，而是行业的脉络和对手的命门。“那么，依你之见，‘欢腾’该如何应对？”何欢问道，这是一个真正的考校。姜悦似乎就等着这个问题，她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何总，我认为我们应该 ‘扬长击短’ ，进行一场不对称的竞争。”“何为‘扬长’？”何欢追问。“极致化‘欢腾标准’。”姜悦语气坚定，“用《归途》这样的项目，树立起我们无法被复制的技术壁垒和想象力高度。这不仅仅是做一部科幻电影，这是在定义未来华语视觉呈现的新标杆。同时，用《破局者》抢占道德和舆论的制高点。我们不去纠缠那些低级的绯闻和黑料，我们去探讨价值，去关注那些被主流忽视却真正推动行业、甚至推动社会进步的‘人’与‘事’。”“何为‘击短’？”何欢的目光更深了。“精准打击星耀内容空虚、与时代脱节的痛点。”姜悦翻到报告的后半部分，那里有她构思的初步方案，“《破局者》首期，我们不仅邀请陈楷导演，讲述他为何离开星耀那样的巨头，选择独立追求创作自由。我们还可以将视角放得更开。比如，我们可以去寻找那些被流量时代淹没的、真正的‘手艺人’——可能是十年磨一剑的独立动画师，可能是坚守在偏远地区拍摄人文纪录片的导演，甚至可能是致力于用AI技术辅助传统工艺复兴的工程师。”她看着何欢，眼神灼灼：“我们要用镜头告诉所有人，什么是转瞬即逝的泡沫，什么是沉静流淌的深河。我们要让观众自己做出比较，让市场的选择来证明，‘欢腾’所代表的品质与深度，才是未来的方向。这比我们自己去喊一万句口号都更有力。”客厅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细微的流水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何欢没有立刻说话。她重新拿起那份报告，一页一页地仔细翻阅着。报告里不仅有宏观的战略分析，还有对星耀几个核心项目盈利模式的拆解，对其主要合作方利益链条的梳理，甚至预判了星耀下一步可能进行资本运作的方向。这份报告的重量，远超她的预期。这不是一份简单的节目策划案，这是一份足以指引“欢腾”未来数年发展方向的战略地图，和一把可以精准刺向对手弱点的无形利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姜悦安静地等待着，背脊挺直，显示着她内心的紧张与期待。终于，何欢合上了报告。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姜悦脸上，那目光里之前的审视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认可与决断。“姜悦，”何欢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的能力和眼界，不应该只局限在一个节目组。”姜悦的呼吸微微一滞。“从明天起，”何欢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的岗位调整为公司战略发展部高级分析师，直接向我汇报。我要你牵头组建一个小组，专门负责宏观行业趋势、竞争对手动态分析，以及为公司核心项目提供战略路径规划建议。”这是一个远超姜悦预期的任命。战略发展部，直接向最高决策者汇报，这意味她将进入公司的核心决策圈层。“何总，我……”纵使以姜悦的冷静，此刻也有些动容。“这份报告，是你最好的入职申请。”何欢打断她，将报告轻轻推回到她面前，“把它完善成可执行的战略方案。首先，针对你刚才提到的‘扬长击短’，我要看到更具体的、可落地的行动计划，包括资源调配、时间节点和预期目标。”
“明白！”姜悦压下心中的激动，郑重地接过报告，仿佛接过了一份沉甸甸的使命。“另外，”何欢补充道，语气缓和了些许，“今晚辛苦了。以后有重要事项，可以提前让陈宁预约，不必这样空等。”“是，何总。”姜悦点头，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上司对下属的体恤，更是一种正式的接纳和认可。
当姜悦拿着那份已然变得不同的报告离开“水墨云庭”时，夜色已深。但她脚步轻快，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与方向感。她知道，她找到了一片可以真正施展才华的天地，而引领这片天地的，是一位能看懂她地图、并敢用她这把利刃的掌舵人。
何欢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目送姜悦的身影消失在庭院入口。夜色中的“水墨云庭”格外安静，只有潺潺流水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她端起苏青新换的热茶，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刚才与姜悦的对话还在脑海中回响。那份详尽的分析报告，那些精准的洞察，都让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未来。不是被动应对，而是主动出击；不是随波逐流，而是开创新的航道。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上还停留着秦越发来的技术白皮书，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图表在夜色中泛着冷光。但此刻，她的思路格外清晰。姜悦说得对，“欢腾”不该在别人设定的战场上战斗。星耀擅长的是流量游戏，是资源垄断，但这些都不是“欢腾”想要追求的。她要建立的，是一个以内容和品质为核心的帝国。想到这里，她拿起内线电话：“苏管家，麻烦你通知陈宁，明天早上七点，到我这来一下。”“好的，何小姐。需要准备什么吗？”“不用，让她准时到就行。”挂断电话后，何欢重新坐回书桌前。她打开一个新的文档，开始梳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姜悦的报告给了她方向，现在需要的是具体的执行方案。
夜色渐深，书房里的灯光却一直亮着。何欢时而快速打字，时而停下来思考，偶尔还会在便签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在这个过程中，她不断地将姜悦的战略分析与秦越的技术方案进行比对、融合，寻找着最佳的切入点。当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时，她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文档里已经列出了一个清晰的行动框架，包括《破局者》的调整方向、《归途》的技术展示计划，以及针对星耀的反制措施。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走到窗边。庭院里的夜灯还亮着，在青石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晕。这一刻，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刚接手天衡安保时的情景。那时的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在深夜里独自规划着未来的方向。不同的是，现在的她不再是孤身一人。有了张菁这样的得力助手，有了王明远这样的行业老将，现在又有了姜悦这样的战略奇兵。就连秦越，这个原本只是技术合作伙伴的人，也在这场博弈中成为了重要的助力。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或许，这就是她重生以来一直在追寻的，不再是被命运推着走，而是主动书写属于自己的故事。
第二天清晨六点五十分，陈宁准时出现在书房门口。她手里拿着平板电脑，脸上还带着些许倦意，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工作时的专注。“何总，早上好。”“进来吧。”何欢已经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昨晚整理的资料，“看看这个。”
陈宁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起来。随着阅读的深入，她的眼睛越来越亮：“何总，这些方案......”“是姜悦的建议，我做了一些调整。”何欢端起手边的咖啡，“你觉得怎么样？”
“非常精彩。”陈宁难掩兴奋，“特别是《破局者》的调整方向，完全跳出了传统综艺的框架。还有这个技术展示会的想法，正好可以回应网络上的那些质疑。”何欢点点头：“那就按照这个方向去准备。另外，你联系一下秦总的助理，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方便，我们需要尽快敲定技术展示会的细节。”“明白。”陈宁快速记录着，“那星耀那边......”
“先按兵不动。”何欢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等我们的准备都到位了，再给他们一个惊喜。”陈宁会意地笑了：“好的，我这就去安排。”看着陈宁离开的背影，何欢缓缓吐出一口气。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属于“欢腾”的战役，也即将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