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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再看收费-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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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初见的那晚,暮色四合,白筠斜倚在小院门口通着电话,很快,打在白筠侧脸的光就暗沉下去了,
“修车的人明天一早到,”白筠朝许淮弈晃了晃手机,“到时候他联系你。”
许淮弈点点头,“行。”
“带你们去房间看看吧。”白筠打开了小屋的大门,屋内的陈设一览无余,却出乎意料的整洁。简易的木床上铺着素色床单,家具虽旧但却没有落灰,不像是久无人居的样子。
许淮弈环顾四周问道:“白先生,这里一直有打扫啊?”
“嗯,经常捡尸。”白筠轻描淡写。
“那我们肯定是要付钱的哦。”卷毛着急强调。
白筠也不在意,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楼上,“随意,二楼没锁的房间都可以住。”
许淮弈跟在白筠后面慢慢踱步,“白先生,你……这里房间,还挺多的。”
“嗯,老房子了,都这个布局。”
许淮弈站在楼梯口,看见楼梯下方的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相框,许淮弈很容易就能捕捉到白筠的身形,照片里的白筠身后大都在雪山林海之间。
摆在C位的是珠峰大本营的照片。
“白先生,你还爬过珠峰啊?”许淮弈的声音里带着一些难以置信。
卷毛凑过来,眼睛瞪得滚圆,“丢,这么牛?”
白筠目光淡淡掠过墙面,“嗯,跟朋友一起爬过。”
许淮弈指着旁边一张白筠举小旗子的照片,“白先生,你连带队都有试过啊?”
“也是帮朋友的忙。”
许淮弈望着满墙的照片,只感觉自己的好奇心像被投入干柴的野火,轰地一下烧得更旺了,“好酷啊,白先生的人生。”
白筠:“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在本地都很常见。”
“噢,也是也是,我们也是出来看看世界。”卷毛。
许淮弈像是突然鼓起勇气,声音里带着些许紧张,“那…白先生你在这住吗?”话一出口又觉得太过直白,急忙补充,“我是说,可以在这住,做我们的向导……”
“向导?”卷毛疑惑地看向他,明明出发前许淮弈信誓旦旦说攻略做得很足完全不需要向导。
“就带我们体验一下……当地的那种生活。”许淮弈努力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更充分些,
“也是哦,我们确实对太网红的地方不感兴趣啦。”鹦鹉仔笑起来。
卷毛反应过来,“刚好我们给报酬给白先生你啦。”
“没错,没理由白占人家便宜的啊。”鹦鹉仔附和道。
白筠点点头,“可以,”随即目光落在许淮弈身上,唇角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想我住这里?”
“噢,都看白先生你方便。”许淮弈强作镇定,“要是看日照金山什么的,可能要很早起……”
鹦鹉仔哼哼两声,“不知道是谁之前早上都没爬起来。”
许淮弈并不希望被这样简单直白地拆穿:“……”
白筠笑笑,没再朝外走,转身踏上了楼梯,算是答应了。“可以挑二楼朝南方向的房间。”
许淮弈瞬间喜笑颜开,快步跟上白筠,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雀跃:“那我帮白先生收拾房间先!日用品我们都有带……多的,可以用。”
“你顺便商量一下时间和开销!”卷毛在身后高声提醒。
许淮弈头也不回:“知啦知啦。”
“真是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鹦鹉仔和卷毛相视无奈。
白筠拿着钥匙打开了端头房间的房门,许淮弈进了房间帮白筠通了风,几下铺好了床单被褥,然后努力开口找了个话题: “白先生,之前自己做的攻略,其实感觉……玩不到什么精髓,有些无人区不敢去,白先生你肯带我们当然更好啦。”许淮弈。
白筠在窗边的木椅坐下,顺手给许淮弈也搬了一把,罗列了西北地区几个比较出名的无人区,“无人区?可可西里?罗布泊?”
许淮弈重重点头,“对啦,要是今天在那边车子抛锚了可就game over了。”
“行,除了无人区还想玩什么地方?”
“……看白先生您推荐!顺便也说一下向导费用,我们第一次请。”
白筠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牵了一下,“你们之前都没请向导?”
“行,那我大概知道了,不过我时间不固定,按天收费吧,”白筠手机屏幕打了个数字,“我不在的话,就只给你们提供建议,不能去危险的地方,不收费。”
“好!”许淮弈笑着应下。
本以为这样就完事了,但白筠转头却看见许淮弈呆呆地站着,竟然还没走,他不由投去询问的目光,“?”
许淮弈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角落翻找来的借口,总之就是很想和白筠接触,回答得有些心虚,“……明天开始吗?”
“早起看雪山能起来?”白筠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许淮弈略显为难的“啊?”了一声。
白筠轻笑,“行,不为难你,”他顿了顿,“也不为难我自己,”他略作思忖,“这几天我有事,你们自己安排,镇上最近在举办赛马节,想不想体验一下?”
“……赛马?”许淮弈惊讶。
白筠问:“会骑吗?”
“唔,”许淮弈思考了一下,回:“会一点,但不多。”
白筠点点头,“想去试试吗?”
“当然!”
白筠随口一问:“你的小伙伴们呢?”
“他们肯定都想!”许淮弈斩钉截铁。
“行,”白筠抬手看了看时间,“明天你们可以先去湿地看看。”他话音落了半晌,见许淮弈始终目光灼灼,仍没有动身的意思,像守在一边像馋着花蜜的小蜜蜂,又像守着唐僧肉的小妖精。
这份赤诚的心意如此明亮,白筠终于忍不住,“再看收费。”
许淮弈:“……”
意图昭然若揭,许淮弈耳根微热,脚下却像生了根。十八岁时的许淮弈的心动来得莽撞,念头既已疯长,便如一往无前的风,毫不犹豫地顺从这份渴望,满脑子盘桓的都是寻遍所有借口,在白筠身边多留一秒。
白筠起身拉开了窗帘,夜幕暗沉,远山轮廓若隐若现,“很多游客来这里,都期待一场浪漫的邂逅。”他侧头看向许淮弈,“你现在看什么都新鲜。让你一辈子留下来挖虫草、放牦牛,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许淮弈内心的涟漪里,一种微妙的挫败感在许淮弈心里交织。他知道白筠是在划清界限,将他归类为匆匆游客之一。
“白老板遇到过很多这样的游客吗?”许淮弈听见自己这样问。
白筠回答地简洁:“不少。”
“也是哦,”许淮弈挠了挠头,很快又扬起笑容,试图驱散那点尴尬,保持距离,等风停,等云散,等过客离开,一切便会回归原状。
但许淮弈从来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你就先当我是游客好啦。”许淮弈语气轻松自然,眼底却藏着认真。
今天第一次见面,许淮弈总觉得和白筠认识了很久一样,他想,或许他可以从游客做起,慢慢变得熟稔,再成为朋友。
至于再进一步的事情,他现在也不敢细想。
许淮弈努力找着话题,想让气氛变得轻松,“白先生,你听得懂粤语吗?”
“听不懂,”白筠轻轻摇头,“看过不少港片,但不会说。”
“不过刚刚你们总是说倒装句,挺有意思。”
“我教你啊。”许淮弈笑盈盈地凑近些,借机拉近距离。他端正身子,指尖轻点自己心口,目光灼灼地望着白筠:“这个就叫……靓仔。”
他顿了顿,鼓起勇气试探:“知道吗?你说一声我听听看。”
“……简单的我还是知道一点,”白筠忍俊不禁,微微挑眉,“你这么自恋,这样夸自己?”
许淮弈耳尖微红,却仍舍不得移开视线。
“靓仔?”白筠依言念出,声线低沉清晰。
“……”
“哇,白先生你发音还蛮准的喔,是不是偷偷练过?”他笑得眉眼弯弯,又靠近了寸许,“那我再教你多几句!”
“食——饭——未——,就是吃饭了吗的意思,你讲来听听?”
白筠学着他的口型重复,“食饭未?”
那时窗外夜色还未完全降临,屋内光线昏黄柔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许淮弈捕捉着白筠一张一合的唇瓣,心里砰砰直跳,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鹿。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和白筠从初见的那刻起,某种情愫就已悄然萌芽。只是他尚未分清,那阵心悸究竟是高原的氧气稀薄,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突如其来的明悟让许淮弈有些怅惘,才刚刚相遇,他好像就已经开始害怕分别了。
“挂住你”许淮弈轻声说,这三个字里藏着他不敢言明的心事。
白筠困惑地重复:“挂住你?”
“就是……想念你的意思。”许淮弈解释道,“也是常见粤语啦。”
白筠若有所思地点头,又念了一遍:“挂住你。”
时光飞逝,现在的许淮弈回头看三年前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儿的勇气竟想和白筠有一场高原“邂逅”,可能真的是年轻吧,尝试一下,失败了也没所谓。
就这样,色林措旁边荒凉的小院因为许淮弈一行人的到来热闹了起来。在许淮弈的劝说下白筠当上了他们几日游的“向导”,也是后来许淮弈才知道白筠在几个热门景点和雪山脚下的大本营都经营着民宿或营地。
在朝夕相处中,许淮弈对白筠展露出毫不掩饰的好奇与亲近,也让他们更快地阅读着彼此。有时许淮弈叫白筠“白哥”,有时叫“白老板”,有时他想更私密一些地叫他的藏名“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