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裂痕 ...
-
五月的阳光已经带着初夏的灼热，透过高二（13）班教室的玻璃窗，在斑驳的水磨石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茂密得几乎遮天蔽日，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晃动的阴影。知了在枝头不知疲倦地鸣叫着，为这个闷热的午后增添了几分烦躁。
教室里弥漫着粉笔灰和旧书本特有的气味，混合着少年们身上淡淡的汗味。
天花板上的吊扇缓慢地旋转着，发出规律的嗡嗡声，却驱不散空气中的闷热。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学公式，粉笔灰在阳光中飞舞，像细小的精灵。
陆昭坐在第四排靠过道的位置，手中的中性笔在物理竞赛题集上停顿已久。笔尖在纸面上洇开一个小圆点，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目光不时飘向教室最后一排那个靠窗的座位，思绪早已飞到了几天前那个令人不安的午后。
祁寒已经回到课堂一周了，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微妙。那天放学后的对话像一根刺，深深扎在陆昭的心头。
他清楚地记得祁寒说"有些界限不该跨越"时，眼神中那种近乎警告的严肃。这不再是那个沉默但无害的转校生，而是一个带着秘密和危险气息的陌生人。
"这道三角函数题，有谁会解？"数学老师李建军的声音将陆昭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黑板上写着一道复杂的三角方程，涉及到积化和差公式的灵活运用。
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电风扇转动发出的嗡嗡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知了鸣叫。
就在李老师准备讲解时，后排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可以先用和差化积公式转化，再套用倍角公式。"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来源——祁寒正端坐在座位上，眼神专注地看着黑板，仿佛刚才那句精准的解题思路只是随口一提。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瘦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好，祁寒同学的思路很清晰。"
他在黑板上按照这个思路写下解题过程，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果然，这个解法比标准答案还要简洁明了。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开始收拾书包，教室里顿时充满了桌椅移动的嘈杂声。陆昭慢吞吞地将课本塞进书包，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祁寒的方向。
他注意到祁寒的书包侧面夹层里，隐约露出一个熟悉的黑色小袋子——正是他之前在垃圾桶看到的那种装药品的袋子。
"等等。"当祁寒背上书包准备离开时，陆昭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他。
祁寒停下脚步，转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表情："有事？"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陆昭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关于那台丢失的光谱仪，还有...你手上的伤。"
祁寒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看见了。"陆昭直视着他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那天在器材室后门，你手上的金属碎屑。还有...你书包里的药。"
一阵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教室里的时钟滴答作响，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操场上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夹杂着少年们的欢呼声，与教室里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有些事，"祁寒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像是自言自语，"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这就是你一直躲着所有人的原因？"陆昭向前迈了一步，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微微出汗，"你觉得独自承担一切就是最好的选择？"
祁寒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这个表情在他脸上显得格外陌生："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但之前那些好奇的人，最后都选择了远离。"
"也许这次不一样。"陆昭坚定地说，尽管内心并不像表面那么自信。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班长李锐探头进来："陆昭，班主任找你去办公室...哦，祁寒你也在啊。"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带着几分好奇。
祁寒迅速将书包侧面的黑色小袋子塞回夹层，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我先走了。"他朝陆昭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教室，背影在走廊的阴影中渐渐模糊。
陆昭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的疑问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陆昭就来到了学校。校园里还十分安静，只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在枝头鸣叫。
露珠在草叶上闪烁，空气中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新。教室里空无一人，阳光尚未完全升起，室内显得有些昏暗。
他在经过祁寒的座位时，注意到桌脚下有一张折叠的纸片。展开一看，上面是一串复杂的化学方程式，旁边还有几个模糊的指纹印记，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方程式中涉及到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符号和公式，明显超出了高中化学的范围。
化学课上，张老师讲解着有机化合物的特性。陆昭注意到祁寒听得格外专注，但眼神中却带着一种超越课本知识的深度。
当张老师提到某种特殊催化剂时，祁寒的笔尖在笔记本上轻轻顿了一下，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随后快速画了一个复杂的分子结构图，那绝对不是高中化学的内容。
午休时间，陆昭借口复习功课，来到了图书馆的参考书区。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在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在翻阅一本关于高级光谱分析的外文书籍时，他偶然发现借阅记录显示这本书上周被祁寒借走过。
更让他惊讶的是，书中夹着一页笔记，上面记录着一些复杂的数据分析，字迹与祁寒的笔记本如出一辙，但内容明显涉及放射性物质的衰变规律。
放学后，陆昭决定跟踪祁寒。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看着祁寒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绕道去了学校后山的小树林。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在那里，祁寒与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中年男子短暂会面，接过一个密封的信封后迅速离开。
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但足以让陆昭心中的疑云更加浓重。
周五的物理实验课成了转折点。实验室里弥漫着化学试剂特有的气味，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实验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实验内容是关于光学的折射现象，需要使用精密的光学仪器。
当其他同学还在摸索如何操作分光计时，祁寒已经熟练地调整好了所有设备，动作流畅得像是经过专业训练。
"你以前用过这种仪器？"实验老师惊讶地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在之前的学校接触过类似的。"祁寒的回答滴水不漏，但陆昭注意到他操作仪器时那种肌肉记忆般的熟练，绝不是"接触过"那么简单。
更让陆昭在意的是实验过程中的一个小插曲。
当一组数据出现异常时，祁寒几乎是本能地说出了一个专业术语——"夫琅禾费衍射"，那是连课本上都没有提到的概念。
虽然他很快掩饰了过去，但那一瞬间的流露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周末，陆昭借口去市图书馆查资料，实际上是想寻找更多关于祁寒过去的信息。
市图书馆里安静而凉爽，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在过期的本地报纸数据库中，他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一条两年前的新闻：城郊一家私人研究所发生事故，多名研究人员受伤，但报道中对事故细节语焉不详。
值得注意的是，新闻报道的配图中有一个模糊的少年侧影，虽然像素很低，但陆羽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祁寒。
周一回到学校，晨读课的铃声刚刚响过，教室里还弥漫着清晨的慵懒气息。
陆昭直接找到了正在预习英语课文的祁寒。"我知道你来自哪里了。"他将打印的新闻报道放在对方面前，仔细观察着祁寒的反应。
祁寒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书页，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所以呢？你以为知道了这些就能解开所有谜团？"
"我只是想帮你。"陆昭真诚地说，在祁寒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你不需要独自承担一切。"
祁寒沉默良久，目光投向窗外正在晨跑的学生们，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放学后，老地方见。"
所谓的老地方，是学校后山那个废弃的观景台。当陆昭按时到达时，夕阳正好西斜，将整个天空染成橘红色。
祁寒已经等在那里，背靠着生锈的栏杆，眺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个孤独的轮廓，远处的城市开始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
"我确实来自那个研究所。"祁寒开门见山地说，声音在微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讲述了一个关于尖端光谱分析研究、实验事故和被迫隐藏的故事。
那个研究所进行的是前沿的光谱分析研究，一次实验事故导致放射性泄漏，多名研究人员受伤。作为事故目击者之一，祁寒被迫转学并隐藏身份。
"所以那些药..."陆昭若有所悟，想起之前看到的黑色小袋子。
"防护措施的一部分。"祁寒轻描淡写地带过，但陆昭注意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但现在有人似乎在找我，可能是当时的事故调查组，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人。"
陆昭终于明白为什么祁寒总是如此警惕和疏离。"你可以信任我的。"他说，声音在寂静的山顶显得格外清晰。
祁寒转过头看着他，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些许温度："希望我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两人下山时，夜幕已经降临。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在石板路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蟋蟀在草丛中鸣叫，远处宿舍楼传来隐约的喧闹声。就在他们即将分道扬镳时，祁寒突然拉住陆昭的手臂。
"小心李锐。"他低声说，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我注意到他最近在打听一些不该打听的事。"
陆昭心中一惊，点了点头，看着祁寒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的拐角处。
这一天的经历让陆昭意识到，他不仅卷入了一个复杂的谜团，更踏入了一个充满未知危险的世界。
而他和祁寒之间的关系，也从简单的同窗之情，变得复杂而微妙。
夜深人静时，陆昭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一切。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他明白，从这一刻起，他已经无法置身事外。而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