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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变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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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一次，在Neil身上看到如此蓬勃、如此纯粹的热爱与张扬。
他将心底那阵不合时宜的悸动，强行归结为一种看着自己亲手引导、见证其成长的弟弟终于绽放光彩的骄傲与自豪。
他如此告诉自己，也必须如此相信。
主控室离舞台侧幕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等到付晓声拿着那件Neil的、尺寸格外宽大的羽绒服赶到时，其他成员早已在助理的簇拥下离开，喧闹的后台唯独剩下Neil一人。
他微微喘息着，胸膛还在因方才激烈的表演而起伏，他急切地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某个特定的身影，直到他转身，目光穿过昏暗光线和穿梭忙碌的工作人员，抓住了远处的付晓声。
那一刻，他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毫无保留的、大大的笑容，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仰起了头，那姿态，活像一只刚刚成功叼回了最笔直漂亮的树枝，正迫不及待跑到主人面前等待夸奖的大狗儿。
在昏暗凌乱的幕后，他眼底却亮晶晶的，仿佛周遭的一切忙乱都成了模糊的背景，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几步跑到付晓声面前，先是接过对方怀里抱着的羽绒服，然后低下头，目光直直地望进付晓声眼里，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的笑容，声音里还带着未平息的喘息和满满的期待：
“我棒吗？”
付晓声看着他全然沉浸在初舞台成功的喜悦里，那份纯粹的兴奋像热浪般扑了上来，也不自觉地被感染，唇角牵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回应道：“嗯，你很棒。”语气里带着一丝如同哄劝开心孩童般的纵容。他将早就准备好的温热的蜂蜜水递了过去。
Neil得到了这个期盼中的肯定答案，心满意足地“嘿嘿”笑了两声，那笑容竟透出几分与他平日桀骜形象不符的憨厚，他顺从地低下头，穿上付晓声带来的羽绒服，接过那杯温暖的蜂蜜水。
然而，当车辆行驶在返回紫金山的路上，车窗外的城市灯火飞速向后流窜，车内一片寂静。舞台上那汹涌澎湃的兴奋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毫无缓冲地，显露出了背面那冰冷而陌生的空虚。
那份被掌声、灯光和尖叫短暂填满的内心，此刻仿佛漏了一个洞，初时未曾察觉的疲惫，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正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将他紧紧包裹。
付晓声手握方向盘，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的路，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交替明灭，勾勒出沉静的轮廓。他瞥见副驾驶座上的Neil已敛去了所有兴奋，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这状态，像极了他十六岁那年，第一次看完Leon演唱会时的模样，那时的他，同样在巨大的狂欢后独自滞留在看台，直到场灯尽熄，才随着同样沉默的人潮汇入地铁，仿佛所有的能量都已在体内燃烧殆尽。
他看向Neil，唇角牵起一抹了然的浅笑，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你可以把它看作一个随机振荡函数。”
Neil闻声转过头，视线落在付晓声的侧脸，路灯流转的光影间，能看见男人长长的睫毛在卧蚕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随着眨动忽闪着，像两把小扇子。
“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Neil的声音还带着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茫然。
“舞台啊，人生啊，什么都可以。”付晓声解释道，他笑起来时眼尾泛起细小的纹路，显得温和而有韵味，“就拿人生来说，它就像随机振荡函数的图像，总是起起伏伏，当你为了某个理想或者小目标开始努力，埋头积蓄力量的时候，其实就是处在波谷。”
他顿了顿，让Neil消化一下这个比喻，然后继续：“当你慢慢积累，能量足够，终于实现了目标，站上顶峰的那一刻，就是达到了波峰，那个极大值点，就像你刚才在舞台上感受到的那样，极致的兴奋和满足。”
“但巅峰之后呢？”付晓声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目标完成了，那股支撑你的劲儿忽然松了，人很容易就会陷入一种空虚和迷茫，感觉身体被掏空，这时候，你就会慢慢地、不由自主地滑向下一个波谷，回到一个新的极小值点。”
“直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Neil一眼，“你在那个谷底休整好，找到了下一个想要追逐的目标，重新鼓起勇气，开始新一轮的能量积蓄。人生，大概就是在这样一个个波峰与波谷之间，反复前进的。”
“……”
Neil发现自己面对付晓声时，情绪总是很复杂。明明应该像讨厌过去那些监视者一样讨厌他，可心底却始终生不出真正的厌恶。他发现自己竟然很享受付晓声像个可靠的大哥哥一样，那恰到好处的情绪疏导；也贪恋那份温暖得像冬日里的烤炉的照顾。可有时又会被他突如其来的毒舌气得跳脚，转瞬却又沉迷于他那清泉般沁人心脾的鼓励。
他想，付晓声其实……也没那么讨厌。至少现在是这样。
Neil倚在车窗上，右手托着下巴，细细端详着驾驶座上的人，突然冒出一连串问题：“你为什么总能讲出那么多道理？你跟别人也这样讲吗？还是就只给我一个人讲这些？为什么……偏偏是给我讲这些啊？”那语气里，藏着几分故作的漫不经心
其实那是Neil想要确认自己在付晓声那里是否具有独特性的试探。
付晓声在等红灯的间隙转过头看他一眼，随即又目视前方：“呃……大概是因为我比你大几岁吧。不过你确实是第一个听我讲这么多道理的人。”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嗯……可能是因为，你总让我想起一个人吧。”
“谁啊？”Neil心头莫名一紧，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
“就是……一个人。”付晓声含糊地带过，恰好车子已停稳在别墅前，“下车吧，明天照常起床，准备下一个舞台。”
Neil却盯着他不动，摆出一副问不出来就不下车的架势。
付晓声看穿了他的固执，却在心里划下了界限。他觉得工作和私事应该分开，总不能直接告诉他“因为你性格很像我家那个傻弟弟，所以我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吧？这听起来太奇怪了。
他思前想后，决定干脆糊弄过去。
“下车。”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这并非他真实的情绪，只是觉得此刻这种方法最有效。
Neil在这三个多月的相处里，第一次见到表情如此严峻、语气如此冷硬的付晓声，像是被这话语刺了一下，愣怔片刻，才磨磨蹭蹭地推开车门。那背影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毕竟刚刚才确认了自己的特殊性，转眼就发现自己可能只是个替身，还被这样冷声驱赶，任谁都会觉得委屈。
然而，就在他脚刚要迈进别墅大门时，付晓声却降下了车窗，微笑着叮嘱道：“好好休息，明天加油！”
Neil回头望去，见付晓声那张脸瞬间又换回了先前的耐心与温和，仿佛刚才的冷硬从未存在过，他的鼻孔因震惊而微微扩张，下巴都快惊掉了。
怎么会有人有人变脸能如此之快，如此……理所当然！？
持续一个多月紧锣密鼓的宣传活动，在C国市场取得了出乎意料的热烈反响。
Neil凭借其快速攀升的人气，以及在出道直播中那完美的发挥带来了巨大的话题度，个人受邀前往C国，参加某大型社交平台举办的年度盛典，独自走上那条众星云集的红毯。
镁光灯如同密集的闪电，几乎要将夜幕点燃，粉丝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Neil身着品牌为他特别定制的黑色丝绒礼服，从容不迫地走完红毯，在巨大的签名板前留下潇洒的签名，随后被工作人员引导至会场内前排的专属座位。
冗长的颁奖环节即将开始，会场内冷气开得很足，与外面的火热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这间隙，付晓声作为随行经纪人，站在座位区后方，察觉到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那感觉并不友善，带着一种阴森的审视，让他脊背微微发凉。
他猛地回头，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搜寻，最终，却看见了远处正与几位资本大佬热络交谈的Ocean。
几乎是同时，Ocean仿佛头顶长了眼睛，精准地对上了他回望的视线，隔着喧嚣的人群，Ocean的脸上瞬间漾开那付晓声熟悉的温柔笑容，随后用口型清晰地说了句什么，并配合着肢体动作，示意他出去聊两句。
付晓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低头看向身旁已经落座的Neil。
典礼尚未正式开始，人员还未完全坐满，冗长的晚会显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眼前的Neil正低头看着手机，暂时并不需要他。
略一思忖，付晓声微微躬下身，沿着座位间的空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看台边缘，然后绕了一个圈，来到了Ocean身边。
他脸上迅速堆起经纪人的常规社交笑容，上前一步，伸出右手，语气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熟稔与距离：“Ocean，好久不见。”
Ocean同样伸出大手，与他用力一握，掌心温暖干燥，笑容依旧温柔得体，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那些尴尬的过往：“这几个月怎么样？新工作还适应吧？”
“嗯，还好。”付晓声的回答简短而克制，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我是相信你的能力的，”Ocean的语气带着一种前辈式的肯定，目光却别有深意地在他脸上流转，“你做事向来最有章法，不然，我当初也不会把你推荐给Sunny姐，牵这条线了。”
就在冗长的颁奖典礼进行到某个环节时，一阵饥饿感袭来，Neil下意识地侧过头，习惯性地想向那个总是能掏出各种小点心、永远在侧后方待命的付晓声寻求投喂。
然而，他视线所及之处，那个本该稳稳站在那里的人，却不见踪影。
Neil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目光装作不经意地几次扫过身后那片区域，依旧没有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像水底的暗流般悄然涌上心头，他索性站起身，以去洗手间为由，暂时离开了座位区。
他没有走向洗手间，而是凭着一种说不清的直觉，在灯火通明却人影稀疏的会场外围走廊里寻找。很快，他就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转角处，看到了付晓声的背影。
付晓声正背对着他，与一个男人低声交谈。
那个男人身量极高，比周围偶尔路过的工作人员要高出半头，肩宽腿长，穿着一身剪裁极为考究的深色新中式西装，长相是那种极具冲击力的，带有混血感的英俊。男人正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付晓声脸上，嘴角噙着一抹带着浓厚兴趣与欣赏的笑容。
而付晓声，虽然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站姿，但他侧脸上眉眼间那放松的、甚至带着一丝浅淡笑意的弧度，清晰地显示出他与眼前这个男人的交谈相当愉快，这种熟稔与松弛，他从未和自己相处时展现过。
Neil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瞬间掠过心头，并非强烈的愤怒，更像是一种……自己早已在无形中标记过的领地，被外来者贸然闯入时，所产生的那种本能的警惕与强烈不适。
他没有犹豫，大步走了过去，声音比平时稍显清冷地开口：
“Zora。”
付晓声闻声转过头，看到突然出现的Neil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意外，但立刻恢复了专业经纪人的神色：“Neil，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吗？”
“我有点饿。” Neil说道，目光却自然地从付晓声脸上移开，落到了那个高大男人身上，带着一种在社交场合中恰到好处的、纯粹的好奇与打量。
那个叫Ocean的男人也看向Neil，他挑了挑眉，脸上从容的笑容未变，眼神里带着几分评估的意味。
付晓声见状，正要开口为双方引荐，Neil却抢先一步，向Ocean伸出手，语气是无可挑剔的社交礼貌：“你好，Neil，声声的艺人。”
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姿态从容得如同主场，那个脱口而出的昵称自然得仿佛已在唇齿间流转过千百遍。
付晓声听到“声声”这两个字，头皮瞬间一阵发麻，脸上本能露出的惊愕与尴尬根本藏不住。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宋春兰，从未有人用如此亲昵的称呼叫过他，Neil这突如其来的逾越，让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