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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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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在塑胶跑道上,蒸腾起一股热浪混合着青草的气息。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的彩带和空水瓶,以及少年们尚未平息的兴奋余温。
宋屿安坐在班级休息区的长凳上,觉得额角隐隐作痛,周围的嘈杂声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但比这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校服裤袋里那个硬硬的、带着棱角的小东西,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坐立难安。
他看了一眼身边还在和许忱、韩叙兴奋地复盘刚才四百米惊险反超的陈迹夏。那人冰绿色的眼眸亮得惊人,脸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金色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最后冲刺的感觉,整个人像颗刚刚充电完毕、活力四射的小太阳,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宋屿安默默收回视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冰凉的屏幕。他解锁,点开了那个加密的相册。
里面最新的一张照片,是今天去检录路上,他鬼使神差拍下的——陈迹夏被绊了一下,惊慌失措、龇牙咧嘴的瞬间。照片有些模糊,却捕捉到了那人金发甩动、冰绿色眼眸瞪得圆圆的、带着点滑稽的真实模样。
再往前翻,是运动会入场式前,陈迹夏偷偷拍下的、他靠着树干小憩的侧脸;是香港维港夜景前,两人并肩而立的剪影;是宿舍里,陈迹夏笑得像个傻子、紧紧搂着他肩膀的“动物园”合照……
一张张,一幕幕。那个金发绿眸的少年,就这样霸道地、不容拒绝地挤占了他的相册,也一点点地,蚕食了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照片里的陈迹夏,有时阳光灿烂,有时委屈巴巴,有时狡黠得像只狐狸,有时又黏人得像只大型犬……唯独不变的,是那双冰绿色眼眸里,永远清晰映出的、他自己的影子。
正午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手机屏幕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宋屿安看着照片里陈迹夏各种生动的表情,指尖停留在那张“狼狈”的抓拍上,银灰色的眸子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松动、融化。
他想起陈迹夏扑进他怀里寻求安慰时的颤抖,想起冲过终点后那双亮得吓人、只映着他一人的绿眼睛,想起那个在夕阳下的拥抱,还有此刻,那人就在不远处,毫无阴霾、灿烂大笑的模样。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坚定的冲动,如同破土而出的春笋,猛地撞开了他所有犹豫和别扭的壁垒。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指尖用力蜷缩了一下,然后迅速锁上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他站起身,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下定决心的紧绷,对身旁还在说笑的三人说道:“我回教室拿点东西。”
宋屿安站起身,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需要离开这里,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处理掉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麻烦”。
“嗯?我陪你一起去!”陈迹夏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接话,立刻结束了和许忱的交谈,几步就跟了上来,冰绿色的眼眸弯弯的,里面盛满了毫无保留的依赖和黏人劲儿,“正好我也要去拿水杯。”
宋屿安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他其实更想一个人静静,但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喧闹的操场,穿过连接操场和教学楼的林荫道。
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细碎斑驳的光影,四周安静下来,只剩下蝉鸣和他们踩在落叶上沙沙的脚步声。
陈迹夏心情极好,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刚才比赛最后冲刺的感觉,说听到宋屿安那句“奖励抱抱”时像打了肾上腺素,说撞线时看到宋屿安朝终点走来时的心跳加速……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鲜活和热情,像夏日里叮咚的山泉。
宋屿安沉默地听着,插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尖触碰到那个光滑的信封边缘,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他银灰色的眸子望着前方被拉长的、两人的影子,心里乱糟糟的。终于,在走到教学楼侧面一条僻静的、通往实验楼的小径拐角时,他猛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屿安?”陈迹夏也跟着停下,疑惑地看向他,冰绿色的眼眸里带着关切,“是不是还不舒服?头还疼吗?”
宋屿安没有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过身,面对陈迹夏。阳光被教学楼挡住,在这个角落投下大片阴影,将他们笼罩在一片相对昏暗和私密的空间里。他抬起头,银灰色的眸子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紧张,有羞恼,还有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这个……给你。”他从校服裤兜里掏出那个东西,动作有些僵硬地塞到陈迹夏怀里。那是一个淡绿色的信封,颜色清新得像初春的嫩芽,材质是略带纹理的厚卡纸,触手温润。
信封的开口处别着一张小小的拍立得照片——是今天入场式前,陈迹夏偷偷拍下的,宋屿安靠着树干小憩的侧脸,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银白的发丝和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温柔的光斑。
照片的四周,还用细小的、压干的白色小雏菊和淡蓝色的蓝星花,还用星星亮片精心装饰了一番,显得格外用心和……少女心。
陈迹夏愣住了,低头看着怀里这个与他平时风格截然不同的、精致得有些过分的信封,冰绿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茫然和惊讶。
他拿起信封,指尖拂过那些干燥花瓣细腻的触感,又看了看那张被装饰起来的拍立得,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跳动,一个荒谬又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想如同破土而出的春笋,猛地钻了出来。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耳根已经红得滴血、却强装镇定的宋屿安,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巨大的、傻气的弧度,眼睛里闪烁着狡黠而惊喜的光芒,故意拖长了语调,用那种欠揍的、带着探究意味的语气问:“屿安……这、是、什、么、呀——?”
他这副明知故问的德行,瞬间点燃了宋屿安强压下的羞恼。他猛地抬起头,银灰色的眸子燃起两簇小火苗,恶狠狠地瞪向陈迹夏,白皙的脸颊也染上了绯红,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陈、迹、夏!你、别、给、我、装、傻!”
“装傻?装什么傻?”陈迹夏眨巴着那双无辜至极的冰绿色大眼睛,演技精湛得可以去拿奥斯卡小金人,他晃了晃手里的信封,语气更加欠扁,“我是真不知道嘛~这么漂亮的小信封,里面装的什么呀?难道是……屿安你写给我的……比赛鼓励信?还是……感谢信?感谢我平时给你跑腿买水?”
“你——!”宋屿安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搞出这么一出!
“他、妈、的,这是情书陈、迹、夏!是老子给你的情、书!”他说话都带点咬牙切齿,伸手就想把信封抢回来,“你不要拉倒!我给别人去!”
话音刚落,陈迹夏脸上的戏谑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恐慌的紧张和……浓浓的醋意!
他猛地将信封死死抱在怀里,像护食的幼兽,冰绿色的眼眸瞪得溜圆,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带着难以置信的委屈和质问:“给别人?!宋屿安!你还想给谁写?!我不是你的唯一了吗?!你……你还有别的狗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宋屿安被他这离谱的脑回路和倒打一耙的无耻行径气得眼前发黑,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连脖颈都漫上了一层粉色。他羞愤交加,口不择言地低吼:“不是!你滚开!离我远点!” 说完,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他社死的现场。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陈迹夏稍一用力,就将他拽了回来!天旋地转间,宋屿安的后背撞上了冰凉的墙壁,而陈迹夏已经欺身逼近,将他困在了墙壁和他火热的胸膛之间!
“你干什……”宋屿安的惊呼被堵回了喉咙里。
陈迹夏低下头,毫不犹豫地、精准地攫取了他的唇!
这是一个带着汗味、阳光气息和某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的吻。起初只是唇瓣的紧密相贴,带着试探和珍视的轻柔摩擦,但很快,就像点燃的野火,变得炽热而深入。
陈迹夏的舌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撬开他因惊愕而微张的齿关,肆意掠夺着他口腔里清甜的气息。宋屿安的大脑一片空白,银灰色的瞳孔因震惊而放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耳边嗡嗡作响,只能感受到对方滚烫的体温、急促的呼吸和那霸道又温柔的吮吸纠缠。
“唔……!”他反应过来,开始挣扎,双手抵在陈迹夏结实的胸膛上,用力推搡。但这个吻仿佛有魔力,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推拒的动作变得绵软无力,更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
陈迹夏感受到他的抗拒(或许在他眼里是害羞),反而吻得更深,一只手紧紧箍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捧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有丝毫退缩的可能。这个吻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长久压抑的情感宣泄,以及一种近乎宣誓主权的霸道。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宋屿安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陈迹夏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两人额头相抵,都在剧烈地喘息着。
宋屿安银白的发丝有些凌乱,脸颊酡红,唇瓣被吻得红肿水润,银灰色的眼眸里氤氲着一层迷离的水汽,平日里清冷疏离的气质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欺负狠了的、惊心动魄的媚态。
陈迹夏冰绿色的眼眸深邃得像幽潭,里面翻滚着未褪的情潮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他看着宋屿安这副模样,喉结滚动,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声沙哑而性感,带着浓浓的餍足和得意。
他伸出拇指,轻轻揩去宋屿安唇角暧昧的银丝,语气贱兮兮的,充满了调侃:“怎么了?我的屿安宝宝……脸这么红?嗯?这就害羞了?刚才给我送情书的时候,不是挺大胆的嘛?”
“情书”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再次劈醒了宋屿安。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宋屿安,居然被陈迹夏按在墙角强吻了!还吻得……那么丢人!
“陈迹夏!你混蛋!滚开!还有,谁是你宝宝了”他气得浑身发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开陈迹夏,抬手就用拳头砸向他结实的胸膛和手臂,像只被彻底惹毛的、张牙舞爪的猫,“谁让你亲我的!谁准你亲我的!陈迹夏!你个流氓!无耻!下流!我打死了!”
他的拳头没什么章法,但力道却不小,砰砰作响。陈迹夏被打得龇牙咧嘴,却也不躲,反而笑得更加开心,冰绿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里面满是宠溺和纵容。
他一边象征性地格挡着,一边继续用语言逗他:“哎哟喂~宝宝要谋杀亲夫啊!刚才可是你先给我送定情信物的!我这是……情难自禁!对!情难自禁!”
“定情信物你个鬼!那是……那是……”宋屿安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脸颊红得快要滴血,手上的动作更狠了,“那是许忱逼我写的!谁要跟你定情!我恨不得和你离十万八千里远,你、你去死吧!”
“哦~原来是许忱逼的啊?”陈迹夏故意拉长了语调,恍然大悟状,随即又凑近些,压低声音,热气喷在宋屿安通红的耳廓上,语气暧昧,“那……刚才那个吻,屿安bb……好像也没怎么反抗嘛?还挺享受的?”
“享受你个大头鬼!你给我滚远点!”宋屿安彻底炸毛,羞愤欲死,一脚踹在陈迹夏的小腿上,“我那是没反应过来!你个趁人之危的小人!我跟你没完!”
他一边打一边骂,从墙角一路打到了林荫道上。陈迹夏则一边笑着躲闪,一边嘴上还不忘占便宜:“好好好,我是小人,我是流氓~屿安bb打重点,打是亲骂是爱~”
两人就这么拉拉扯扯、打打闹闹地往教学楼走去。宋屿安脸颊绯红,眼含水光,银白的发丝因为刚才的“激烈运动”而更加凌乱,他追着陈迹夏打,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十足的“杀气”。
陈迹夏则一边灵活地闪避,一边时不时故意让他打到,然后发出夸张的“惨叫”,冰绿色的眼眸里却始终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笑意和幸福。
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撞见了从里面出来的许忱和韩叙。许忱看着眼前这“战况激烈”的一幕,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随即露出了一个极其猥琐又了然的笑容,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韩叙,挤眉弄眼地用气声说:“卧槽!快看!这俩又开始了!光天化日之下打情骂俏!这恋爱的酸臭味哦~”
韩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宋屿安异常红润的嘴唇和泛着水光的眼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陈迹夏那副春风得意、恨不得告诉全天下“我被家暴了我好幸福”的贱样,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淡淡评价:“没眼看。”
宋屿安听到他们的议论,动作猛地一僵,这才意识到周围还有别人!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收回了正在行凶的手,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脖子根。
他恶狠狠地瞪了罪魁祸首陈迹夏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脚步凌乱地冲上了楼梯,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大型社死现场。
陈迹夏看着他仓皇逃跑的背影,摸了摸刚才被打得其实并不疼的胳膊,冰绿色的眼眸笑成了两条缝。
他转过头,对许忱和韩叙露出了一个灿烂得晃眼的、带着十足炫耀意味的笑容,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里那个淡绿色的、装饰精美的信封,用口型无声地说:“情、书、哦,他、给、我、的~”
许忱和韩叙同时露出了嫌弃又牙酸的表情。
陈迹夏才不在乎,他珍重地将信封小心翼翼地贴胸收好,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追着宋屿安的方向上了楼。冰绿色的眼眸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如同拥有了全世界的璀璨星光。
而此刻,躲在楼梯拐角阴影处、背靠着冰冷墙壁大口喘气的宋屿安,听着楼下传来的陈迹夏那欠揍的、哼着歌的脚步声,感受着自己胸腔里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和脸上久久无法退散的热度,闭上了眼睛。
完了。这下……彻底解释不清了。
这是陈迹夏走过来,指尖轻柔地捧起宋屿安发烫的脸颊,望进他闪烁的银灰色眼眸里,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宋屿安,我不会让你后悔今天的,永远不会。”
他拿出他的手机,宋屿安瞥了一眼,低声问:“干什么?”
“当然是改备注呀”他理直气壮地笑着,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按,“我现在是你男朋友。”改完将手机递回,然后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往前走。
宋屿安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低声唤道:
“陈迹夏。”
“嗯?”
他微微收紧相扣的手指,声音很轻:
“没事。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