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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乱花渐欲迷人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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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把天光滤得只剩一层薄灰，像旧玻璃上蒙着的雾。雨是偷偷落下来的，细得能钻进衣领缝，带着青石板沁出的凉，贴在锁骨上像片细薄的冰。
风里裹着青苔混着湿土的腥气，飘到鼻尖时还缠了点老墙根特有的霉味，打在檐角积起的青苔上，晕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湿痕。
远处巷口传来谁家阳台晾衣绳晃动的“吱呀”声，被雨雾裹着飘得又轻又远，衬得整条老街静得更反常。平时叫卖的摊贩、放学追跑的孩子都没了踪影，只有雨丝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把空气泡得又凉又软。
周围的商铺零零散散地开了几个，没人注意到角落里有个人的存在，周最靠在斑驳的砖墙边避雨。
十五岁的身体如同竹笋一般破土而出，他正处在长开的阶段，肩背已经有了开阔的雏形，却还带着少年特有的单薄轮廓。
一件简单的白T，能看出手臂和腰腹的线条紧实利落，是常年跑跳练出来的精悍，而非成熟的肌肉块。站着时脊背挺直，带着股未脱的少年锐气，动起来又灵活得像阵风。
他站在角落里存在感很低，不刻意观察压根注意不到这角落有人。修长的指尖无意识蹭过墙皮剥落的碎屑，碎屑磨过指腹的糙感突然没了知觉。另一只手在口袋中无意识地敲动着，像在计数或是计时，可注意力早跟着远处的雨丝飘了。
他百无聊赖地等着人出来：付屿依旧墨迹，他脑子不正常了才会在这犄角旮旯等他这么长时间。
付屿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纸尿裤时期的铁哥们儿。两家从爸妈的爸妈那一代就交好了，两人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到了十五岁。从幼儿园到初中，他们一直在同一所学校。
这天放学，付屿非要拉着周最来这条老街买最新款的游戏机。这里离学校最近，不用绕路，还隐蔽，偷偷买不会被他爸妈混合双打。
付屿还在店里挑拣试玩，周最受不了里面的烟味，呛人的很，便出门到外面檐下呼吸新鲜空气。
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墙皮碎屑，他扣下来不少，就在周最的耐心即将over的那一刻，一抹紫色闯进了眼里。
是件深紫色的冲锋衣，在灰扑扑的雨雾里扎眼得很，却不突兀。男生个子很高，走路时肩线微微垂着，倒显出点漫不经心的松弛。
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滑，快要滴到睫毛上时，他极轻地偏了偏头，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耳尖沾着的那点湿，像颗没化的雪粒。
周最不受控制地盯着他看，想看清眉眼，可雨雾像层毛玻璃，把他的脸磨得模糊，只有皮肤在紫色衣料的衬映下，白得晃眼，像是刚晒过太阳的瓷片。
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喉结处，金属拉头沾着水珠，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踩在水洼边缘，溅起的水花很小，刚好沾湿裤脚，连鞋底踩过水洼的“嗒”声，都比平时听着清楚。
周最不自主地连呼吸都放轻了，整条街明明空无一人，他的视线却像被无形的线牵着，只追着那抹紫走。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大概是太无聊了，总得给视线找个载体。
直到男生走到街尾的拐角，再往前就是开阔的路口，那抹紫渐渐融进灰雾里，像滴墨落进清水，没了踪影，却总觉得眼里还留着点颜色。
周最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地从牛仔裤口袋摸出手机。屏幕上还沾着指尖的潮气，掌心竟有点汗湿，明明雨里那么凉。
按下快门时，那人刚好侧过身，镜头里只留住半张侧脸：绷紧的下颌线锋利得像被雨水打磨过，鼻梁的弧度藏在阴影里，剩下的，是被风吹得贴在颈后的湿发，和一个轮廓分明的、正在远去的后脑勺。
等周最反应过来时，鞋底刚踏出屋檐，就被扑面而来的雨雾裹住。再看街角，那抹紫已经彻底融进了灰蒙蒙的天色里，只剩手机相册里那张模糊的照片，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雨雾里的幻觉，更不是他的幻想。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会按下快门留下此时此刻，为什么会想追出去。半晌摇摇头失笑，又扯了个理由：衣服不错，可能是想找那哥们儿要下冲锋衣链接吧。
周最解锁手机，按住照片准备删除——拍别人照片总归不礼貌，他可不是偷窥狂。
可拇指按在删除键上，指尖却顿住了，脑海里又闪过男生偏头躲水珠的模样，耳尖那点雪粒似的湿意，好像还在眼前晃。
“哎，阿最，笑啥呢你？”付屿拿着游戏机从店门口走出，一出门就看见周最莫名其妙带着笑，那笑意里还掺着一丝自己看不懂的失魂落魄，让他莫名觉得惊悚。这种表情他从来没在他脸上见到过，从小到大周最向来是要什么有什么的。
“没什么，你看错了。”周最当即放弃删除的念头，他太了解付屿了，下一秒这人保准要凑过来扒他手机。
手指飞快按锁屏键、揣进口袋，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快得惊人，脸上的表情也迅速恢复成平时的模样。
付屿只当自己眼花，心里暗忖：回去得好好睡一觉，再熬夜打游戏，怕不是要出现幻觉。
他凑过来，兴奋地晃了晃手里的游戏机：“我去，我刚刚在里面试了，这个PS5的《战神》绝了！我挥斧砍怪时，DualSense手柄的自适应扳机瞬间绷紧，震动顺着手心传上来，像真攥着沉重的战斧，4K屏里飞溅的碎石都快崩到我英俊的脸上了，咱俩必须来一把紧张刺激的！”
“恩，改天吧，今天很累。”周最漫不经心地答应着，他对游戏本就没什么兴趣，每次都是被付屿拉着玩，单挑时对方被秒杀了不服气，再来一次还是被秒杀，没什么新鲜的。
“嘿嘿行，这次哥们我一定打败你，阿最你可别放水啊！”付屿说着，两人并肩走出街道。司机早已已经在街口等候，周最提前打过电话——要不然等付屿乖乖出来，今天他俩准得在雨里上演“□□”。
两人打开车门坐在后座，一路上很安静。周最余光瞥见付屿的脑袋早已没了支撑，左右乱晃，不用猜也知道，这家伙昨晚又通宵打游戏了。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或多或少淋了雨，为了不让付屿明天找借口请假，周最示意老李把空调制冷关了。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雨丝斜斜地织着，把车窗蒙成一片模糊的雾。雨点像被风揉碎的珠子，密密麻麻砸在车窗上，瞬间晕开一片水渍。
雨刷器在前方玻璃！上来回摆动，每一次划过都短暂撕开雨幕，又迅速被新的雨雾黏合，把窗外的街景撕成两半。像刚才没看清的侧脸，一半在镜头里，一半在雾里。
旁边的付屿睡得东倒西歪，周最双腿交叠，两眼清明。他侧靠着椅背看着窗外，脑海中又迅速滑过那抹深沉的紫色，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外面恰好掠过一道蜿蜒的水痕。
可那水痕很快就被新的雨珠填满，像是蹩脚的理由“冲锋衣链接”，也像没捕捉到的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