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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煤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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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前,吴润去肖衍办公室领成绩单。
最顶上是周柯毅,理综年级第四,离第一了差三分,总成绩凭借英语冲进了前五。
秦禹舟紧随其后,理综拿了第六,物理把英语和语文的优势拉了下来,只冲了前十。
这俩人断层式甩了班里第三名十多分。
消息刚在班里传开,瞬间像泼了热油的铁锅“轰”地炸了——两个理科大佬。
秦禹舟这次物理没发挥好,可耐不住他数化好,146的数学和98的化学,放在哪不让人赞叹。
周柯毅坐在最后一排被几个自来熟的围在一起。
一次开学考,炸出两个大佬。
“我靠。”
“我去。”
“挖槽。”
“开挂了吧。”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喧闹声隔着走廊都能听见。
肖衍抱着一打试卷走进班,嘈杂先传进耳朵——几个人正围成个小圈,把秦禹舟和周柯毅圈在中间,有一些女生时不时往那边瞟。
肖衍咳了几声,一群人作鸟兽散,都回到自己座位,但仍有小话声。
“开学考成绩都看了吧。”
“我们班出了两个你们年轻人说的大佬,老师也挺激动。”肖衍把试卷递给课代表让他发下去。
“但是。”重点来了,“总体成绩还是不理想。大多数同学的分数跟上学期期末相比有所下降。”
有人一直低着头看卷子,不知是对话题不感兴趣,还是对成绩不满意。
“不过可以理解,你们一放假就把自己快乐无上限的人格放出来,说明你们把日子过鲜活了。”
几个男生率先笑出了声,连一直低着头的女生都抬了抬头。
说到这儿,他朝班里后门角落两位大佬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打趣道:“那请咱们班的大佬,给大家分享下怎么在做题上下点硬功夫,你们说行不行?”
“行——!”
“成呗!”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行”的附和声,连之前垂头丧气的几个同学,也跟着露出了点笑意。
秦禹舟正转着笔,感受到强烈的目光,“啪”一声,笔掉在桌上。尴尬。他从小就受不了这样的捧杀。更何况这次他确实没发挥好,也无法接受有些下滑的成绩。
吃饭时间,大家都拎起书包就往食堂或宿舍楼冲。秦禹舟则安静地无动于衷,一直在纸上算题。
李嘉程坐在离门最远的地方,冲刺的时候被挡住了去路。本来都踏出教室了,见秦禹舟没动静,又扭回来:“舟哥,你不去吃饭?”
“不吃。”
“那我先走了。”李嘉程又一扭,整个人就像被按了加速键的箭,“嗖”地冲出门去,只留下一句“别饿得低血糖了啊!”在原地打转。
周柯毅早注意到他兴致不高,也没跟着人群去吃饭,从兜里拿了颗薄荷糖拆开递过去:“今天去喂猫么?”
秦禹舟张嘴咬住糖球,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周柯毅也不说什么,拉开他同桌的椅子坐下,静静陪着。
教室的窗户开着,风裹着热气溜进来,蝉鸣没那么聒噪了,像在慢悠悠收尾。
薄荷的凉意在舌尖还没散尽,秦禹舟写下最后一个单位,把笔搁下。转头就见周柯毅已经坐在一旁,指尖捏着一袋猫粮体验装。
两人没说话,脚步踩过走廊时,还能听见隔壁教室值日生拖动桌椅的声响。秦禹舟把饭卡揣好,跟着周柯毅走到衡中北门那个破旧的墙洞旁。
洋紫荆树下,一只黑猫从一旁的花丛里喵叫着跑出来。
“煤球。”秦禹舟蹲下,伸出手,煤球就哼哼两声凑过来蹭他的手。
周柯毅也跟着蹲下,撕开包装袋,倒了点猫粮在手上,递过去,煤球凑过来嗅了嗅。
黄昏的余晖斜斜扫过校园,把洋紫荆的叶子滤得透亮,粉紫色的花瓣落了满地,像撒了层碎糖。
秦禹舟轻轻摸着煤球的脊背:“上周都没见到你,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喵呜嗯。”
两个少年蹲在树下,掌心放着些圆形的猫粮,煤球缩在他们脚边,琥珀色的眼睛盯着食物,尾巴尖轻轻扫过一旁的花瓣。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秦禹舟声音放得很轻。风卷着花瓣飘过来,有一片落在黑猫的背上,它抖了抖耳朵,叼着周柯毅刚撕开的火腿肠往他鞋边凑了凑,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几片花瓣往下掉,空气里裹着洋紫荆的淡香和少年间安静的温柔。
周柯毅看着秦禹舟撸猫的手,淡青色的血管很浅地隐在皮肤之下,摸那只猫没什么肉的肚子。
“它是不是瘦了。”
“好像。”
“脸也尖了,丑。”
说错话了,煤球停下吃东西的动作,抬头瞥一眼秦禹舟,一副“呵呵哒”的表情。
秦禹舟第一次见猫脸上有如此生动的表情,手一转,揉着竖起的猫耳:“行行行行,不丑,快吃吧。”
吃完晚餐的煤球打着呼噜用脑袋蹭两人的鞋面,哼哼地撒娇。
风把洋紫荆的花瓣吹得绕着两人打转,煤球蜷在秦禹舟脚边,被揉得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周柯毅蹲在旁边,指尖还沾着刚才喂猫的猫粮碎,目光却没落在猫身上——全跟着另一个人的动作走。
心跳突然就乱了节奏。
想到某个下午,也是这颗洋紫荆树,远远看见那人蹲在这儿喂猫。
那时这只黑猫还没这么黏人,缩在他脚边怯生生的,他就把火腿肠撕成碎末,一点一点往猫嘴边推,动作轻得生怕吓着它。
阳光斜着落在他侧脸上,把他垂着的睫毛染成浅金色,连平时带着点锐气的下颌线,都被温柔的光影磨软了。
那时周柯毅敢走近,就站在树影里看着——原来有人可以温柔成这样,像把整个下午的阳光都揉进了动作里。
后来每次路过,总忍不住多望两眼,现在才明白,那天没说出口的“好温柔”,其实是心动的开始。
认识之后,就经常一起喂猫,连“煤球”这个名字都是两个人一起瞎起的,倒像是一起养了只猫。
心跳早就乱了节奏。
周柯毅伸出手摸有些炸的猫尾巴,蹲着挪到秦禹舟旁边,捻捻指尖的毛:“下次考试九月底。”
嗯?秦禹舟转头看他,没吭声。
“要不要一起考前五?”
“考。”
周柯毅用手肘轻轻撞一下对方:“那说好了啊,咱俩当4班挂逼。”
“你真的好幼稚。你比我大一个月,怎么比我还幼稚?”
“哄你开心的时候幼稚点怎么了?”
听到这里,秦禹舟撸猫的手一顿,抬头看了周柯毅几秒,眨了两下眼,有点懵。
哄你开心。
“哦……”
其实跟你待在一起就挺开心。秦禹舟想。
煤球的尾巴尖轻轻扫过秦禹舟手背。指尖顺着它软绒的脊背往下揉,猫咪喉咙里的咕噜声混着花香漫开来,把没考好的闷意一点点揉成轻烟。
洋紫荆的花瓣被吹成粉色雪,把这句约定,一起裹进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