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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疯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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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癫
国庆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易临喻就拽着习攸的手腕出了地铁。早高峰的人潮还没完全漫进这条藏在鼓楼身后的胡同,青石板路上沾着昨夜没干的露水,踩上去能听见细微的“咯吱”声——这里是国旺胡同,没有南锣鼓巷的网红店铺扎堆,也没有什刹海的游船喧嚣,只有老院墙上爬满的爬山虎在风里晃着叶子,墙根下还摆着几盆居民养的月季,花瓣上沾着的水珠亮得像碎钻。
习攸被他拽着走,还在揉着被地铁里的冷风刮得发僵的脸颊,指尖刚碰到温热的耳垂,就被易临喻塞过来一个纸袋子。“刚在胡同口买的,还热乎着呢。”少年的声音里裹着气音,带着跑了半条街的轻喘。习攸低头掀开袋子,糖炒栗子的甜香瞬间涌进鼻腔,栗子壳被炒得泛着油亮的焦糖色,他捏起一颗,烫得指尖打转,却舍不得放下。
“带你去个地方。”易临喻没等他把栗子剥完,又拉起他的手往胡同深处走。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被晨雾拉得长长的,偶尔有骑着自行车的老人从身边经过,车铃“叮铃”响一声,惊飞了停在槐树枝上的麻雀。走到胡同中段,易临喻在一扇斑驳的朱漆门前停住脚,门楣上还挂着褪色的“福”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锁——这是他远房亲戚的老房子,常年没人住,前几天特意托人要来的钥匙。
推开门是个小小的天井,墙角堆着几盆枯了的仙人掌,院中央的晾衣绳上还挂着半件旧衬衫,风一吹就晃悠悠地擦过头顶。易临喻拉着习攸往楼梯走,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像是随时会散架。“别怕,我上周来踩过点。”他回头冲习攸笑,虎牙陷进下唇,眼里亮得像落了星星。
爬到屋顶时,习攸才明白他说的“好地方”是什么。屋顶铺着青灰色的瓦片,有些地方已经长了青苔,边缘围着半人高的矮墙,刚好能挡住风。远处的天际线已经泛起微光,能看见鼓楼的飞檐在薄雾里露出一角,更远处的方向,隐约传来零星的号角声——那是天安门广场的升旗仪式,不用看时间也知道,此刻该是朝阳刚要跳出地平线的时候。
“快,给你个好东西。”易临喻突然蹲下身,从背包里掏出一沓国旗贴纸,五颜六色的,还有印着“国庆快乐”的卡通图案。他没等习攸反应,就抽了一张往他脸上贴,指尖蹭过习攸泛红的脸颊,带着栗子的甜香。“别躲啊,国庆就得有国庆的样子。”习攸想躲开,却被他按住后颈,那张印着小灯笼的贴纸最终还是贴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像颗小小的朱砂痣。
“你自己不贴?”习攸瞪他,伸手要去抢贴纸,却被易临喻往后躲。他干脆扑过去,两人在瓦片上滚作一团,青苔的潮气沾在衣摆上,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易临喻被他压在身下,笑得喘不过气,伸手挠他的腰:“别闹,再闹错过好时候了。”习攸怕痒,笑着松开手,却被他趁机把一张更大的国旗贴纸贴在了后背的衣服上。
等两人闹够了,远处的号角声已经停了,朝阳终于跳出了地平线,金红色的光洒在屋顶上,把青瓦染成了暖橙色。易临喻从背包里掏出便携音箱,按下播放键的瞬间,熟悉的旋律就飘了出来——是两人上次在音像店偶然听到的歌,没记住名字,却偷偷录了下来,后来成了每次一起出门时必听的背景音。
“来,跟着节奏晃。”易临喻站起身,拉起习攸的手,脚踩在瓦片上跟着旋律轻轻跳。他的动作算不上好看,甚至有点笨拙,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鲜活,像棵迎着风生长的小白杨。习攸一开始还放不开,被他拉着晃了几下,也渐渐卸了拘谨,跟着他一起踩在瓦片上,鞋底蹭过瓦片的声音,混着歌声和风声,成了这屋顶上独有的乐章。
“小心点,别踩空了。”习攸一边笑,一边拽着易临喻的胳膊,生怕他摔下去。易临喻却一点也不怕,反而故意往矮墙边靠了靠,指着远处的胡同口:“你看,那边飘着国旗呢。”习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胡同口的电线杆上挂着一面崭新的五星红旗,在朝阳下飘得猎猎作响,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你说,明年的今天,我们会在哪里?”易临喻突然停下脚步,声音比刚才轻了些,却依旧带着少年人的清亮。习攸愣了一下,没立刻回答,只是看着远处的国旗,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悸动。他不知道明年的今天会在哪里,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却知道此刻身边的人,此刻屋顶上的阳光,此刻耳边的歌声,都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不知道。”习攸诚实地回答,却被易临喻揉了揉头发。“我知道啊。”他笑着说,眼睛亮得像盛了朝阳,“明年今天,我们还来这儿,还在屋顶上听这首歌,还贴国旗贴纸,好不好?”习攸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映着朝阳,映着远处的国旗,突然就觉得,不管明年会在哪里,只要还能和他一起站在这里,就足够了。
他点了点头,没说话,却主动握紧了易临喻的手。两人并肩站在屋顶的矮墙边,看着朝阳一点点爬高,把整个胡同都染成了暖金色。风卷着歌声飘远,惊飞了停在槐树枝上的麻雀,那些鸟儿扑棱着翅膀,朝着朝阳的方向飞去,像是要把这屋顶上的笑声和温暖,带给更远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音箱里的歌循环到了第三遍,易临喻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袋,里面装着两杯热豆浆。“刚才忘了给你,快趁热喝。”他递过去一杯,自己拿着另一杯,两人靠在矮墙上,小口喝着豆浆,热流从喉咙滑进胃里,暖得人心里发甜。
“你看,那边有人家在挂灯笼。”习攸指着胡同里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门口站着个老奶奶,正踩着凳子往门框上挂红灯笼,旁边的孙子举着灯笼穗子,笑得一脸灿烂。易临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嘴角也跟着弯起来:“咱们一会儿下去也买两个,挂在这门口好不好?”习攸点头,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又待了一会儿,屋顶上的人渐渐多了些,远处的胡同里传来了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冰糖葫芦——”的调子拖得长长的,混着孩子们的笑声,格外热闹。易临喻拉着习攸的手:“走,下去逛逛,我带你去吃胡同里最有名的炸酱面。”习攸跟着他往楼梯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后背的国旗贴纸在阳光下晃着,像个小小的太阳。
下了屋顶,两人先去胡同口买了两串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咬一口又酸又甜,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易临喻掏出纸巾,替习攸擦了擦嘴角,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习攸的脸颊突然发烫,低下头咬着糖葫芦,却没躲开他的手。
两人沿着胡同慢慢走,逛着路边的小摊子,有卖老北京风车的,有卖手工香囊的,还有卖各种小摆件的。易临喻给习攸买了个风车,红色的纸扇转起来“呼呼”响,习攸拿着风车跑在前头,风车载着他的笑声,飘了一路。易临喻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刚买的香囊,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温柔。
走到胡同尽头,就是那家炸酱面店,小小的店面,门口挂着“老北京炸酱面”的木牌,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两碗炸酱面,还加了份拍黄瓜和卤蛋。等面上来的时候,习攸看着碗里满满的炸酱,还有码得整齐的黄瓜丝、胡萝卜丝、豆芽,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易临喻把自己碗里的卤蛋夹给习攸,看着他大口吃面的样子,自己也跟着笑。习攸嘴里塞满了面,含糊地说:“好吃,比我妈做的还好吃。”易临喻挑眉:“那以后常来吃。”习攸点头,又夹了一筷子面,心里想着,要是能每天都和他一起吃这样的面,该多好。
吃完面,两人又在胡同里逛了好久,直到太阳快到头顶,才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走之前,易临喻果然在门口挂了两个红灯笼,红色的灯笼在风里晃着,像是在跟他们告别。习攸看着那两个灯笼,突然觉得,这个国庆,好像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热闹,都要温暖。
坐地铁回去的时候,两人靠在车厢的角落里,习攸的头轻轻靠在易临喻的肩膀上,手里还拿着那个风车,偶尔转一下,发出“呼呼”的声音。易临喻低头看着他的发顶,闻着他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心里满是踏实。他知道,未来还有很多个国庆,还有很多个这样的日子,他会带着习攸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的风景,把所有的美好都装进他们的时光里。
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高楼大厦和老胡同交替出现,像一幅流动的画。习攸看着窗外,突然想起屋顶上的朝阳,想起胡同里的灯笼,想起手里的糖葫芦和碗里的炸酱面,还有身边人的温度。他悄悄握紧了易临喻的手,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原来所谓的“疯癫”,从来都不是什么出格的举动,而是和喜欢的人一起,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了诗,把普通的时光酿成了甜。
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人终于回到了家。站在楼下,易临喻看着习攸的眼睛,认真地说:“明年国庆,我们还去国旺胡同,还去屋顶上看朝阳,好不好?”习攸用力点头,眼里闪着光:“好,一言为定。”易临喻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揉一只温顺的小猫。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秋天的凉意,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习攸看着易临喻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里,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温柔。他突然觉得,这个高三的国庆,会成为他记忆里最珍贵的一页,而身边的这个人,会成为他这辈子最想珍惜的人。
疯癫到底是活泼 还是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