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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以真心付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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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开拔日起，捷报频至。
斩杀尸逐骨都侯、左日逐王、右温禺鞮王、右渐将王，长驱千余里，破右贤王，重创匈奴，边境得安。
这一月有余，刘徽月今日赴诗会，明日去道观寻清静，兴致来了隐于山林悠然几日，兴致去了归于闹市再潇洒几天。
好不快活。
因秦彧不在，刘徽月流星二人上天入地，短短时间将凉州城山川地貌，各方势力摸清大半。
这日刘徽月懒洋洋地倚在城外的酒肆二楼栏杆。她指尖拈着一枚刚出炉的玫瑰酥，慢条斯理地品尝，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楼下的人流。
近日刘璋探子抬出藏于城外的兵器，甚至还有硫磺硝石，恐怕要趁秦彧不在有所动作。
守了两日后，刘徽月盘算起来，按脚程今日午前大军便该抵达凉州。她有些坐不住了，得先想办法让秦彧察觉出异样。
“星儿，你去朝秦彧放一箭。”
流星咬牙切齿：“不要喊我星儿，叫我流星。”
寅时终于动了起来，众人将兵器藏在夹层棺材下层，上层放了一具腐烂尸首，再加一套完整的“送葬队伍”，吹拉弹唱，掩人耳目。
这一路经过两处关卡，稍作查验后，便畅通无阻。
刘徽月紧随其后追踪来到古浪峡。
这才得知刘璋竟与匈奴勾结，意图回城路上偷袭。
流星远远望着远处平旷中的闪烁，便藏于大军必经之地的断崖下，此处有枯败的灌木自然垂落形成屏障。
她一动不动，呼吸压得极低极缓，静等大军开拔。
时机稍纵即逝。
一阵疾风忽起，卷动旗面。就在风势最盛、旗杆微微弯曲的刹那
她猛然扣动扳机。
箭矢直奔旗杆最弯处。
“咔嚓！”
随着一声清脆而刺耳的断裂声，那杆高耸的帅旗，从中断裂，重重地拍了下去。
“有刺客！”
“却月阵！背靠古浪河。”秦彧厉声下令。
一侧为山一侧是水，地形广阔，不似伏击。
果然一炷香后，不见任何异动。
最佳的伏击位置应属古浪峡。
恰此时一骑斥候飞驰而回，未举白旗，表明前方未见伏兵。
秦彧深知，归师之疲，最易遭人窥伺。
便率一组亲兵登高而望。不见鸟雀惊起也不见尘头低广。
但刚才旗杆被断的异象又不得不警觉。
他立遣田恬率两营精锐步兵，搜索前进，“子华，必谨覆索之。”
果不其然，于古浪峡林深处发现些许被覆盖的新鲜车辙印记。虽未直接发现伏兵，但此迹足证此地必有蹊跷。
秦彧当即决定采用成本最低廉的方式——
占据水源围而不打。
而此时的流星早已沿着预先勘探好的峭壁小径疾退，身影在嶙峋怪石与枯树阴影间穿梭，片刻后便于刘徽月汇合。
二人趴在刘璋一行人后侧方树冠中。
一百、一十、二十、一二三、一共一百二十三人。
流星向刘徽月使着眼色“不然我们干掉一些拔腿就跑？”
刘徽月心中盘算起来。
刘璋与莫顿以这一百二十余人设伏，歼灭定远军四千精兵绝无可能。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意在除掉秦彧。以一百二十三条命换秦彧一条命。
现下秦彧已然占据有利位置想要拖得他们弹尽粮绝。胜负已定，他们拖不了太长时间。
只是能否拿下秦彧性命还未可知。
稳妥些，还是留在此处静等两日吧。
第一日寅时一刻，刺客们悄无声息摸进定远军营帐，意在直取主帅项上人头。
第一波刺客入帐瞬间，火光大起。
帅帐陡然崩塌将众人瓮中捉鳖。
不多时，三名黑衣刺客被铁链牢牢缚在刑架上。
秦彧一袭战甲，静立在他们面前，神色如常。
胡人？
要我命的？
缓步上前，声音平稳：“你们此次偷袭，意欲何为？”
一名刺客猛地抬头，啐出一口血水：“要杀便杀！休想从我这里得到半个字！”
秦彧不再追问，坐于三人身前，似是等着什么自斟自酌起来。
忽起一阵骚动，田恬又押了两人上前。
“王爷，这两个小贼欲趁乱烧我军粮草。”
“绑于阵前。”
又三日丑时，趁着夜幕，两山刺客杀出。
辅以巨石滚木，一时间定远军难以上前，眼见其拉进与大军距离。
刹那间箭矢呼啸，皆是淬了毒的狼牙箭，专破重甲。
其中掺杂着绑着硫磺硝石的火箭。
百夫长嘶吼着“列阵！”举盾抵住第一波箭雨，方才稳住局势。
刺客见状，又换用火攻。烈焰裹挟毒烟腾起，眼看要将定远军吞没。
秦彧田恬已等多时，二人一左一右自两侧陡壁分率铁骑而下，瞬间撕裂重弩阵。
战局已定，困兽犹斗。
“秦彧老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话少年看上去十五六的年纪，或是不精通汉话。
称呼上略有偏差，但语义倒是很精准。
秦彧命大军撤回驻地，示意田恬暗中搜山，差人将少年押了上来：“你是何人？”
“呸。”
刘徽月盯着秦彧，这厮命大军撤退，自己却站在埋伏之下。
太自负了。
两侧悬崖中尚有二十余人，弩箭齐发，弹指间便能将人射成刺猬。
只得暗中帮其清扫。
秦彧见少年面部线条粗犷，颧骨较高，佩戴耳环。是胡人。
“我杀你父母，屠你兄弟。”
少年登时破口大骂：“你这草原上的鬼，长生天会惩罚你的……”
喊到力竭躺在地上默默垂泪：“俘虏孕妇孩童，火烧草场，抢夺牲畜……”
“长生天！”忽然高喊一声，不顾被束缚住的手脚一跃而起。
啪的一声绳子四分五裂，少年掏出淬毒匕首径直插向秦彧脖颈处。
与此同时两侧陡壁中弩箭齐发，果然还藏有后手。
秦彧向左脚后撤半步，右掌化爪，一把扭断少年脖颈。1
似抡锤一般将尸身抡起来挡住箭矢，双脚踏地借力而起，精准锁定了悬崖上的敌人扔了过去。
随后持剑直劈而下。
与此同时藏于两侧山体中定远军从两翼迂回形成合围态势，不多时便将余寇悉数歼灭。
看完戏后，刘徽月流星匆忙返程。
流星是憋不住话的，“阿霜，我怎么听着这秦彧不像什么好人呢。”
“他打仗就打仗，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
“或是仁不掌兵，慈不称将吧。”刘徽月此刻正被深入骨髓的寒意笼罩。
今日齐秦互相制约，面上无事。
待来年风调雨顺，秦国总有一日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然那时的齐国未必会有一位好君主。
今日的匈奴便是明日的齐国。
匈奴此战连损六员大将，漠南无王庭，短时间内无力卷土重来。
大军尚未抵达凉州，八百里加急军使便到了。
翌日黎明，秦彧便率众将士，携妻眷返长安。
行了一天路，秦彧将身上染血的黑色常服脱下，只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血色隐隐渗出。
门被轻轻推开，刘徽月见状示意杏儿退下。
杏儿收拾得当后便退了下去。
她低着头，机械地脱着男人的衣服，极尽轻柔，生怕扯到伤口。
比出征前又多了些新伤，最刺目的便是肩胛处一道箭创，也不全然是箭创，周遭血肉已被剜去了。
定是昨日那场埋伏中的毒箭，已简单清过创。
心思一动，手里便失了准头。
眼见秦彧锁紧眉头，便愈发小心翼翼地擦拭他伤口周围的血污。
刘徽月的指尖比常人的要再凉上一分，不小心碰到秦彧皮肤时。令他身形一滞，握住她手腕将人拉拽到自己怀中。
刘徽月登时出手猛击人迎穴，眼中透着下意识的防备。
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时连忙卸力，只得假意搂着秦彧后脑。
“你的伤……”
二人此时的动作激得秦彧喉结一动，但刘徽月适才手里的动作眼中的防备不作假。
她对我究竟有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四目相对，秦彧想着之前她的逢场作戏自嘲般哑声道：“抱歉。”
突如其来的疏远令刘徽月心慌，哭出来，他见不得我哭的。
酝酿片刻，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滴落，正砸在他赤裸的腰腹上。
现在再看刘徽月做戏稍显浮夸，
明明眼神清亮狡猾，不见丝毫悲伤，泪珠却大颗大颗砸下来。
明知她又在做戏，秦彧还是叹了口气，用粗粝的指腹笨拙地揩去她的眼泪。
“别哭了。”他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因何而哭？”
“王爷为何对臣妾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刘徽月抬起朦胧泪眼，怯生生地望向他，看着他的反应。
还是那直白坦荡的眼神，没有一丝羞涩与柔情。
秦彧将人稳稳放到身前，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我以真心付之，还望嘉宁公主敬其诚。莫要再如此行事羞辱于我。”
骗你又不是我本意，出山前师傅千叮万嘱——所行之事，事关天下苍生，务以大局为重。
自出山之日起先是亲眼见百名无辜工匠随从被屠而不作为，再引刃放血静养两月有余，后你与刘璋二人阴计环生，我每走一步都慎之又慎。
直至今日，秦彧就这么直白地点破自己。
身不由己的委屈、复杂难言的羞窘和被看透的无力感铺卷而来，刚刚止住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