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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死之躯·戎乌之死II ...

  •   “啪。”

      血色酒液飞溅,泼成了一滩狼藉的红,爬红了卷翁的裤脚。剔透的杯完好无损,在地上滚了一圈,杯口一角闪过一点星光。

      是卷翁刚端起放在唇边的一杯红酒,那枪声响了,他浑身一抖,高脚杯跌落,慌得不知东西了,整个人都乱七八糟的,玲珑望眼镜也不知掉在了哪里。“砰!”、“砰!”,又是两发,他颤颤巍巍站起身,生怕下一秒遭殃的会是自己。

      可就在欲走之际,他不幸地发现,自己身后两侧不知何时站了两名侍者。卷翁心一凉,脚步顿住,而这两位如影的暗卫,各自伸出左、右臂膀,比出一个“×”字形的姿势,面色冷冽,直视前方,目不转睛,规规矩矩站在他的面前,拦住去路。左侍者左手端了个托盘,盘中一杯香槟,右侍者右手持着一把小提琴,那架势,感觉下一秒就可以拉奏一首帕格尼尼。

      左侍者:“请您坐好。”

      右侍者:“不要起身。”

      左侍者:“即使我们丢了性命。”

      右侍者:“也会守护您的周全。”

      左侍者:“相信我们。”

      右侍者:“绝无虚言。”

      左侍者:“您绝无性命之忧。”

      右侍者:“是的,没错,嗯。”

      卷翁怒急攻心,跺脚斥道:“你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的命是我的命,当然是我保命要紧!恕不奉陪。让我离开!”

      而两侍者站如劲松,稳如沉钟,动也不动。

      叮。

      无可奈何,卷翁回过头,朝声响之处望去。

      叮。

      卷翁倒抽一口冷气,双目圆睁。

      叮。

      三声叮铃,最后一响。

      只见三枚冷银色的、忽闪忽闪的珠子在大理石地面上弹跳,翻滚,打转。卷翁咽了口吐沫,心道,是子弹。三发全部射空。或许是全被躲开?他没看见。不知怎么,卷翁又坐回了原位,他痴迷的双眼,正愣着神直盯着一层的那个人。

      那个从容不迫的人。甚至经此一遭,虽不见笑意,却也看不见半分扫兴的怒色,用手掸着台面木屑。手上正散着黑雾,只一眼,就立马消散的黑雾。总之,他周身气场是平静的。他抬眸,温和地看向二层中心之座,那个身穿红色礼服,面戴“白鲨”式样面具的女人。

      正是这份温和,让卷翁不寒而栗。诡异的非人感……他瑟瑟缩缩又抖了一阵,左侍卫上前一步,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条毛毯,为其细细盖好,顺便将那杯香槟搁置在了一侧的小桌上。卷翁侧目,思索道:这些侍者竟不护主?还有心思在这里服务。且说一层两侧,加起来一共二十四位侍者,自站稳后,就再无动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鲨大笑,歇斯底里的狂喜,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困兽,猛地扑向矮护墙,头颅用力、贪婪地向下探去,脖子抻得老长,面具是斜的,能看见她咧开的嘴里一口森白的牙齿。“我就知道——是你!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只有……只有你能!太好了,太好了。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宝贝。”

      “哒。”拍卖师轻声一个落槌。收到指令,站在白鲨身后两侧的侍者这才动作起来,上前几步,一左一右架住她,以实打实的力道死死遏制住,不顾挣扎,“请”回原座。右侍者手往后一背,不声不响地就捏了一朵红玫瑰,将花朵放在白鲨鼻前,花瓣颤颤,就这么绕了两下,麻意瞬起,白鲨安定下来,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乖乖坐好了。右侍者将玫瑰别在了白鲨右耳上。

      “感谢你的轻吻,白鲨女士。”

      台下的燕尾服假面说道,语气不咸不淡。而后将侍者交给他的三枚子弹捏在指尖,看了看刻纹,笑说:“也感谢你的额外赠礼。不过,诸位,在落槌之前,这一切都太仓促了,不是吗?希望这是今夜的唯一插曲。”

      喧闹已过,几乎落针可闻,上层之人个个稳坐,“猫头鹰”先生点了一根雪茄夹在指间,只看着袅袅烟丝,却不品入口中。斜在沙发里,右手慵懒地把玩古金币的“复古钟表”贵妇人,左手端着红酒。“蛇”伯爵的桌案上正燃着乌木沉香……他们都不知要怎么回应燕尾服假面的话,只静等他继续开口。

      “夜幕已至。各位衔宝远赴于此,只为竞逐一张‘卡戎之船票’——《FILE.0:戎乌之死》。”说到此处,燕尾服假面脸上笑意更深,又道:“上帝的弃子,地狱的子嗣。关于‘他’的存在,关于‘他’的传闻,关于杀死‘他’的方法,关于‘他’杀不死的秘密。‘他’的惨状,‘他’的面容,‘他’的鲜血,‘他’的泪水。”

      “应、有、尽、有。”

      此人笑道,吐气如霜。

      蛇鳞滑过脊背。卷翁又打了个寒颤,此人的语气调调,隐隐透着一丝诡谲之息。况且,如果他就是戎乌本人,那么,岂不是恶魔的诱饵?或是说,用杀死自己的方法吸引猎物上钩?噫!如此荒唐。

      “规则只有一条:落槌即成交,反槌即失败。”

      “咚!”

      仍是干脆利落的动作,此次,总算正式开场了。

      “第一把钥匙,是蛇伯爵所带来的‘月影蔷薇’。伯爵,请问你是否同意我向大家展示这枚怀表?”

      此问一出,并没有得到蛇伯爵的亲口回答,传入耳中的,是一段跳跃灵动、律动十足的萨克斯,明澈透亮,似是清晨透过薄雾的阳光。一段曲乐独奏,是蛇伯爵身边的右侍卫在吹奏。如此欢欣,温暖丰沛,是在表达“同意”。

      天上序曲。

      此为第二间幕之题。

      同意之后,站于大堂两侧的侍者各自踏出一人,将自己手中端着的箱子打开,让里面的器物在众人面前亮相。而坐落于高处的十二位上层之人,不用担心看不见,因为他们身前正缓慢升起一个台面,水晶般的屏幕,近在眼前。

      呈现于眼前的是两个器物,一左一右。一块是怀表,另一个,则是一只金甲虫。

      “关于这枚‘月影蔷薇’,它的价值所在,并非工匠的技艺,也不在它值多少金币。而是怀表本身,藏着的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蛇伯爵,我是否可以拆开表盖?哦,感谢。那么,揭晓答案的时刻到了。”

      众人望向屏幕。那拆卸下的表盖上,除去刻写的几条典当记录,还有三个英文字母:“I DO.”。

      “果然。”燕尾服假面笑说。戴着白手套的手把玩着这枚表盖,又道:“‘I DO.’嗯。这枚怀表之名之所以为月影蔷薇,与它藏着的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息息相关。很久以前,蔷薇公主与贫民穆恩的爱情,遭到了皇室的反对,国王派出兵马,将外出的公主掳走回宫,并威胁道:‘如果你再跟那个人有什么瓜葛,我就会杀了他!’,公主无奈之下,只好坐上马车离去。而穆恩挤过人群熙攘的大街,跟随马车,大喊:‘我只要一个答案!如果可以,你愿意嫁给我吗?’,公主掩面哭泣,不敢回应。事后,公主以‘既然无法在一起,那么我也不能收下你的礼物。’,如此不会被诟病的理由,命侍卫将传家之怀表归还给了男子。直至今日。答案终于被我知晓,‘I DO.’。果然刻在表盘之内。”

      “月光下的蔷薇之影,衰败的爱情。但是,非常可惜,与之相匹的是这只‘圣甲虫护身符’。蛇伯爵,你想听听这只圣甲虫,还是即刻收回怀表,就此离场?”须臾,又一段悠扬之乐垂落。“好。”

      屏幕中心之物变成了那只栩栩如生的黄金圣甲虫。虫背的每一道纹理都清晰可见,手道细腻,雕工精湛,上等黄金,细如发丝的象形文字。甲壳正中央,则深深镶嵌着一颗泪滴式样的红玉,或是红钻,只肉眼看,竟不知材质如何,润泽却闪。

      蛇伯爵一细看此物,立刻扬起右手,命自己右侧的侍者再度吹奏一段“同意”之音。此次的欢欣之曲激昂而持久,燕尾服假面笑说:“此圣甲虫共有七只,甲壳镶嵌之色,便为七彩。而‘红’之首,最为珍贵。想必伯爵仅差这一只。听此曲如此果断,认定此次交易成功。”

      静待三秒,再无回应。

      “咚!”

      一槌定音,交易达成。

      “出手无悔!”

      话音一落,一阵花瓣雨,飘飘曳曳,缓缓下落,随之一同显现的是一道红色帷幕,一同将蛇伯爵的身影掩蔽了。将两个器物呈现于台面的两位侍者也随之退场。

      “第二把钥匙,是白鲨女士所带来的龙纹匕首。女士,请问你是否同意我向大家展示这把匕首?”

      钢琴沉音,如乌云压顶,排山倒海,一层叠了又一层的浪潮,铿铿轰轰,呼啸扑来!横冲直撞,不止刺耳,一并侵袭了心脏,阵阵鼓动,骤地——硠硠滚动的低音戛然而止,满堂嗡鸣余音。

      投眼看去,白鲨正扬起右手,示意曲乐中止,朝下喊道:“我不要这些虚头八脑的仪式,你直接告诉我,这把匕首对应的,是不是那个密匣?”

      众人看向燕尾服假面。只见他目光沉静如潭,带着一种穿透力的专注,没有愠怒,没有不耐,等大堂之内再无任何响动,“咚!”,一反槌落下。材质不同,反头敲出来的声响沉重,同样响亮,却不再清脆。

      “不是。与龙纹匕首为之匹配的是一场实验的观察权限,没错,正是你心中所想的那场实验。但是,本次交易失败。”

      “等等!我没说不要!”知晓自己失去了什么之后,白鲨脱口而出。燕尾服假面不再应答,无人理会之下,她身后的两位侍者又上前来,白鲨极力抵抗,最终让步,冲着戎乌大喊:“等!再等等!我、说、了……等一下!戎乌!戎乌……你摘下面具,让我看一眼你的面容,亲眼看一次,此次就不算白来!不,稍后,我等你结束,到时候让我看看,好不好?”

      可燕尾服假面笑道:“不可以哦。”

      花瓣飘落,帷幕降下,人影无踪。

      第三把钥匙,是睡莲小姐的首场钢琴独奏会的“唯一聆听权”,与之相匹的是一幅画作《沉默的琴键》。

      画作的创作者,是早年被誉为“神赐予凡间的奇迹”的斯泰尔,自中年失去左手,无法再弹奏钢琴,经历了郁郁寡欢、天才落幕的痛苦之后,不知因何重拾了希望,开始以右手作画,再不弹奏钢琴。此后余生,他创作了将近百余幅画作,唯有这么一幅,也是他的临终之作,画了一架钢琴。

      “咚!”交易成功。

      “第四把钥匙,是猫头鹰先生的镂金星象仪。”

      卷翁眼冒金星。

      镂金?还是鎏金?听岔了……白瓷塑,圣物残片,唔,第五把钥匙?不,该是第六位。卷翁一手支着脑袋,不住地点头,极力睁开双眼。音乐盒,石雕……什么?残剑,炭笔草图,乱七八糟,轮到谁了?一切都朦朦胧胧,藏在雾里,看不清楚,听不透彻,终于,在一曲又一曲的独奏之中,博士沉睡了。

      一觉睡到饱。

      等再次睁眼,递到眼前的是一条刚经过水洗的手帕,正是左侍者。卷翁接过道谢,擦了擦脸,人登时神清气爽,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他记得自己没喝完。

      “……”

      等!怎么擦的脸?面具呢?这是哪儿?又发生什么了?

      头似拨浪鼓,快速摇晃了几下,卷翁才发现,自己早已不在歌剧院,不在那观望台之上了,而是身处于一间巨大书室之中,忽一抬眼,还以为自己进入了书之城堡。自己则坐在一张实木办公桌前,桌后无人,再前方则是落地窗,可见院子的地灯亮着,已是深夜了。

      吊灯从天花垂落,灯火通明,而台灯亮着毛茸茸的光,照亮了桌案上摊开的一本书,书侧置了一只钢笔。

      书堆之间,只留了细窄小径。一侧螺旋楼梯蜿蜒向上,直探二层。迈步楼梯上,也摞着书与卷轴。

      香气与光晕再无法带来倦意,卷翁心急如焚,一身冷汗,好在左、右侍者还跟在身边,他问道:“我睡着后发生什么了?怎么现在才叫醒我?”

      左侍者:“放心。一切都是主的指示。”

      右侍者:“我们对您进行了催眠。”

      左侍者:“目的是让您沉睡。”

      右侍者:“我们成功了。”

      左侍者:“您睡着了。”

      右侍者:“您醒了。”

      左侍者:“鞠躬。”

      右侍者:“主。”

      左侍者:“主。”

      废话。

      鞠躬鞠得再整齐划一,说的也全是废话!

      “古斯塔夫博士,您好。”一道明快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且正呼唤着自己。卷翁回过头去,看见有些逆光的地方走来一位年轻人,那身形看在眼里,还以为是古典油画的肖像活了。

      光是看身形,就能知晓此人正是方才不久还充作拍卖师的燕尾服假面。

      再不出意料,正是戎乌了。

      “你好。”

      或许环境太柔和,或许面前人太平和,太随和,卷翁只觉得,明明是自己期待已久,梦寐以求的事,然而真到了与不死之躯面对面的这一天,他的心却如古井,只落了一片叶子,那样的荡漾了一下。

      年轻人坐下,伸手来请示卷翁也落座,说道:“希望博士可以理解,毕竟十二个人中,只有您得到了密匣。为了保护您的安全和隐私,我们只好安排您先行退场,转移到这里。”

      “哦,嗯。那么,一切都结束了?”卷翁挠挠脑袋。

      “是的。现在只差您的意愿。”

      卷翁装作擦眼镜,一直回避着对方的目光。他没由来地畏惧,并非年轻人长得凶神恶煞,恰恰相反,面前的人冷玉似的脸,淡然无比,连那个歉意解释的笑意都欠奉人气,不像个活人,倒像一件保存太好的古董。

      正是如此,才让人怕。最让人怕的,是那双眼睛。蓝得干净,蓝得凛冽,说是一片粼粼之海也不为过,碎了星星,盛在里头,叫人想品一口。含蓄而端凝,将人看在眼里,却觉是深潭,也是墓穴了。对视,第一眼感到温和,第二眼则感到畏惧,因为他太直白,太审视,好似在他眼皮底下无处可躲,任何小心思都会无处遁形。

      “你就是……戎乌本人吧?”卷翁重新戴上眼镜,他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尾音的颤抖还是出卖了自己。

      “没错。”戎乌笑说。

      第三次对视了。卷翁不禁感叹,如是一杯酒,那么,宁可醉死、也想痛饮一杯。想着,躲似的,端起一侧侍者刚倒好的酒,一口干了,此酒并不辛辣,余味绵长。

      “酒是好酒,是我惯喝的品类。博士如果喜欢,我就为您多准备些送到您的居所。”

      “啊……多谢。”

      “您意下如何呢?”

      “当然。当然。我也喜欢这酒的味道。”

      “不是这个,而是您的钥匙,是否要选择以钥匙打开密匣?”

      听此言后,卷翁无奈心道:废话。不然我干什么忙活到现在?

      心思仿佛被看穿,还没等他回答,戎乌又道:“不少人到最后选择反悔,所以,为了留尽余地,只要不到最后一步,我都会尊重对方的意愿。”

      卷翁讪讪一笑,说道:“当然。但是,只要你答应我,不将这份机密外传。只要不公布于众,什么都好说。”

      戎乌道:“当然。”

      卷翁道:“成交!”

      “啪。”戎乌打了个响指,左、右侍者各自端着一个箱子,放在桌上,打开后,看见了两份文件袋。

      戎乌拿起其中一个,站起身,交给卷翁,而卷翁也拿起另一个,交给戎乌。两人一手交一物,一手接一物,卷翁将那重量不轻的文件掂在手中,心脏又嗵嗵跃动,欲走之际,又被戎乌叫住,他道:“博士,我有个问题要问你。”说着一挥手,遣走了两位侍者。

      卷翁道:“好,你问吧。”

      戎乌举起手中的文件袋,就在脸侧,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许,问道:“那片海域,那条裂缝,它的具体位置是不是……”他报了一串精准坐标,正是报告的核心机密。

      卷翁眼睛瞪得浑圆,他看着戎乌,像是在看怪物。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是机密!这不可能!”脑内火花四溅,泄密者?不可能!监听?绝无痕迹!巧合?荒谬!到底为什么?

      得出结论:“你事先看过了?”

      戎乌道:“三年前。它的位置我在三年前就确定了,我发现它的时间可比你们早多了。不过,我只有九成的把握。这次的交易就是最后一成。放心,我一开始就在隐瞒,今后自然也不会开口。”

      怪物!怪物!

      卷翁头皮阵阵发麻,愣着点点头,道好,觳觫一下,拔腿就走。刚要跨出门去,他又扭头,恃胆问道:“你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呢?”

      戎乌答道:“感兴趣。只是找你验证一下答案是否正确。”

      “……”牛头不对马嘴,卷翁不信,但心留有余悸,不敢多问,还是匆匆走了。

      自有侍者跟随。戎乌见门合上,便展开文件来读。三个小时之后,他整理出一份文档,页页塑封后,亲手拟写标题:第〇四〇九〇〇九次尝试。

      做好这一切,他装订合封,抬步迈向二楼。走向尽头的一间小屋,他用手帕掩住鼻子,灰尘扑来,他只眯了眯眼,无需开灯,排排小灯自在头顶亮起,走过便熄灭。内室宽大,却满是档案架,隐在黑暗中。

      他乘坐档案室里面的电梯,升了三层,叮,门开了,此间灰尘并不多,他轻车熟路,在盏盏小灯亮起、熄灭之间,推开了最有光泽的那一扇门,将此档案放在了最后的那个半空的架子上。

      做好这一切,他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将额头抵在架梁上,叹了口气。“这次会成功吗?会吧。”像是受不了自己,他低笑了一下,满是苦涩,道:“谁知道呢。”

      除了戎乌,谁也不知道。或许他自己也忘了。此间足有三层的档案室,排排满座的档案架上,其中一个档案夹的扉页中间,留有一道不经心的字迹:失败失败,只有失败。干脆将自杀记录陈列馆改名为找死纪念馆好了。心烦。心烦!

      叹息之后,无人回应。

      而那道孑然的背影,则是戎乌沿着来时路径离去的身影了。

      灯一盏一盏熄灭。

      身形消隐。

      “咔哒。”门锁落下。

      最后一盏小灯也熄了。

      陷入黑暗的一瞬,那道刚合上的门前,一只足有一人宽、半人高的巨大眼眸凭空出现,隐在暗色之中,缓缓启目。

      此“眼”的视线似能透过门扉,盯着戎乌,看他披上大衣,进了盥洗室整理仪容,离开此间书室。

      与此同时,“眼”正孕育着,其中踏出一道黑影,似是其化身之物。此物从“眼”内踏出,旋即便跪在地上,拜礼道:“主。吾已明了。”

      雨只停息了半刻钟,如今更烈,戎乌正撑着伞,去赴下一场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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