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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无情的土开出有情的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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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的机会安排在第二天的下午，车美娜早在招商会结束前就联系好了宣发，发布电影回忆的选角，诚邀各类演员试镜，没通知别的任何人，刘正燮知道这事儿后立马召集19层全体员工开了个紧急大会，安硕英就这样开了一上午的会。
做完所有准备工作后安硕英托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公司大门，正午耀眼的太阳照在他身上，但温度却没有想象中的高，看着路边泛黄的枫树树叶，原来已经入秋了，活着真好。
早餐没来得及吃，开完会后拿公司定的盒饭续了下命，现在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安硕英本想打个电话问下徐缘易的状态的，把公文包挂在手肘处，低着头输入联系人的时候跟一个人撞个满怀，他抬起头连说几个对不起，在看清那人的脸时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呀，韩允浩，你怎么在这里？”
韩允浩穿着灰色卫衣套装，白色T恤长出来一小节，他戴着棒球帽，没有头发遮挡眉骨鼻子挺立的更明显了，他眼睛弯弯，音调上扬着，“我们去约会吧。”
“好累啊～”安硕英嚎着撇过头，又偷偷看他一眼，又撇过头，再偷偷看一眼，被抓包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韩允浩挤着安硕英往停车场的方向推，撒着娇，“走吧走吧。”
韩允浩擦着安硕英的身体有些发痒，安硕英把公文包一丢，张开嘴大笑着边解开自己的领带边往停车场快步走着。
留在原地的人没有着急跟上去，他想起今天早晨在汉江旁边的长椅上，深吸一口江边新鲜的空气把检查报告给车美娜看的时候，她说的话。
“如果我是他，我会希望一起度过这两个月，不是像他丢下你那样丢下他。”
“当然，我不会丢下他。”
韩允浩提溜着手提包小跑到停车场，安硕英靠在他车的副驾驶门上，一手插兜一手把手机举在耳朵边上。
韩允浩走进时听到了对话的内容，“你不用担心，就算试镜结果不好，也会....”安硕英见人来了，给韩允浩递了个眼神，那人识相的打开了车锁，安硕英打开门坐进去。
韩允浩跟着坐进主驾驶，把包放在后座，发动车子。
“我肯定相信你能通过，所以我说万一嘛，反正你别紧张就好了，加油。”安硕英话说完后还嗯嗯了几声才挂断电话。
韩允浩突然压过来，安硕英本能的往后靠，见他往自己耳后伸出手，安硕英里面反应过来，心里嘲笑道，系安全带这么老的套路也要玩是吧。
安硕英乖顺的眯起眼睛微笑，手却悄悄的往门和座椅的夹缝里掏，在摸到想象中的凸起后，用力往后一推。
副座的椅子一下子往后躺平，坐上面的人也随着惯性直直躺下去，耍帅失败的人见状立马弹开座椅，膝盖跪在扶手上，脚蹬着椅子，
两只手刚刚好垫在安硕英的头下面。
本来只上凑近尴尬一分钟不到的，现在人真的完全压着自己了，失策，安硕英尴尬的咳了咳。
韩允浩的半长发坠下来，显得人毛茸茸的，语气也跟着变得粉红，“你以为我会干嘛？”这么说着轻轻收回手，把座椅一点一点调回来，最后再利落的系上安全带，其他什么事都没有。
才怪，韩允浩刚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就让安硕英找一下扶手箱里的唇膏，安硕英勾着腰，手在里面薅了三四个来回都没半根圆柱状的东西。
韩允浩突然啊的一声引得安硕英立马支起身子看着他，他熟悉的握着安硕英的脖颈，蜻蜓点水般吻上了眼前人的唇，离开时还不忘调侃到，原来在这里啊找半天。
安硕英噗了一声，他真的很想问今年不是都2025了吗怎么还用这么老的梗，不过最后他忍住了，除了笑都忍住了。
韩允浩应该也感受到了，边咳嗽边喊着今天还挺热的兀自打开了车窗，只是安硕英没提醒他，今天18度，已经是秋天了。
韩允浩开着车子逛了一圈后才想起来今天的日程是约会，虽然他已经准备了一系列方案，但还是想先问问安硕英的想法。
“我啊，我想想，要不去你以前工作的工厂参观一下吧。”安硕英余光里瞥到一眼公文包，想起上次金总给的那瓶橘子汽水，计上心来。
“哈？为什么想去那里？”韩允浩不解地转动着方向盘，听话地往市区外的方向开着。
当然是为了熟悉路啊，不过安硕英断然不会这样说，他随便编了个理由，“想看看你以前的生活而已。”
说者无心，听着有心，韩允浩罕见地没有应和他的话，只是从车门槽里取了瓶水递给身边人。
右拐，这是良久之后韩允浩说的第一句话，虽然只有两个字简短的话，刚拐弯不到500米，又说了一句右拐，又是差不多1km的路口，韩允浩打了转向灯，说着，最后
“右拐。”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来，韩允浩终于笑了，他满眼期待的问：“你有想起什么吗？”
“什么？”安硕英疑惑的歪头看着他，他快速的瞟了一眼眼睛里除了清澈没有一点杂质的人，挤出微笑揉了揉安硕英的头，说到没什么。
HDW电视台？安硕英晃眼看到经过的一栋格格不入的高大建筑，里面拍了拍韩允浩的肩膀问到：“这哪里是不是有条小路可以到电视台直接穿到工厂，只够小轿车挤着通过的那种小巷子。”
“小巷子？为什么突然找那种巷子？”韩允浩钝感力拉满，安硕英又缩小了范围，“因为那里有一家咖啡店听说特别好喝来着。”
韩允浩迷迷糊糊的点了个头，带着他在各个路口窜过，让安硕英自己认，终于在第四条巷子找到了一家咖啡厅，描述也对得上，就是这儿了，安硕英默默记下了位置，和韩允浩说应该是记错了。
不以为然，韩允浩把车子随意停了一下，毕竟工厂前一大片水泥空地，怎么停都行。
安硕英推开车门，一片连着一片地墨绿色的L型工厂就出现在眼前，大概从前老板死后就没有再运作过，野草在各种缝隙中冒出头来，还有攀着墙壁的藤蔓，劣质的玻璃窗反射出的光并不刺眼，要不是这光安硕英还觉得这是塑料贴的呢，被熏的黄黑的旧式排烟管在屋檐周围蜿蜒，粗壮的烟囱排列得整整齐齐，管口处还腻着黑油。
韩允浩锁好车走到安硕英旁边，异常平静的说到：“没什么好看的其实。”
“不能进去吗？”安硕英三步并成一步往工厂大门走去，只不过刚走几步就被守卫亭的大爷拦下来，大爷询问他为什么来这里。
安硕英无措的对着跟在后面的韩允浩招招手，后者远远地和大爷打了招呼，大爷显然认识他，两人叙了下旧，韩允浩问能不能打开门进去看看，大爷一口回绝，还问韩允浩是不是忘了工厂被限制的事情了。
言语间安硕英听明白了，这个工厂在崔老板死后因为污染问题被人举报彻查了，虽然还有使用权，但想继续营业还是改做其他的生意都有不同程度的限制，只有极个别货物存储可以用，其实和废了也差不多。
韩允浩拍了拍安硕英的背，让他回车里等自己，自己再和大爷聊聊，但等安硕英走远，他才放松下来，对大爷说：“如果您觉得厌倦的话，可以和小泗他们去北光街做事情，我可以...”
大爷没等他说完，摆摆手用他沧桑的喉咙发出干哑的笑声，“不用了，腿也不方便了，这儿挺好的。”
见韩允浩垂眸，大爷乐呵呵的又说：“你为我们做的事情太多了，能为你做的也只有为你守好这里。”说罢转头望着不远处的黑色汽车又开口。
“去找你说的未来吧。”
韩允浩走之前又转身凝望着好久不见的工厂，良久，他蹲下来，张开右手手掌贴在地上，凉爽的秋风拂过，头发在肆意飞舞，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混入空气中。
“辛苦了，谢谢。”
那天也是这样凉爽的天气吗？拿着作品展出许可的他垂头照着回家的路走着，巷口贴满了横幅，工厂？这可是住宅区，他摇了摇头右拐，想起某个傲娇的人某天突然问自己“吖，你知道右拐右拐再右拐是什么吗？”
很显然，是左拐，他这样答道，学生一副得逞的样子说到：“是我们家啊。”
家吗？那个家里现在只剩下基础的家具，曾经生机勃勃的小院子也随着主人的离开变得荒芜，谁进去都得扬一鼻子灰的程度，算了，别想了，怎么干什么都能想起他。
地球离了谁不能转，真是的。
再右拐，本该是寂静的的小路变得闹哄哄的，好几个说话声音叠在一起，完全听不清，韩允浩把手里的纸折好塞进书包侧边的口袋里，手揣在卫衣兜里慢慢靠近家门。
最后右拐，吵闹的声音突然消失，一群人渐渐散了，唯一留下的是站在家门前的一位西装革履，路灯的光打在他正上方，只看得清下颌角，韩允浩扯了下嘴角，还是继续走上前。
我真的病了吗？都能看见鬼神了。
他无视这不正常的东西，把钥匙插入铁门后拧开，刚把左脚迈进去，身后便传来自己的名字声。
韩允浩汗毛瞬间起立，整个脸皱成一团，眼睛珠子扫一眼余光又回来，再扫一眼又回来，这个狗都不叫的时间，叫自己名字的能是什么，他狠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假装什么都听不见，把右脚迈进去。
甚至关门都是手往后探着关的，身子是不敢侧一点，虽然关门也对鬼神无用，那“鬼”还是出手抵住了门。
他说话了，语气幽怨恳切，“韩允浩先生，可以给我五分钟吗？”
怎么办，怎么把鬼神拦在门外拜托了告诉一下吧，他除了死死用身子抵着门，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拜托拜托，阿门阿门，五分钟？我一秒都给不了你。
“我是会心工厂的工作人员，虽然很抱歉这个时间打扰您，但我希望您能给我点时间。”西装鬼也在门外使劲，话说的越来越快，在门缝宽裕的情况下艰难地从包里薅了张名片递入。
会心工厂？那是什么？韩允浩卸了力从他手中抽走名片，这个名字好像在那里看到过，刚刚巷口处挂的横幅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不管怎么样，好歹确认是碳基生物了，韩允浩将黑衣人请进屋，他把连接院子的滑动门拉开，还好客厅被收拾的很干净，把人带到沙发坐下，再到导台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
见韩允浩放下书包坐下，打开手机定了个五分钟的倒计时，黑衣人立马开始，“你好，我是会心工厂的协调员，您喊我小王就可以了，我们工厂选址在这一片，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小片住宅区，所以找您是想商量一下拆迁的事情。”
说到这里，小王摸着公文包，歪头从一堆白纸里找出一小沓订好的合同转正放在茶几上，“拆迁费和安家费合同里都有写明，没有任何别的条款，您也能看到，我们也有对接的房地产楼盘可以选择，如果暂时没有住所的话我们也有临时的公寓可以暂住。”
韩允浩眼神扫过黑色加粗的字，不管是费用还是态度都挑不出毛病，只是他们没考虑到的，是韩允浩对这片地的思念，是啊，住久了的地方当然会有感情，和人没关系。
“只有我没签吗？”韩允浩想起刚刚喧闹的人群，开口问到。
对面的人迟钝地点了个头，大概是不想有压力吧，人还怪好的，韩允浩扭过头，望着小院对面的那栋房子，“那栋房子的主人，也签了吗？”
啊？小王顺着韩允浩的视线，眼珠提溜了一转，说到：“对，这户好像本来就有愿意出售房子，所以合同当场就签了。”
哈，真绝情啊。
韩允浩垂眸确认了一遍合同内容，在小王的指导下签字画押，泛着油味的红印提醒着韩允浩，有关那个绝情之人的一切要被一起带走了。
手机倒计时停了，发出滴滴滴电流声音，小王留下一份合同，拿着另一份装进包里。
韩允浩把人送到门口，等人走远后，望着对面房子边上围着野草丛生的红墙，他失了神地往门口走去，熟练地从邮箱缝里扣出钥匙。
上次来看还是一片凄凉的院子不知何时长出了嫩绿的草，几株花撑着墙角勉强直起腰，白色的小雏菊在蓝紫的傍晚依旧惹眼，他走到墙角蹲下，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在花瓣上摩挲。
嗡嗡响起的手机让他回过神，他接起电话，是方才的黑衣人，那头说到：“公寓那边还有空位，你可以暂住那边，你的学校是文安美院对吧，公寓离你学校也挺近的，我先安排他们简单准备些生活用品，你收拾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韩允浩先是嗯了一声，在对面要挂断电话时才开口：“我能加个条件吗？”
对面顿了一会儿，小心翼翼询问到是什么条件，韩允浩歪着头看着那一簇花，“等工厂建好了，我想在这里工作。”
后来韩允浩把那簇小雏菊移栽了，但无论何时经过这里，记忆中的黄白色还是会浮现，如果不是它，或许我真的会忘了。
韩允浩回到车上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然熟睡，没打算叫醒他，接过了已经开封的橙子汽水放好，兀自发动车子，从卫衣口袋里掏出手机，连滑动都不用的通讯录，他拨通了最后一个号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