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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这不是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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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泗，我一会儿来找你。”
朦朦胧胧的声音传入安硕英的耳朵里，眼皮锁住费了好大劲才撑开，眼前已然不是玻璃外的黄昏景色，昏暗的环境只有接近天花板的墙壁有几扇窗，排气扇不知疲倦的转动着，声音和嘈杂的人声来说都算不上什么了，他绕过已经停止运作机器，往声音集中的地方走去。
果然，只要喝了那个就能梦到想梦的。
离铁门还有五六米距离，脚步踩着钢铁的声音从脚底传来，声音越来越近，安硕英望了一眼四五米高的阶梯，立马勾下身子往机械后面钻，黑色的西服成了加成buff，直到那人从楼梯上来，和自己穿的相差无几的男人举着电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声音，他操着和稚嫩声音不符的方言和电话那头说到“允浩哥，你就操心你的画儿吧，别操心我了，就接个人不会有事的。”
电话那头听不清说了什么，安硕英一动不动的窝在角落，大气不敢出一口，等到他再次开口时，语气开始恼怒起来，“哥，我今天生日，已经18了。”
男人挂了电话，推门走了出去，直到皮鞋的声音渐渐混在人声里，安硕英才蹑手蹑脚的爬出来，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靠近那扇散发着浓郁化工味道的墨绿色铁门，忍住鼻子的不适，贴着门探听外面的声音。
刚刚熟悉的声音问到：“要出发了吗？”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声音比较远，“老大刚刚说可以出发了。不过泗哥，今天不是你生日吗，你也要去？不是说浩哥负责吗？”
年纪才18的人被叫做泗哥属实令人好奇外面的人都是些什么年纪，“泗哥”踏着步子声音也渐渐远了，“他有事儿，我替他。”
猛的一声关上门，随着打火的声音两辆白色轿车轮胎滚着沙地驶离了工厂，等听不到丝毫声音后安硕英才冒头出来，看了下空空如也的白沙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西装裤，难道跑过去？
定制的西装十分修身，但事实证明跑起来也不影响得体，至少刚开车和优雅奔跑男擦过的韩允浩是这样觉得的，不过总觉得，有那里很奇怪？总觉得像？
算了，人在外国呢，方才猛刹的车又打上火开进了工厂空地，半个活物都没有，只有敞开的大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韩允浩蹙起眉，
抓起副驾驶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那人到哪儿了？”语气不冷不热的，不好判断想法，对面的人像是捂着嘴说话的一样，声音又闷又小，试探的说到：“韩组长，泗哥不让说啊。”
“说。”这下能判断出来了，对面的人哆哆嗦嗦的说着：“说是要从电视台那边过来，好像要穿过巷子直接去工厂。”
没有回话，挂完电话，韩允浩抬起眸子，面如铁青的发动车子掉头。
不知道具体时间，所以安硕英跑到那栋电视台时整个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再快些再快些，他这样想着连额角的汗都来不及擦就开始寻着记忆里方向搜索着那家咖啡店。
估计是神经紧绷着，连背后跟着一辆深蓝色轿车都没发觉，韩允浩开的飞快赶过来，本来打算开车四周绕一圈的，在又遇到那个优雅男时忍不住跟了上去，身形也像，侧脸也像，头发长了一些。
靠，真像个变态，手机弹出消息时韩允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得到准确的巷口了，他毫不犹豫地掉头了，像也不会是他。
这个任务本来就该自己接的，毕竟自己复学以后一直忙着画画，连训练都缺席了一个月，他的出拳已经变慢了，但好像也够用，收拾完这个，就还剩...
另外一边的两位终于翻过车盖板朝他冲来，他摇了下头努力让自己不去感觉疼痛，动作还是慢了，还剩一个，只有这一个了。
那是什么？
不那么明亮的太阳从那人手里的亮面反射到眼里，韩允浩来不及想，立马用身体去接，哪里都行，只要接住。
眼前意料之外的一片漆黑让他瞪圆了眼，身前突然窜出的“熟人”仿佛刀刃插入的是喉咙一般嘶喊着：“干什么呢？帮下忙啊。”
韩允浩立马闪出来折弯了那人的手臂，再朝那人腹部来了一脚，双手按着他的头一折，那人直接晕倒在地。
他立马转身确认这位英雄的状态，英雄带着黑色的口罩，头上的深蓝色包球帽在他的装束下特别怪异，更别说胸口还扎了把小刀了。
“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韩允浩说着就要把他拉出小巷。
血呼啦嚓的大手按着自己的肩膀，安硕英疼的脸都抽抽了，这梦也太真实了吧我去，不行直接死回去吧，他用仅剩的力气推开韩允浩，侧身指着角落里惊魂未定的大叔，话说的断断续续的，“你先带他走吧，我自己去医院。”
韩允浩不可置信的眼神在那把小刀和只能看见的那双眼来回，奇怪的是，那人一个肯定的眼神，身体就像收到指令的机器人一样松开他，转而拉起大叔丢进车里。
刚拉开主驾驶的门，韩允浩抓起副驾驶的手机折回去，打着120的手机塞给这位英雄，丢下一句，“在医院等我，我马上去找你，一定要等我。”
坚持不住了，安硕英在他转身跑走的那一刻耗光了力气靠着墙瘫坐下去，眼前亮晃晃的银色光芒真刺眼，他紧皱的眉心就没下去过，不行不行，太疼了，要死了。
“喂？您好？这里是120紧急呼叫，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连这句话也没法回答，安硕英眼皮愈来愈重，眼前摄入的光愈来愈弱，重重的呼吸捂在口罩里结成水珠。
幸好，你没认出我。但是，你居然没认出我。
120的鸣笛声响彻云霄，安硕英觉得好吵，“病人，病人，可以听见我说话吗？”耳边的声音一字不落的传入耳朵，他费力的抬起眼皮，刺眼的光一下子渗入，眼皮又卸力的闭回去。
那声音像是收到什么惊喜一样加大声音，“安硕英先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能听见的话可以回复我一下吗？手指能动就动手指，声音可以就哼两声。”
疼痛确实是消减了许多，安硕英觉得自己应该梦醒了，但为什么还是来了急救中心，他用算得上勉强的声音哼了两声，眯着眼睛适应这光。
完全适应后睁开，身边围着一个不认识但好像见过的短发女医生，另外一个倒是认识，“虞艺荷？”
虞艺荷听到自己名字后明显松了口气，她递了杯已经温凉的水问到：“哎呀吓死我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感觉疼的？”
安硕英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另一只手搭上她支在床边的小臂，莞尔摇了摇头。
“不过，我为什么在这里？”安硕英可不信梦还会连接，肯定是现实发生了什么。
“车祸，驾驶座的人反应还挺快的，及时打了方向盘才让那辆非正常驾驶的车只撞到车尾部分，但波及还是不小。”短发医生推了下黑框眼镜说到。
能坐上主驾驶开走车的除了他也没谁了，安硕英立马坐正身子，说话间朝短发医生面前凑了凑，“那驾驶座的那位呢？他有事吗？”
“轻微擦伤，弹出来的气囊闷着了一点，但他说手臂特别疼，上次也是手臂，急诊送来过一次，简单处理就送去他上次的主治医生那里了。”短发医生回忆着也跟着站直了。
“我去看他。”说罢安硕英立马拔下针掀开被子下床，动作快到两位专业医生都来不及阻拦。
音色不同的两个声音不约而同的重复着，“诶！？诶！？”两人的双手在空气中打了一百来辆出租车才把人赶回病床。
“不是，我没问题了，让我去看看他。”安硕英扯开病服证明，音量没忍住加大，吼了一声之后环顾三面隔着的薄布帘，还好左右无人，两外白大褂蓄势待发的把双手举在空中，安硕英叹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嘶拉，正对面的帘子突然拉开，“衣服穿好。”明明是命令话语，语气却异常温柔，没有病号服，还是那套灰色卫衣只不过帽子戴上了，发卷的黑发险些盖住眼睛，眼尾在见到人时微微上扬，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攥着瓶矿泉水就进来了。
安硕英咳了两声把绳子胡乱系好，眼力见满分的虞艺荷拽着眼睛发光的短发医生离开，还顺手带了帘子。
韩允浩擦伤的手背已经包好了，他撸下帽子，拉起被子贴心的盖好后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双手交叉抱着手臂撑在腿上往前凑着轻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安硕英视线跟随着韩允浩的右手手臂，盯失了神地小幅度摆摆头，被动作惹笑的人撸起右手袖子，白净的皮肤上没有任何伤疤，肌肉也练的不错，咳咳，看的安硕英终于偏过头。
韩允浩带着厚茧子的手贴上安硕英的下巴，把着分明的骨头将他的头转过来对着自己，“我的伤九叔应该告诉你了，不过刚刚医生说，我的骨头不知道为什么愈合了。真神奇啊，连疤都没了。”
距离越来越近，已经挪到病床上坐着的韩允浩的鼻息打在安硕英的脖颈上，声音轻轻的，勾人的痒，“我从车里晕过去的时候，还做了个梦，这条手臂废了的那天，你突然冲出来给我挡了刀，这里，扎了很深。”说着说着，手还贴上摆在洁白被子上的那只手，十指相扣着，整个头埋在安硕英滚烫的胸口处。
真正认真看过安硕英眼睛的人肯定不会忘记，韩允浩这种天天看的就更不会忘，无论多久。
加快运作的声音告诉韩允浩，这颗鲜活的心脏在为他跳动，心脏的主人显然也意识到了，扣着的手更紧了，比情愫先一步生出的是对那个梦的后怕，因为韩允浩紧贴的那处，生出了一道疤痕，大小刚好一把小刀宽度。
梦吗？不是梦吗？
“我应该在的，不是吗？我在，你就不会受伤。”安硕英把头低下，脸贴在韩允浩毛茸茸的的头顶。
“不要为我受伤。”韩允浩抬起头，另一只手抚上安硕英的脸，拇指在那颗脸颊痣上来回摩挲着，那双湿漉漉的双眸盯着淡粉色的唇良久，最后还是吻上了他的脸颊。
安硕英被亲的那一边眼睛眯起来，心里长起来的是一棵五六月的橘子树，即是甘甜又酸涩，你还在怕会吓到我吗？
安硕英松开十指紧扣的手，当做珍宝似的双手捧着韩允浩的颌角，暖热的气息裹着几个字放进韩允浩的耳朵里，“我在为爱受伤。”
话闭，安硕英笨拙的轻歪着头，蜻蜓点水的贴上了咫尺之间人的嘴唇。
贴上了就紧紧闭着不动，本来愣住的韩允浩忍笑着退后，一手握住安硕英的腰，另一只手绕到他脑后插入他头发，手一用力，安硕英的唇慢慢贴近。
韩允浩凑上去但没有吻，而是在靠近的那一刻舔上安硕英的上唇，吓得人一激灵，唇缝一露出，预谋已久的人隐隐的在后脑勺处用着力，吻了上去。
太用力了，安硕英被顶着一直往后退，偷摸换了几口气，不知分寸的人就一直追着，一下侵入的比一下过分。
头隔着大手抵上了白墙，安硕英恼了，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这人没有反应，又试了推开，无用功，最后狠下心用牙齿咬了一口。
“嘶。”韩允浩吃痛地回神，面前的人双颊绯红，分不清是缺氧还是害羞，他要起嘴角环抱着瘦弱的人，手轻轻在那人后背拍着。
“咕噜噜～”异响温柔地抗议着，安硕英手按着肚子，韩允浩比他先笑出声，“我去给你买吃的。”
安硕英重新抱住抽身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脸色的原因，语气十分软和，“我们出去吃吧，我也没病。”
和急诊科其他病人来说两人的病确实无伤大雅，等安硕英换好衣服，两人办了出院在短发医生星星眼的目送中走出大门，刚出门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头往两边偏，手却自然的牵在一起。
医院是开在市中心，没多远就是商业广场，因为烟火大会的宣传十分火爆。安硕英在另一只手的引领下来到了灯火通明的北光街。
美食街就是不一样，香味就算杂在一起也能分辨出来是什么味道，但这条街和以前见得不太一样，不只是因为它每一家店装潢都相差无几，都带着院子，院子都是木条围栏半围住的，名字虽然各有不同，但火爆程度倒是不分高低。而且每一家的服务员见到韩允浩都会把老板喊来寒暄几句，听起来十分相熟。
韩允浩掏出手机，为数不多的在车祸里留下的东西之一，打了电话，开门见山地说了句我到了后直接挂断。
不到两分钟，街中迎面跑来一个围着围裙的男人，年纪应该比他俩都小几岁，发育却一点不输，瘦瘦高高的快赶上韩允浩了，而且不得不说，某些角度来说还挺像的。
“允浩哥，我在二楼靠窗给你留了座，走吧。”似曾相识的语气，半普通话半方言的神奇语言安硕英大概能猜出来这句话的意思。
两人跟着男人到了店铺，院子里坐满了人，连院子外都是等座的客人，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下拉着手进了屋里，还上了二楼最里面的包厢。
安硕英顶不住视线松开手，韩允浩不以为然的回看了一眼，没说话兀自拉开了窗户。
“这里能看到商业广场后面的篱花公园。”男人只带了一份菜单放在安硕英面前，他扫了眼韩允浩，后者自然的开口，“我就老几样好了。”
这么一看，介绍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安硕英这样想着，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单也不知道选什么，干脆合上，“我和他的一样好了。”
“小泗，给他换不辣的。”韩允浩自然地倒了杯茶放在安硕英桌前。
茶杯里飘着白色的花瓣，安硕英端起来嗅着味道，抿了一口，菊花？
小泗合上包厢门后，韩允浩又悄悄牵起安硕英的手，不过后者以民以食为天的理由拒绝了他吃饭也要牵手的请求。
韩允浩不服的嘟着嘴，陪着这身衣服真像回到高中了，安硕英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细语的问着：“他是谁啊？这条街的人你都认识？”
韩允浩吸了吸鼻子说着，嘴埋在茶杯里喝了一口水，“他叫阮泗，算是我干弟弟吧，这条街的人都是以前工厂里一起干活的，工厂倒了，就用老板的钱给他们弄了些营生，没想到旁边修了个商业广场，一下子生意好了。”
“用老板的钱？”安硕英联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工厂老板儿子的话语，试探性问到：“你真是他干儿子？”
“哈。”韩允浩的笑露出好看的牙齿，“干儿子算不太上，只不过遗产里的可动产都给我了而已。”
“为什么？”安硕英脱口而出的简单问题却没有等到回应，服务员已经上好菜离开对面的人才开口：“尝尝。”
不愿意说工厂的事吗？那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安硕英学着韩允浩夹着菜，炸物比想象中的酥脆，面糊只裹了薄薄一层所以食物本味能被好好的尝出，蘸酱是自己调的，葱蒜什么的切的很碎，但刚刚好，主食除了拌饭还有裹菜的薄面饼，韩允浩熟练的把面饼摊在手上比手小一圈的面饼放的满当当的再折几折，送到了安硕英嘴边。
清爽丰富的蔬菜中和了炸虾的腻感，不过包的实在太多，安硕英不得不用手接着饼底，拆分几口入腹。
韩允浩垂眸抽出一张纸，桌子不大刚好是他手臂的长度，他屁股都没离开椅子，抬手细心地擦拭着安硕英嘴边的面糊屑。
安硕英拒绝的速度忽的变慢，两眼闪烁着到处望。
韩允浩把纸揉成团扔了后趁着腮帮子都塞满的人还没没空说话，续上了刚刚的话题，“都是过去了事儿了，没什么意思，你不用知道。”
他当然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收到怎样的眼神，疑惑夹杂着失落，换个时机自己肯定马上就招了，但是抱歉，他没有时间了。
安硕英加快咀嚼的速度，囫囵把嘴巴里剩下的东西压下去，“你不想让我知道你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吗？”
韩允浩沉默了好一会儿，屋子里静的可怕，窗外流动的人声变得格外扰人，日光灯下他低着头，脸上的表情看不清了，声音也变小，“你也从来没和我说过你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东西又扎上了胸口，安硕英刚听完就后悔问了，他知道为什么韩允浩不愿意提往事了。
怎么告诉你我过得并不如意呢？是语言不通被送到几十公里外的郊区，是烈日下在住宅区来回转了五个小时才找到住家，是不尽如人意的汇报和成绩，好不容易感觉适应了，卧室墙角堆成小山的纸盒子总提醒着自己，一起装饰圣诞树的人被自己遗弃在了几千里外。
话总是想的多，说出来却少，两年的时光只一句都过去了，不用知道。
“也和我说说吧，过去的日子。”
就这样约定好了，将两年的生活写成信在这个圣诞节交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