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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谷园三结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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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跟那几团顽劣的红线搏斗了半晌,非但没理出半个线头,反而把自己气得七窍生烟。
那红线滑不溜手,纠缠得毫无章法,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你们这些破线!欺负小爷。”江舟气得跳脚,把红线往石凳上一摔,左右张望了一下,目光锁定在旁边一株低矮的灌木。
他气冲冲地走过去,“咔嚓”一声,利落地折下一根粗细适中、带着几片嫩叶的小树枝。
他拿着树枝回到石凳前,重新抓起一团最乱的红线,脸上露出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狠劲:“不理了!小爷我今天就给你们换个活法!”
只见他手指翻飞,竟然不再试图去解那些死结,而是就着那乱糟糟的线团,将鲜红的姻缘线缠绕在树枝上。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练,仿佛做过无数次。
时而将几股线捻在一起,时而巧妙地利用原有的结扣作为固定点,时而穿插、环绕……
那原本象征着混乱与纠葛的乱麻,在他手中,竟如同最温顺的丝线,开始顺着树枝的轮廓,逐渐呈现出某种形态。
他编得极快,带着点发泄般的专注,嘴里还念念有词:“让你乱,让你缠,小爷我给你编个鸟窝,看你还怎么捣乱。”
他并未注意到,主竹楼那扇一直安静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细缝。
浊煜郎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内,透过门缝,静静地注视着松树下那个跟红线较劲的黄衣青年。
他看着江舟气呼呼地折下树枝,看着他放弃整理转而开始编织,看着那灵巧的手指如何化腐朽为神奇……
浊煜郎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讶异”的情绪。
他认得那红线,是机缘殿特有的姻缘线,蕴含天道规则,最是玄妙难控,连许多资深仙官处理起来都需小心翼翼。
可眼前这小子,竟然……竟然拿它当普通彩绳一样在编织?
而且看那手法,虽显稚嫩随意,却隐隐暗合某种韵律,并非胡来。
这绝非一日之功。
这是……在机缘殿无聊到什么地步,才能悟出这种“旁门左道”?
浊煜郎看着江舟那副全神贯注、仿佛在完成一件伟大艺术品的模样,再看看他旁边石凳上另外几团等待“临幸”的乱线,那清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这笑意极淡,转瞬即逝,快得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而沉浸在“艺术创作”中的江舟,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努力地将最后一缕红线固定在树枝顶端,然后举起自己的“杰作”——一个用鲜红姻缘线在树枝上缠绕出的、结构松散、形态抽象,勉强能看出是个容纳结构的东西。
他左右端详了一下,似乎还算满意,长长舒了口气,把“红线鸟窝”往旁边一放,又斗志昂扬地抓起了第二团乱线。
“下一个!看小爷给你编个……编个蚂蚱!”
他自言自语,再次投入了与姻缘线的“战斗”中,只是这次,从徒劳的解结,变成了充满个人风格的“再创作”。
浊煜郎在门后静静看了片刻,最终无声地合上了门缝。
院落里,只剩下江舟埋头苦编的身影,以及那几团注定命运多舛的姻缘线。
江舟正埋头跟第二团红线“搏斗”,试图将其扭曲成一个蚂蚮的形状,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跟红线打着商量。
忽然,他感觉身旁的光线暗了些许,一道白色的身影无声地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是何以歌。
他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江舟手中那团逐渐成型的、怪模怪样的“红线蚂蚱”,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仿佛在观察什么有趣的自然现象。
江舟被看得有点不自在,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干笑两声:“嘿嘿,小歌……是不是挺丑的?”
何以歌没有评价美丑,只是微微歪了歪头,轻声问:“此物,有何用处?”
“用处?”
江舟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没啥用啊,就是……就是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干嘛。”
他总不能说是被师父逼着理线,自己又理不开,只好另辟蹊径发泄吧。
就在这时,另一道玄色的身影也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何以歌身侧的空位上,正是温别贺。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何以歌沉静的侧脸上,然后才扫过江舟手里那团乱七八糟的红线和那个刚刚完成的、放在一旁的“鸟窝”。
温别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对这种“糟蹋”姻缘线的行为不敢苟同。
于是松树下便形成了这样一幅景象:江舟坐在中间,手里忙活着他那“红线编织大业”;左边是清冷如仙的何以歌安静旁观;右边是气场冷峻的温别贺沉默陪伴。
江舟被这两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尤其是感受到温别贺那无声的压迫感,顿时觉得手里的红线都不好玩了。
他试图活跃气氛,把那个编好的“鸟窝”递向何以歌:“小歌,送你?”
何以歌看着那结构松散、红线纠缠的“鸟窝”,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去,拿在手中仔细端详,那认真的神态,仿佛在鉴赏什么古琴名谱。
温别贺的目光也随之落在那个“鸟窝”上,又看看何以歌专注的神情,眸色深了深。
江舟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有点发毛,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继续编他的“蚂蚱”,只觉得这石凳坐得比受刑还难受。
他算是明白了,有这两位在旁边,再好玩的事情都得降温。
松风徐徐,吹动着三人的衣袂。一个编得心不在焉,一个看得认真专注,一个陪得沉默无声。
这诡异的和谐,成了纪辰山谷午后一道独特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