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第 61 章 ...
-
图书馆陷阱带来的惊悸与身世真相的残酷，在萧檩那句“你的根在这里”的沉重宣告中，渐渐沉淀为一种更加深刻的联结。萧屿然后背的伤口在精心照料下愈合，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像一枚无声的勋章，记录着那次生死一线的遭遇。
然而，风波并未就此平息。
萧檩的温柔与纵容，在萧屿然伤势稳定后，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显露出其下冰冷坚硬的礁石——秋后算账的时候，到了。
这天晚上，萧屿然正靠在沙发上看书，萧檩处理完公务，从书房走出来，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拿起杂志或是打开平板，只是沉默地坐着，目光平静地落在萧屿然身上。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萧屿然无法忽视。他放下书，有些不安地坐直身体，看向萧檩。
“伤好了？”萧檩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嗯，差不多了。”萧屿然小声回答。
萧檩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继续看着他。客厅里只剩下挂钟指针走动的细微声响，每一秒都像是在拉紧萧屿然心中的弦。
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许久，萧檩才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灯光在他身后投下阴影，将萧屿然完全笼罩。
“图书馆的事情，”萧檩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冰冷的质感，“你有什么想说的？”
萧屿然心脏一紧，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我……我不该擅自出门，不该轻信那个电话……我错了。”
“错在哪里？”萧檩追问，语气不容敷衍。
“……警惕性不够，明知道有悬赏，还……”
“还有呢？”萧檩打断他。
萧屿然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萧檩那双深邃得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他忽然明白了萧檩真正要问的是什么。
他抿了抿唇，声音更低了：“……我不该……瞒着你。”
“为什么瞒着我？”萧檩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开萧屿然的心理防线。
“……我怕……怕空欢喜一场，也怕……勾起你不好的回忆。”萧屿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萧檩沉默地看着他，看了他很久。那目光像是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萧屿然，”萧檩终于再次开口，连名带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任何时候，都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萧屿然脸色白了白，点了点头。
“我有没有教过你，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优先考虑自身安全，而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可能？”
“……有。”
“那你告诉我，”萧檩俯下身，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将萧屿然困在方寸之间，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你这次的行为，符合哪一条家规？又把我教你的东西，记在了哪里？”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千钧重量，压得萧屿然几乎喘不过气。那目光中的失望与冰冷，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他感到难受。
“我……”萧屿然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从辩解。他的确犯了错，犯了致命的、幼稚的、让萧檩失望的错误。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他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只是红着眼眶，倔强地看着萧檩。
萧檩看着他这副明明知错却又带着委屈倔强的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心疼，但很快便被更深的冷硬所取代。
他直起身，不再看他，转身走向书房，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
“家规第七条，明知故犯，隐瞒不报，致使自身陷于险境。自己去书房领罚。”
“今晚，禁闭。”
说完，书房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光线和声音。
萧屿然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不是因为害怕惩罚，而是因为萧檩那毫不掩饰的失望，和那句“禁闭”所带来的、被推远的冰冷感。
他知道，这次萧檩是真的生气了。
他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向书房。
书房里没有开大灯，只有书桌上那盏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萧檩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身影挺拔却透着一股疏离。
萧屿然走到书桌前，看着桌面上那根熟悉的、皮质坚硬的戒尺，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沉默地伸出手，拿起戒尺，然后转身，面向墙壁，缓缓跪了下去。
他将戒尺双手捧高，低下头，等待着迟来的审判。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萧檩走到他身后，停下。他没有立刻动手，只是沉默地站着。那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煎熬。
许久，戒尺带着风声，重重落下！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掌心瞬间传来火辣辣的剧痛，萧屿然身体猛地一颤，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声音。
“这一下，打你轻信他人，自陷险境！”萧檩冰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啪！”
第二下紧随而至，落在另一只手掌，疼痛叠加。
“这一下，打你隐瞒不报，心存侥幸！”
“啪！”
第三下，力道更重，萧屿然疼得额头渗出冷汗，手指微微蜷缩，却依旧死死捧着戒尺。
“这一下，打你忘了根本，让我担心！”
萧檩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和后怕。
三下过后，萧檩停了下来。
萧屿然跪在地上，双手掌心一片红肿，灼痛不已，但他心里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这疼痛，像是在洗涤他的错误，也像是在确认着萧檩未曾改变的在意。
他听到身后萧檩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然后，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红肿的掌心上。
那触碰极其轻柔，与刚才狠戾的责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檩蹲下身，与他平视。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依旧冷硬，但眼底那层坚冰似乎融化了些许，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混杂着心疼与无奈的情绪。
“知道为什么罚你吗？”萧檩的声音低沉沙哑。
萧屿然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知道……因为我让你担心了……”
萧檩深深地看着他，伸出手，用指腹擦去他眼角残留的泪水，动作有些笨拙，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温柔。
“记住这个疼。”萧檩低声道，“下次，别再让我找不到你。”
说完，他拿走了萧屿然手中的戒尺，扔在一旁，然后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去休息吧。”萧檩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但揽着他肩膀的手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带出了书房，走向卧室，而非他刚才所说的“禁闭”。
萧屿然靠在他怀里，感受着掌心残留的刺痛和肩膀上沉稳的力量，心里那点委屈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酸涩与暖意。
他知道，惩罚结束了。
而那份因为他的涉险而产生的恐慌与怒火，也在这场秋后算账中，被悄然抚平。
他的冰山，用他最熟悉的方式，再次确认了彼此的界限与不可失去。
而他，心甘情愿地，领受了这份带着疼痛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