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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局被退婚?这什么消炎鬼展开 ...

  •   头痛,像是被一柄钝斧劈开了颅骨。
      紧随其后的是浓烈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铁锈味——那是新鲜血液与陈旧木质混合的气息,霸道地钻入鼻腔。
      楚衣衣猛地睁开眼,视线在昏暗中艰难地对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一道粗糙的房梁,深褐色的木纹在跳跃的烛火映照下,扭曲成诡异狰狞的图案。紧接着,她看到了他——一个穿着锦缎圆领袍、面色青紫、双目圆瞪的年轻男子,就直挺挺地躺在离她不到三尺的地面上,一条粗糙的麻绳松松地套在他的脖颈上,勒痕刺目。
      而她,正穿着一身素白中衣,瘫坐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背靠着一张硬得硌人的矮榻。
      “啊——!醒了!灾星醒了!”
      刺耳的尖叫划破了室内的死寂。楚衣衣循声望去,只见门口挤着好几个穿着古装的人,有男有女,面色惊恐,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撞着她的脑海。
      楚衣衣,二十四岁,二十一世纪顶尖法医局技术骨干,兼业余脱口秀爱好者,三分钟前还在解剖台前对着一个棘手的案例绞尽脑汁,顺便构思今晚开放麦的新段子。而现在……她成了大唐贞观年间,洛州某县县丞楚明远之女,同名同姓的楚衣衣。
      地上这位,是刚与她解除婚约、转头就被人发现死在她闺房中的前未婚夫,赵家郎君赵铭。原主,则因“克夫”的指责与巨大的恐惧,在赵家人打上门来时,一口气没上来,香消玉殒,换成了她这个来自千年后的异世之魂。
      “真是……年度最佳穿越悲剧女主角候选。”楚衣衣按捺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吐槽,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尝试动了动手指,身体虚弱得不听使唤,如同被掏空了所有力气。
      “衣衣!我的儿啊!”一个穿着深色襦裙、发髻散乱的中年妇人哭喊着扑过来,却被旁边一个面容愁苦、穿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死死拉住。
      “夫人!莫要过去!她、她……”那官员看向楚衣衣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有关切,有恐惧,更多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这应该就是她现在的父亲,楚明远。
      “楚县丞!你还有何话说!”一个衣着华贵、满面悲愤的老妇人厉声指责,她是赵铭的母亲,赵家主母王氏,“我儿昨日才与你这灾星女儿退婚,今日便横死在此!不是她克的,还能有谁?!定是她心怀怨恨,引来了吊死鬼,索了我儿的命去!”
      “对!索命痕!你们看赵公子脖子上的痕迹,那就是吊死鬼的索命痕啊!”旁边有人附和着,声音颤抖。
      一时间,“灾星”、“鬼索命”的指责甚嚣尘上,整个房间被恐惧和愚昧的氛围笼罩。
      楚衣衣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法医的本能压过了初来乍到的恐慌与不适。她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赵铭颈部的勒痕上。
      “索命痕?”她内心冷笑,“这‘鬼’的业务水平可真不怎么样。”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借助矮榻的支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这个动作让房间内的嘈杂瞬间一静,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她,仿佛她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
      “父亲,”她忽略那些目光,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赵公子并非自缢,更非鬼怪所为。他是被人用类似绳索的物件勒死后,再伪装成自缢现场的。”
      “胡说八道!”王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得几乎要掀翻屋顶,“证据确凿!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为自己脱罪!”
      楚衣衣不理会她,目光坚定地看向楚明远:“父亲,请信我一次。请让人取一盏灯油,些许生石灰,再要一壶陈醋来。”
      楚明远看着女儿那双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清亮而冷静的眸子,心中惊疑不定。这真的是他那个胆小怯懦、遇事只会哭泣的女儿吗?但此刻,他已被逼到绝境,女儿的话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咬了咬牙,对身边的仆役挥了挥手:“快去取!”
      很快,东西备齐。楚衣衣在一個胆大些的婢女搀扶下,缓步走到赵铭的尸体旁。她无视周围再次响起的抽气声,蹲下身,伸出依旧有些颤抖的手。
      “活人上吊,因身体重量下坠,绳索会压迫颈部血管和气道,”她一边操作,一边用尽量通俗的语言解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勒痕会因血液回流受阻而呈现深紫红色,且因死者临死前的剧烈挣扎,痕迹多为倾斜向上、深浅不一,甚至出现交错和磨损。”
      她用指尖蘸取少量灯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赵铭颈部勒痕的周围。“你们看,赵公子颈部的这道所谓‘索命痕’,颜色均匀,呈水平状环绕,边缘过于整齐平滑,几乎没有挣扎留下的痕迹。这分明是死后,被人用绳索勒住颈部,静止不动时形成的。”
      接着,她将少量生石灰粉均匀地撒在赵铭的口鼻附近,然后拿起醋壶,缓缓地将陈醋淋在石灰粉上。“嗤——”一阵细微的白色气泡伴随着淡淡的酸雾升起。
      “若是活人被吊起,死前痛苦挣扎,呼吸急促,口鼻附近必然会沾染唾液、灰尘,甚至可能咬伤舌头留下血迹。石灰遇醋会产生反应,并能粘附这些微小的颗粒。可你们看,此处的反应虽有一些,却远不及濒死挣扎时应有的程度。”她指着那微弱的气泡,“这说明,赵公子在颈部受勒之前,很可能已经失去了意识,或者……口鼻曾被什么东西捂住,无法进行剧烈的呼吸。”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张或惊恐、或怀疑、或茫然的脸,最后落在脸色变幻不定的王氏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疲惫的讥诮。
      “鬼怪杀人,还需要先用迷药捂晕受害者,再费心费力地伪装自缢现场?这地府的办事流程,未免也太繁琐,太……讲究了。”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楚衣衣知道,仅凭这点初步的、超越时代的法医知识,还不足以让这些深信鬼神的古人完全信服,更不足以在真凶未被揪出前,彻底洗脱自己的“嫌疑”和保护自己。在这个时代,有时候,“势”比“理”更有用。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神骤然变得空洞而悠远,望向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整个人的气质瞬间改变,从方才的冷静分析,变得诡异而缥缈。
      “我方才……”她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颤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魂游地府,得见阎君法驾……”
      众人闻言,无不色变,几个仆妇更是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
      “阎君言,”楚衣衣继续用那种幽森的语调说道,“赵公子赵铭,阳寿未尽,乃枉死之魂,怨气冲天,惊扰地府安宁。特命我……暂通阴阳,替他申明冤屈,擒拿真凶,以安亡魂,平息怨怼。否则……”她刻意拖长了音调,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怨气积聚,弥漫此宅,下一个被索命的,可就不知……要轮到谁了。”
      恰在此时,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剧烈摇曳,明灭不定,映得她苍白的面孔如同鬼魅。
      “阎罗王显灵了!”不知谁先喊了一声。
      “噗通”、“噗通”,接二连三地,包括一些赵家的仆役在内,好几个人都面色惨白地跪了下来,朝着楚衣衣的方向磕头不止,口中念念有词,祈求饶命。就连那嚣张的王氏,也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楚明远目瞪口呆地看着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的女儿,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是真是假?他分不清,但女儿身上那股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气势,却是实实在在的。
      楚衣衣内心OS:“很好,‘阎罗王驻大唐办事处临时工’的人设算是立住了。接下来,就是利用这个身份,一边破案,一边看看这大唐盛世,有没有值得姑奶奶我……认真撩一撩的优质股。”
      她感到一阵虚脱,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幸好被旁边的婢女及时扶住。但她的目光,却异常明亮。
      楚衣衣那番“阎君法旨”的言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炸开了锅。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王氏,脸色由愤怒的铁青转为惊惧的惨白,被仆妇搀扶着,嘴唇哆嗦,再也说不出斥责的话。几个胆小的赵家仆役更是当场跪地,朝着楚衣衣的方向磕头不止,口中念念有词,祈求阎王恕罪。
      楚明远趁势稳住场面,指挥自家衙役将赵铭的尸体小心移去偏厅,并严令将当时在场所有相关人员隔离看管,逐一问话。混乱中,楚衣衣被婢女云雀扶回内室休息。
      靠在榻上,楚衣衣才感觉浑身虚脱,冷汗浸湿了单薄的中衣。大脑却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无法停歇。
      “第一步,险棋,走成了。”她内心复盘,“用鬼神震慑愚昧,用专业知识引导理智。但这个‘通灵’人设太危险,必须尽快找到实质证据,把破案的主动权抓在手里,才能把这个谎圆下去。”
      她仔细回忆着方才验看尸体时的细节。赵铭脖颈上的勒痕,除了水平整齐不符合自缢特征外,在耳后下方似乎有一处极细微的、不自然的褶皱和颜色加深,像是绳索打结处或者某种硬物在勒紧时意外留下的印记。还有,他右手的指甲缝里,似乎嵌着一点暗红色的、非血非泥的细微残留物。
      “需要工具……更专业的观察环境。”楚衣衣蹙眉。这个时代限制太多,她必须利用身边一切资源。
      “小姐,您喝点参汤定定神。”云雀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眼神里恐惧未消,却多了几分依赖。小姐刚才的样子虽然骇人,却真真切切地护住了楚家。
      楚衣衣接过碗,没有喝,直接吩咐:“云雀,府里可有存放的烈酒?越烈越好。再找些最细腻的宣纸,一把全新的、干净的小刷子,还有,让管家想办法多弄几面铜镜来,越大越清晰越好。”
      她需要酒精(哪怕是低度酒)做初步清洁和消毒,宣纸和刷子可以用来尝试提取赵铭指甲缝里的残留物,铜镜则可以组合起来,利用反射增强光线,在条件简陋的情况下进行更细致的观察。
      云雀虽不解,但见识了小姐方才的本事,此刻对她言听计从,立刻应声去办。
      楚衣衣知道时间紧迫。她这番“通灵”的举动,瞒得过一般人,却未必瞒得过真正有见识的。消息一旦传开,必然会引来关注。她必须在更大的风波到来之前,掌握足够多的线索。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前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隐约能听到马蹄声、低沉的喝令声,以及父亲楚明远明显变得惶恐急促的应对声。
      “怎么回事?”楚衣衣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云雀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发白:“小姐,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官爷,穿着不像县衙的人,气势好吓人!老爷让您……让您赶紧准备一下,说是长安城大理寺来人了,要即刻问话!”
      大理寺?!
      楚衣衣的心猛地一沉。国家级最高司法机构!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这案子竟然惊动了这个层面?
      是丁,她“通灵”断案的消息太过匪夷所思,定然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引起了上层的注意。来者……是福是祸?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来了,就只能面对。
      “替我更衣。”楚衣衣对云雀说道,声音恢复了镇定,“就穿那件素净的月白襦裙。”
      她需要看起来既柔弱可怜,又不失体统。在未知的强权面前,适当的示弱和得体的姿态,都是保护自己的武器。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苍白,清秀,眼神却带着一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冷静与锐利。
      “大理寺……”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镜面,“看来,这大唐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富有节奏,每一步都仿佛敲在人的心坎上。楚明远略显谄媚和紧张的声音隐约传来:“裴少卿,这边请,小女就在屋内……”
      裴少卿?
      楚衣衣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目光投向那扇即将被推开的门。
      她知道,决定她在这个世界命运走向的第一个关键人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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