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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困兽之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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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失重。窒息。
以及无处不在的、仿佛要将灵魂撕扯出去的**坠落感**。
时间在真空的拥抱中被扭曲、拉长、又压缩成一片混沌的感知碎片。耳边（或者说，颅腔内部）是高速坠落与空气（稀薄到近乎不存在）摩擦产生的、撕裂般的尖啸，混合着自己血液奔流撞击血管的轰鸣。无数破碎的观景窗玻璃碎片如同钻石尘暴，环绕着他们高速旋转，反射着“迦南地”内部遥远而冰冷的光源，像一场围绕死亡进行的、残酷而绚丽的舞蹈。
江曜的意志在第一时间强行压下了所有生理性的恐惧和眩晕。他的大脑如同超载的引擎，在极限状态下疯狂运转，处理着海量的、绝望的数据：坠落速度、角度、下方错综复杂的建筑结构、可能的撞击点、生存概率......
OS：『初始速度过快...下方结构复杂...直接撞击生存率低于0.0001%...必须减速...必须找到缓冲...』
他的手臂依旧死死箍着叶凛的腰，将那具因高压电流蹂躏而微微痉挛、意识模糊的身体紧紧锁在自己怀中。隔着一层薄薄的、破损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热（还在！）、肌肉无意识的抽搐、以及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力。这种触感，在此刻，成了对抗绝对虚无的唯一真实坐标。
OS：『生命体征：存在。意识水平：低下。伤势：严重。必须采取行动。』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扫过飞速上掠（或者说，他们飞速下坠）的、由无数钢铁、管道、平台构成的、深渊般的井壁。
找到了！
左下方约七十米处，一条粗壮的、用于输送能源或数据的**主干桥架**横贯而过！结构足够坚固！那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但下坠的速度太快，角度也略有偏差！直接撞上去和撞在实心地面上没有任何区别！
需要改变轨迹！需要缓冲！
江曜猛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肺叶刺痛），身体在空中极其艰难地、违背物理定律般地**扭转**！利用腰腹核心力量和微弱的空气阻力，调整着两人下坠的姿态，如同操控一片坠落的羽毛，试图向那根桥架靠拢！
同时，他空出的左手猛地探出，试图抓住任何可能减缓速度的突出物！
嗤啦——！
手指擦过一根飞速掠过的、粗糙的通风管道外壁，瞬间皮开肉绽，鲜血在真空中凝成细小的血珠飞散！钻心的疼痛袭来，但他仿佛毫无知觉，再次尝试！
又一次！他抓住了一束粗大的、包裹着绝缘材料的线缆！巨大的下坠力道几乎将他的手臂瞬间撕裂！但他死也不放手！
咔嚓！线缆不堪重负，猛然崩断！但也成功让他们的下坠速度**微微减缓**了一瞬，并且改变了方向！
就是现在！
江曜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狠厉，借着这细微的调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两人下坠的轨迹，狠狠**甩**向了那条粗壮的主干桥架！
砰！！！！！
巨大的撞击声被真空吞噬，但恐怖的冲击力却实实在在、毫无保留地作用在两人身上！
江曜用自己的**后背**承受了绝大部分撞击！他感觉自己的脊椎仿佛瞬间碎裂，内脏如同被巨锤砸中，一口鲜血猛地喷出，在面罩内部染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雾！
但他死死咬着牙，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抱着叶凛，沿着桥架粗糙的表面**翻滚、滑落**！金属摩擦着早已破损的作战服，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留下斑驳的血迹和破碎的布料！
一路火花带闪电，不知撞碎了多少脆弱的附属设备！
最终，在桥架一个相对平缓的转折平台处，两人终于彻底失去了所有动能，瘫软下来， silent 地躺在冰冷的金属之上。
坠落，停止了。
暂时。
死寂。只有血液冲刷耳膜的嗡鸣和两人粗重得不正常的喘息声（面罩过滤系统艰难工作着）。
江曜躺在那里，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每一次呼吸都带来胸腔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不敢昏迷，强大的意志力如同钢丝般吊着他最后的清明。OS：『撞击伤害评估...多处骨折...内出血...必须立刻处理...叶凛...』
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向怀里的叶凛。
叶凛似乎被那剧烈的撞击震得恢复了一丝意识，眉头紧紧蹙着，发出无意识的、痛苦的呻吟。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身体还在微微颤抖，那是电流过载后的后遗症。
“叶凛...”江曜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他试图移动手臂检查对方的伤势，却发现自己的左臂剧痛无力， probably 已经骨折。
叶凛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而迷茫，焦距对准江曜染血的下颌和紧绷的唇角，喃喃道：“......冰...块脸......我们还...没死......？”
他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难以置信的虚弱调侃。
OS：『......废话...真死了...还能看见你这张...性冷淡的脸......』
“暂时。”江曜言简意赅，试图撑起身体，却因牵动伤势而闷哼一声，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
他环顾四周。他们所在的这条桥架位于一个巨大的、布满各种管道的竖向通道中部，向上望不到顶（指挥中心早已消失在黑暗中），向下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远处隐约传来“迦南地”运行的低沉轰鸣。这里相对偏僻，但绝非久留之地。凌玄的人随时可能追踪而来。
必须立刻离开，寻找藏身点和处理伤势。
就在这时——
上方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和扫描光束！
追兵来了！速度比预想的更快！
数艘小型高速追踪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上方通道口出现，冰冷的探照光束如同巨眼，开始仔细地扫描下方错综复杂的结构！
“操......”叶凛也听到了声音，试图挣扎起身，却因身体的剧痛和无力而失败，只能狠狠咒骂了一句，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江曜眼神一凛，强行压下所有痛楚，低声道：“别动！收敛所有能量波动！”
他拉着叶凛，艰难地翻滚到桥架下方阴影处，利用粗大的管线勉强隐藏住身形。
探照光束如同冰冷的刀锋，一次次从他们头顶扫过，最近的一次几乎擦着江曜的后背掠过！金属摩擦声和引擎的轰鸣近在咫尺！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屏住呼吸，甚至连心跳都仿佛要刻意压制。黑暗中，只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冰冷（失血）与滚烫（伤痛），以及那压抑到极致的、同步的紧张。
叶凛的脸几乎埋在江曜的颈窝处，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和自己之前泼洒的、那劣质啤酒的残留气味，还有一种...冷冽的、如同雪松般的、属于江曜本身的、此刻却带着一丝脆弱的气息。OS：『......味道...还挺好闻......就是太惨了点......』
江曜能感受到叶凛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锁骨处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陌生的痒意。对方身体的细微颤抖透过相贴的胸口传来，让他那总是专注于计算的大脑，莫名地分出了一丝注意力去感知这份“异常”。OS：『体温偏低...颤抖持续...需保暖...无关信息...专注...』
追踪艇在上方盘旋了几圈，似乎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引擎声渐渐向着更下方远去。
危险暂时解除。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疲惫和剧痛。
“妈的...阴魂不散...”叶凛虚弱地骂着，试图拉开一点距离，却发现江曜的手臂依旧箍得很紧。
“别动。”江曜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虚弱，“你左腿骨折，肋骨可能刺伤内脏，乱动会加重伤势。”
他刚才在翻滚时已经快速检查过了。
叶凛愣了一下，这才感觉到左腿传来钻心的剧痛，之前因为高度紧张和电流麻痹竟然没第一时间察觉。OS：『......靠...真断了...』
他看着江曜那近在咫尺的、苍白如纸却依旧冷静的脸，忽然意识到，刚才坠落和撞击过程中，自己几乎被对方完全护在了怀里。那沉重的撞击力，大部分都被江曜承受了。
一种复杂的、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堵住了他所有骂骂咧咧的话。
“......你呢？”他哑声问，目光扫过江曜血迹斑斑的左臂和明显不自然的呼吸频率。
“死不了。”江曜的回答永远那么简单直接，甚至带着点拒人千里的冷漠。但他试图松开手臂、自己先站起身的动作，却因牵动伤势而猛地一滞，身体晃了晃，差点再次摔倒。
叶凛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冰凉的手臂，触手一片湿黏，全是血。
两人再次跌坐回冰冷的桥架上，靠在一起，剧烈地喘息着。像两只被困在陷阱里、互相舔舐伤口、却依旧亮着獠牙的野兽。
绝望的环境，沉重的伤势，无尽的追兵。
困兽之斗，似乎看不到尽头。
但在这冰冷的、弥漫着血腥味的黑暗中，那紧靠在一起的体温，那同步的呼吸，那无需言明的、一次次将后背交给对方的默契，却仿佛滋生出了一点微弱的、不合时宜的......
**暖意**。
江曜率先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他的目光扫过桥架延伸的方向，声音嘶哑却坚定：“不能停留。这条桥架通向一个废弃的工业区，那里结构复杂，容易躲藏。我们必须在天亮前（如果“迦南地”还有天亮的话）找到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
他再次尝试起身，这一次，动作缓慢而艰难，却异常坚持。
叶凛看着他的背影，咬咬牙，也忍着剧痛，用没受伤的右腿和手臂支撑着，跟着站了起来。左腿的剧痛让他瞬间冷汗直流，但他硬是没哼一声。
“妈的...老子这条腿要是瘸了...非得拆了凌玄那王八蛋全身骨头不可...”他恶狠狠地发誓，语气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江曜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情绪，最终只是淡淡道：“跟上。”
他转过身，拖着受伤的身体，沿着狭窄危险的桥架，一步一步，向着更深、更黑暗的未知区域挪去。背影依旧挺拔，却带上了从未有过的、沉重的踉跄。
叶凛看着他那倔强而脆弱的背影，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拖着一条断腿，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艰难地跟了上去。
坠落并未结束。
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在这头钢铁巨兽的肠胃深处，挣扎，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