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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旋律的挣扎与规则的援手 ...

  •   陆莞儿抛出的橄榄枝,带着阳光的温度——说话时眼尾弯成柔和的弧度,笑意漫过眼睫时像落了层细碎的光,连语气都裹着股让人难以拒绝的亲和力,却也藏着不容推却的力道。
      楚易观那句“考虑一下”更像是一种缓兵之计,他内心深处,依旧想逃离这场因文艺汇演而骤然加剧的漩涡。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接下来的几天,班级的氛围明显围绕着“原创节目”这个核心运转起来。
      陆莞儿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能力,扎着清爽的高马尾,额前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总能笑着把有乐器基础、爱文学的同学凑到一起,迅速拉起创作小组。
      课间、午休,总能看见她站在人群中间,指尖偶尔轻轻点着笔记本上的思路,说话时语速轻快却条理清晰,连眼神都带着鼓舞人的劲儿,引得大家热烈讨论,气氛格外积极。
      但核心的火种——阮知笙,却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她依旧沉默,甚至比以往更加安静。楚易观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气压的低沉。她不再在草稿纸上涂画音符,那无意识的指尖敲击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自己压垮的紧绷。
      创作小组的讨论,她大多只是安静地听着,被问及意见时,也只是用细小的声音给出“还好”、“都可以”之类模糊的回答。
      陆莞儿留意到她的局促,总会主动走过去,微微俯身,声音放得更柔,试图引导她哼唱出更完整的旋律,或是解释那段核心动机里藏着的情绪。
      阳光落在陆莞儿发梢,勾勒出浅淡的光晕,可阮知笙却总是蹙着眉,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挣扎,仿佛那旋律不是美妙的灵感,而是某种无法摆脱的梦魇。
      “那段旋律……对她来说,负担似乎太重了。”一次午休,陆莞儿找到楚易观,语气里满是担忧,“得想个办法让她放松下来,她心里那根弦崩得太紧。”
      楚易观心里明白,那负担不仅仅来自于创作的压力,更源于那段旋律所捆绑的、她不愿面对的童年记忆。他就像一个手握钥匙却不敢上前的守门人,眼睁睁看着门内的人在黑暗中挣扎。
      这天下午自习课,教室里还算安静。创作小组的成员聚在教室后排,低声讨论着填词的初稿,陆莞儿坐在一旁,偶尔用笔在纸上记两句,抬头时眼神扫过阮知笙的方向,还悄悄蹙了下眉。
      阮知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摊开着空白的五线谱本,笔尖悬停良久,却一个音符也没有落下。她的背脊僵硬,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楚易观假装看书,余光却始终关注着她。他看到她的指尖开始微微颤抖,然后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她突然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引得后排讨论的几人抬头看她,陆莞儿更是立刻停下话头,眼神里满是关切,刚要开口,就被阮知笙的话打断。
      “我……我去一下洗手间。”她声音干涩,不等任何人回应,便低着头,几乎是逃跑般冲出了教室。
      楚易观的心跟着沉了一下。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借口去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接水,跟了出去。
      身后,他隐约听见陆莞儿和组员低声说“我等会儿去看看她”,语气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他没有在洗手间门口停留,而是走到了走廊转角,那里有一扇窗户正对着教学楼后方的小花园。果然,他看到了阮知笙的身影。
      她没有去洗手间,而是独自一人站在一棵老槐树下,背对着教学楼,肩膀微微耸动。距离太远,听不见声音,但楚易观能从那单薄背影细微的颤动中,感受到一种无声的崩溃。
      她在哭。
      是因为创作的压力?还是因为那段被强行从心底挖出的旋律,勾起了太多她无法承受的东西?
      楚易观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想走过去,想告诉她,他知道那段旋律的来历,他知道她的秘密,他不是想要逼迫她,他只是……想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可梦境的警示和现实中那道无形的结界,像冰冷的锁链捆住了他的脚步。他有什么立场?以什么身份?童年玩伴?那早已是过去式。热心同学?未免太过虚伪。
      就在他内心激烈交战,进退维谷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徐箴贤。
      她似乎刚从行政楼方向回来,怀里抱着几份文件,步伐依旧规律。她路过小花园时,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槐树下那个异常的身影。她脚步顿了顿,没有丝毫犹豫,改变方向,朝着阮知笙走了过去。
      楚易观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
      徐箴贤没有立刻出声,她在阮知笙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安静地站了一会儿,仿佛在确认情况。然后,她才用那种一贯平稳的、不带什么情绪的声音开口:
      “阮知笙同学。”
      阮知笙的背影猛地一僵,慌乱地抬手抹了抹脸,却没有转过身。
      徐箴贤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避,继续说道:“根据学生会风纪条例补充说明第三章第七条,学生在校期间如遇无法自行调节的情绪困扰或过度压力,可向班主任、心理咨询室或学生会风纪委员寻求帮助。这是一种正当的权利,并非示弱。”
      她没有问“你怎么了”,也没有说“别哭了”,而是直接引用了规则条款,将“寻求帮助”定义为一项合规的、无需羞耻的权利。
      阮知笙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回头。
      徐箴贤上前一步,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干净的、印有学生会抬头的便签纸和一支笔,递到阮知笙身侧。
      “如果暂时不想交谈,可以将困扰或压力来源简要写下。学生会方面,可以视情况协调资源,例如,向文艺部申请延长节目构思的提交期限,或者提供更安静的独立创作空间使用权。”
      她的提议具体而实用,完全规避了情感上的追问,直指问题可能的核心——压力来源。
      阮知笙看着递到眼前的纸笔,犹豫了很久,久到楚易观以为她会拒绝。但最终,她慢慢地伸出手,接了过去。她没有写什么,只是紧紧攥着那张纸,仿佛抓住了一根浮木。
      “谢谢。”她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比刚才稳定了一些。
      “不客气,这是风纪委员的职责所在。”徐箴贤平静地回答,“另外,个人建议,如果旋律创作遇到瓶颈,暂时搁置,进行一些规律性的体力活动,如慢跑或整理内务,有时比持续思考更有效率。这是基于时间管理与效率优化的普遍原则。”
      她甚至给出了方法论的建议,虽然听起来依旧像教科书。
      阮知笙轻轻“嗯”了一声。
      徐箴贤不再多言,点了点头,便抱着文件转身离开了,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日常工作。
      楚易观看着徐箴贤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难言。他没想到,最终以这种方式给予阮知笙一丝喘息空间的,竟然是这个他一直觉得过于冰冷、只讲规则的徐箴贤。
      她的规则,在此刻,不是束缚,反而成了一种不带感情色彩、因此也更显尊重的支撑。她没有试图闯入阮知笙的内心,只是在外围,用规则允许的方式,为她搭建了一个临时避难所。
      阮知笙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将那张便签纸折好,放进口袋,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教学楼走来。她的眼睛还红着,但脸上的慌乱和无助似乎褪去了一些。
      楚易观在她走近前,迅速退回了教室。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心脏仍在为刚才所见的一切而悸动。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页边缘,原本平整的纸角被捻得发皱——这些日子他总刻意保持距离,可方才看见她攥着便签纸、像抓住浮木般的模样,竟忽然觉得,那道他亲手划下的“安全距离”,反倒成了困住自己的屏障。
      陆莞儿的阳光攻势,徐箴贤的规则援手,都在试图撬动阮知笙那道坚固的结界。
      而他,这个自以为最了解她过去、内心备受煎熬的“局外人”,却只能在一旁束手无策地观望。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混合着对那两位女生行事方式的新的认知,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
      这场汇演,早已不再是简单的文艺比赛,它成了一面镜子,映照出每个人的性格、能力,以及他们在这个扭曲的“恋爱显学”世界里,各自的生存之道。
      而他楚易观,他的道,又在哪里?继续固守孤岛,真的能安然无恙吗?他看着身旁那个空着的位置,第一次对自己“保持距离”的策略,产生了深刻的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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