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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旧案疑云 ...

  •   第二天早上,办公室的门始终没被敲响——陆屿不用想也知道,沈翊丞还在为上次的争执赌气,自然不会主动来找他。这一晾,便是两个星期。

      直到十月末的一个清晨,带着凉意的阳光穿过物理系办公楼的百叶窗,在陆屿的办公桌上投下一道道细碎的光影,像被切割开的金箔。桌面上,一张泛黄的A市地图被平铺展开,边缘因反复翻阅微微卷起,红色马克笔在“城西废弃电子元件厂”的位置画了个醒目的圈,圈旁用黑色水笔密密麻麻写着几行小字:“2021年10月沈明成曾在此处登记租赁,租期三年”“周边监控覆盖率不足15%,仅主干道有设备”“后门连通城中村小巷,无照明且岔路多”。字迹工整却带着仓促,显然是陆屿熬夜整理出来的——关于沈翊丞身上寄生体的线索,终于在这个微凉的清晨,有了一点眉目。
      陆屿指尖捏着一支原木铅笔,指腹反复摩挲着地图泛黄的边缘,力道不自觉加重,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桌角的咖啡早已凉透,深褐色的液体沉在杯底,连杯壁上的水珠都干成了淡淡的水渍;旁边歪歪扭扭放着个皱巴巴的牛皮信封,正是沈翊丞昨天甩在他桌上的那个,信封口没封严,露出半截泛白的照片——照片里是三年前研究所爆炸后的废墟,焦黑的墙体塌了大半,只剩“异常生物体征研究所”的门牌残片,还挂在摇摇欲坠的钢筋上。

      他抬手蹭了蹭腕间那块磨损严重的机械表,表盘玻璃上有道细小的裂痕,是当年在海外躲避“影巢”追查时摔的。时针刚过七点半,还早,可他胸腔里却像塞了团乱麻,莫名发慌——这种预感在他追查寄生体的这几年里出现过几次,每一次,都跟着躲不开的危险。

      “陆教授,早啊。”系办的李老师抱着一摞教案从门口经过,看到他便笑着打招呼,声音里带着点熟稔的关切,
      “昨天沈翊丞同学来系里找你,没碰到人,还跟我打听你今天什么时候来呢。那孩子最近瞧着心情不太好,跟谁说话都带点刺,你平时多担待着点。”

      陆屿指尖一顿,顺着李老师的话点点头,脸上挤出个勉强的笑:“是吗……?”心里却“咯噔”一下——沈翊丞昨天来找过他?明明看到了他留在桌上的字条,怎么没给他发信息?

      李老师走后,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陆屿拿出手机,点开和沈翊丞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两周前他发的“明天早上九点,办公室见,你愿意的话。”对话框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回复。他盯着屏幕犹豫了几秒,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你昨天来找过我了??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信息发出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点涟漪都没有,石沉大海。

      陆屿皱紧眉头,收起手机,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物理系教学楼前的梧桐树落了满地叶子,几个学生正拿着扫帚打扫,秋风卷着碎叶在地上打旋。其中一个穿浅灰色卫衣的身影格外眼熟——是林薇。她手里攥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好像装着份文件,站在树下没动,时不时抬头往办公楼的方向望,眼神里带着点焦急,像是在等什么人。

      就在这时,办公楼的大门被“砰”地一声撞开,沈翊丞踩着晨光闯了进来。他穿着件黑色连帽衫,拉链拉到顶,只露出双冷得像冰的桃花眼,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上冒出点青色的胡茬,看起来像是一整晚没睡。他手里攥着个黑色的双肩包,包带因为用力而勒进肩膀,整个人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

      “陆屿,你倒是挺悠闲。”沈翊丞走到办公桌前,把双肩包往桌上一扔,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还以为你会提前去工厂踩点,没想到还在这喝咖啡。”

      他没喊“陆教授”,连名带姓的称呼里满是不屑。陆屿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的担忧压过了被冒犯的不悦:
      “……你昨晚去哪了?没睡觉?”
      “跟你有关系吗?”沈翊丞嗤笑一声,指尖勾着双肩包带猛地一扯,从里面掏出一叠边缘泛卷的文件,“啪”地摔在陆屿面前。纸张散开时带着股淡淡的灰尘味——是他从沈明成私人电脑里拷贝的资料,最上面一页印着“母体觉醒计划初步方案”,落款日期是2021年9月,正是他体内寄生体首次失控的前一个月。

      陆屿指尖捏着文件,能清晰触到纸张上残留的、属于沈翊丞的体温。他快速翻到核心页,心脏骤然缩紧:方案里明确写着“需以共振意识为引,激活母体核心能量”,而“共振意识载体”的标注处,赫然印着“沈翊丞”三个字,字迹被红笔圈了又圈,像道催命符。

      “他早就把你当成了目标。”陆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抬头时撞进沈翊丞带着嘲讽的眼神,“你知不知道,偷偷拷贝他的文件有多危险?沈明成连亲生儿子都能算计,怎么可能没留后手?”

      “危险?”沈翊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弯腰撑在办公桌上,两人距离瞬间拉近,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
      “陆屿,你别忘了,我是他儿子,他再狠,总不至于对我下死手。倒是你,躲在后面查了三年,连点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还好意思跟我说危险?”

      这话像根细针,狠狠扎进陆屿心里。他攥紧文件,指节泛白:“我不是躲,沈明成背后有‘影巢’的人,老K的手段你没见过——三年前研究所爆炸,就是他带人毁的证据,连条活路都没留。我们贸然行动,只会把你推到更危险的地方。”

      “贸然行动?”沈翊丞直起身,后退两步,从口袋里掏出个银色打火机,在掌心反复摩挲,“你的意思是,眼睁睁看着他激活母体,看着更多人被寄生体缠上?陆屿,我看你就是怕了,怕沈明成报复你,怕你那点安稳日子被打乱!”

      “我没有怕!”陆屿猛地站起来,桌上的咖啡杯被带倒,褐色液体顺着桌沿流下来,在泛黄的地图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我只是不想拿你的命冒险!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没说‘共振意识’?一旦激活失败,寄生体会彻底吞噬你的意识,到时候你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

      沈翊丞的动作突然顿住,打火机“咔哒”一声掉在地上。他盯着陆屿,眼里的嘲讽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像蒙着雾的湖面:“你早就知道?知道激活母体需要我的意识?”

      “是。”陆屿点头,声音软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老教授留下的资料里提过,我也是上周核对沈明成的租赁记录时,才确认载体是你。沈翊丞,再等等,我已经找到阻止母体的初步方案,再给我点时间……”

      “等?”沈翊丞弯腰捡起打火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金属外壳被捏得发出轻微声响,“等多久?等沈明成把母体激活,等我变成没有意识的傀儡?陆屿,我没那么多时间耗,今天我就要去工厂,找他问清楚!”

      话音落,他转身就走,双肩包带在身后甩动,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陆屿连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冰凉的银链——那是沈翊丞母亲留下的遗物,他从不离身。“别去!沈明成肯定在工厂设了陷阱,老K的人说不定早就到了,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

      沈翊丞用力甩开他的手,银链划过陆屿的指尖,留下一道冷意。“我的事不用你管!”他的眼神里淬着冰,“陆屿,以后别再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我看着恶心。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跟我一起去;没本事,就别在这说风凉话!”

      门被“砰”地甩上,震得墙上的相框晃了晃。相框里是物理系的合影,照片上的陆屿穿着白衬衫,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和此刻攥着文件、脸色发白的他判若两人。他靠在桌沿,还没缓过气,口袋里的寄生体检测仪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嗡鸣,表盘指针轻轻跳动——附近有异常能量波动。

      陆屿心里一紧,快步走到窗边。楼下,沈翊丞正快步走出办公楼,林薇立刻迎上去,手里攥着个白色塑料袋,似乎在递什么东西。沈翊丞接过袋子,没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往校门口走,背影透着股孤勇。

      他立刻给林薇发信息:“你给沈翊丞的是什么?他要去哪?”
      林薇的回复来得很快:“是早餐,我早上碰到他没吃早饭,就多带了一份。我问他是要去哪里,他跟我说他要去他父亲的仓库……”

      陆屿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沈翊丞果然要去工厂。他指尖飞快地给陆瑶发信息:“最近别来A市,待在学校别出门,生活费不够跟我说,别省着。”发完,他抓起桌上的地图和文件塞进背包,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折叠刀和改装过的手电筒——手电筒顶端加装了寄生体检测装置,遇到异常能量会发出红光,是他当年在海外躲避“影巢”时攒钱做的。

      “陆教授,你这是要去哪?”系办的李老师抱着教案经过,看到他急匆匆的样子,连忙追问,“等会儿还有你的课呢!”
      “李老师,抱歉,我有急事,这节课麻烦您代一下,我回来补手续。”陆屿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回头说,“有学生找我,让他们下节课再来。”

      跑出办公楼,他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城西废弃电子元件厂的地址:“师傅,麻烦快点,赶时间。”出租车驶离校门时,陆屿再次给沈翊丞打电话,听筒里依旧是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又问林薇:“你知道沈明成在仓库有没有装什么设备?或者安排人手?”
      林薇回复:“我听我爸说,沈明成上周请了批人去工厂,好像装了什么‘红外防盗系统’,还跟老K联系过——就是那个搞地下交易的,听说他手下的人都带家伙。陆教授,你别硬来,不行就报警!”

      “红外防盗系统”“老K”——这两个词像重锤砸在陆屿心上。老K是上级代号“影巢”组织的核心成员,三年前研究所爆炸,就是他带人销毁的最后一份剥离剂数据;而红外防盗系统,大概率是改装过的——普通防盗只会报警,沈明成装的,说不定连寄生体能量都能检测到。

      出租车行驶了一个小时,终于抵达城西。车窗外,废弃电子元件厂孤零零地立在荒地中央,锈迹斑斑的铁门紧闭,上面挂着把拳头大的铜锁,周围长满半人高的杂草,风一吹,草叶摩擦着铁门,发出“沙沙”的声响,像鬼祟的脚步。

      陆屿付了车费,沿着围墙慢慢走。墙面上布满弹孔和划痕,靠近后门的位置有个破洞,刚好能容一个人钻进去。他弯腰钻过破洞时,手电筒顶端突然发出微弱的红光——异常能量波动开始增强。

      工厂内部比想象中更精密。地面铺着水泥,扫得干干净净,不像废弃的样子;两侧的柱子上装着黑色的红外探测器,红灯一闪一闪,在黑暗中格外刺眼;远处的仓库门口,还装着密码锁,旁边的显示屏上跳动着“能量检测中”的字样——显然,沈明成把这里改造成了临时的寄生体研究基地。

      陆屿屏住呼吸,贴着墙根往前走。红外探测器的扫描范围是一米,他半蹲身子,借着废弃设备的遮挡,一点点靠近仓库。走到仓库门口时,里面传来争执声,沈翊丞的愤怒和沈明成的狠戾,透过门缝飘出来。

      “爸,你把母体藏在哪了?当年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被寄生体附身?”沈翊丞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倔强。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敢跟老子这么说话!”沈明成的声音里满是戾气,“当年的事你少管,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母体是我花了十几年才培养出来的,谁也别想破坏!”
      “破坏?用我的意识激活母体,让更多人变成寄生体的傀儡,这就是你的‘计划’?”沈翊丞的声音陡然拔高,“爸,你以前从不是这样的!!”
      “以前?”沈明成嗤笑一声,“以前是我傻,被你妈欺骗,被研究所的人看不起!现在我有了母体,就能控制所有人,没人再敢对我指手画脚!沈翊丞,你是我儿子,就该帮我,而不是跟我作对!!!”

      陆屿心里一紧,猛地推开门冲进去。仓库中央,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立在中间,容器里装满淡绿色的液体,一团黑色雾气在液体里缓缓蠕动,正是寄生体母体——容器周围装着密密麻麻的管线,连接着旁边的控制台,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共振意识匹配度92%”的字样格外醒目。

      而沈明成手里攥着把匕首,正抵在沈翊丞的脖子上,眼神疯狂得像头被逼急的野兽。

      “沈明成,放了他!”陆屿大喊一声,手里的折叠刀指向沈明成,手电筒顶端的红光越来越亮——母体的能量波动正在增强,显然是感应到了活人的意识。
      “陆屿?你怎么来了?”沈翊丞愣了一下,眼里闪过惊讶,随即又被冷意覆盖,“谁让你多管闲事的?!我跟他的事,不用你插手!”
      “闭嘴!”
      陆屿没回头,目光死死盯着沈明成,“你要激活母体,用我的意识。我是陆明远的儿子,对寄生体的耐受度比他高,我的意识更适合当‘引’。放他走,我留下。”

      “用你的意识?”沈明成嗤笑一声,手腕猛地一抬,原本抵在沈翊丞颈间的匕首“哐当”掉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黑色手枪——枪口泛着冷光,直直对准陆屿,“你以为你有资格?!老K早说了,只有沈翊丞的共振意识能激活母体,你不过是个没用的弃子!今天,你们两个都得死在这,给我的母体当养料!!!”

      话音未落,枪声骤然响起。

      陆屿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扑向沈翊丞——子弹擦着沈翊丞的臂膀,狠狠嵌进陆屿的腹部。温热的血液瞬间涌出来,浸透了他的衬衫,在浅色衣料上晕开一大片暗沉的湿痕。

      “陆屿!!!”
      沈翊丞的惊呼像被掐住的喉咙,满是破碎的慌乱。他下意识地扶住软倒的陆屿,指尖触到黏腻的血液时,浑身都在发抖,“你疯了?!你为什么要替我挡……”

      “别他妈废话……赶紧走!!”陆屿忍着腹部撕裂般的疼,用力把沈翊丞往门口推,声音因为失血变得微弱,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不走!”沈翊丞攥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眼眶红得吓人,
      “要走一起走!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感激你?我告诉你,我不会!但我也不能……陆屿……你不能死在这!!!”

      沈明成见状,又举枪对准两人,却没再扣下扳机——仓库里的玻璃容器突然剧烈晃动,淡绿色液体溅在控制台上,冒出滋滋的白烟。容器里的黑色雾气疯狂翻滚,像要冲破玻璃的束缚,整个仓库都回荡着沉闷的震动声——母体的能量彻底失控了。

      “该死!”沈明成骂了一句,扔掉枪,抓起旁边一根钢管就朝两人砸过来。陆屿拉着沈翊丞往旁边躲,钢管“砰”地砸在控制台,屏幕瞬间黑屏,火花溅到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焦痕。腹部的伤口越来越疼,陆屿的视线开始发晕,只能靠在沈翊丞身上,勉强维持着清醒。

      就在这时,仓库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冲进来,手里拿着棒球棍和电/击/枪——是老K的手下。“沈总,我们来了!这两个小子怎么处理?”为首的魁梧男人吐了口烟,眼神凶狠。

      “杀了他们!别让他们坏了我的大事!”沈明成红着眼大喊,指着靠在一起的两人。

      老K的手下立刻围上来,把他们逼到角落。沈翊丞扶着陆屿,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仓库外面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警察喊话的声音:“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

      老K的手下脸色骤变,瘦高个男人连忙说:“大哥,警察来了!老K说了,不能跟警察硬碰硬,我们快跑吧!”

      “慌什么!”魁梧男人骂道,可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破门的声响。其他几个手下再也顾不上沈明成,纷纷转身往仓库后面的密道跑——那是沈明成早就挖好的逃生通道。

      沈明成看着跑掉的手下,又看了眼快要裂开的玻璃容器,狠狠瞪了陆屿和沈翊丞一眼,眼神里满是不甘:
      “给我等着!沈翊丞,老子他妈今天就跟你断绝血缘关系!!!老子一定要让你们给母体当养料!”说完,他也冲进密道,消失在黑暗里。

      陆屿松了口气,彻底撑不住,靠在墙上大口喘气。腹部的血还在流,他能感觉到体温一点点下降。沈翊丞连忙扶住他,声音带着哭腔:“陆屿,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那些难听的话……你不要欠我……”

      陆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因为失血有些僵硬,好不容易才点开地图,给警察发了定位:“没事……先等警察来。母体……能量失控了,得让专业人员来处理,不能让它扩散。”他看着沈翊丞通红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丝微弱的笑,
      “以后别这么冲动了……你要是出事,我没办法跟……没办法跟自己的实验交代……”

      陆屿不是很会哄人,都这个时候还嘴硬着提着实验。沈翊丞没说话,只是攥着陆屿的手腕,力道比刚才轻了些,却攥得更紧——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再也不想放手。仓库外的警笛声越来越近,陆屿靠在他怀里,意识渐渐模糊……

      仓库门口传来警察的声音:“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

      警笛声撞碎仓库的死寂时,沈翊丞半扶半架着陆屿往门口挪。陆屿腹部的血还在渗,温热的液体浸透衬衫,黏在沈翊丞的手腕上,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慌。他没理会身后警察“放下武器”的呼喊,眼里只剩救护车闪烁的红灯,脚步踉跄却不敢停——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向来冷硬的指尖,正死死攥着陆屿的胳膊,仿佛一松劲,这人就会从眼前消失。

      救护车一路鸣笛冲进医院,沈翊丞守在抢救室外,看着红灯亮了四个小时,烟蒂在脚边堆了小半堆。他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给沈明成拨电话,听筒里却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他把他拉黑了。
      微信、□□短信也一样,那个曾经备注“爸”的头像,彻底变成了灰色的陌生人。“真是够绝的。”他扯着嘴角笑了笑,眼底却一片冰凉——曾经会蹲下来给他系鞋带的父亲,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陆屿脱离危险后,沈翊丞每天都来病房,却总摆着张冷脸。他会绕远路去买陆屿能吃的清淡粥品,却把粥碗往床头柜上一放,说“别误会,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会在陆屿输液时悄悄调慢滴速,却在对方道谢时翻个白眼,说“别自作多情,是怕你输液太快死在这,我还得解释”。陆屿看着他嘴硬的样子,心里清楚他的别扭,却从不多说——有些事,他还不能讲。

      直到陆屿准备出院的前几天,沈翊丞端着粥走进来,看到他收拾行李的背影,压了一周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他把粥重重摔在桌上,瓷碗碰撞的声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陆教授,你是不是还在瞒着我什么?”

      陆屿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他,眼底带着术后的疲惫:“没有。”

      “没有?”沈翊丞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神里淬着冷意,
      “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什么要替我挡枪?是怕我死了,你那什么‘共振意识’的实验就没人当靶子了?还是觉得我这条命,能给你那破研究添点价值?”

      他的话像冰锥,一下下扎在陆屿心上。“还有三年前,我寄生体发作得快疯了,你就扔给我一瓶破稳定剂,转身就消失。怎么,是觉得我当时没利用价值了,还是怕我缠上你,耽误你找下一个‘实验品’?”沈翊丞扯过床上的病历本,翻到空白页狠狠摔在地上,
      “我还看见你办公室里的资料了,一抽屉的寄生体病例,我不过是你众多‘样本’里的一个,对吧?说不定你现在还在偷偷记我的数据,想着怎么用我的意识激活那个鬼母体!”

      陆屿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慢慢蹲下身捡起病历本,手指攥得发白,却只是低声说:
      “沈翊丞,无论你信不信,我没有把你当实验品。”

      “没当实验品?”沈翊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说?为什么当年要突然消失?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冒出来管我的事?陆屿,你别跟我装好人,我看着恶心!”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委屈:“我每天都在怕,怕自己哪天突然就被寄生体控制,怕自己变成没有意识的傀儡!这种滋味,你根本不懂!你只会躲在后面,拿着你的资料,算计着怎么利用我!”

      陆屿的喉结动了动,想说“我懂”——想说他当年也被孢子缠过,想说他看到墨绿色就发抖,想说他消失是为了避开“影巢”的追查,怕连累他。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有些危险,他不能让沈翊丞再碰。

      “你没话说了?”沈翊丞看着他沉默的样子,眼底的温度彻底冷了下去,
      “行,我也不用你解释了。陆屿,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你欠我的,我可以不跟你算,但你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别再用你的‘保护’当借口,我不需要,也觉得脏。”

      说完,他转身就走,病房门被“砰”地关上,震得墙上的照片晃了晃。陆屿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粥,手里的病历本几乎要被捏变形。他知道,沈翊丞的狠话里藏着委屈,可他不能说——至少在“影巢”被彻底解决前,他只能让这份误会,再撑一段时间。只是那句“不想再见到你”,还是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

      陆屿出院那天,阳光正好,透过车窗洒在陆屿身上,却暖不透他心里的沉郁。医生反复叮嘱他要避免剧烈运动,定期回医院复查,还特意把注意事项写在纸上,塞到他手里:“腹部伤口还没完全痊愈,千万别大意,有不舒服立刻来医院。”陆屿点点头,把纸条叠好放进兜里,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出院前,他给沈翊丞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今天出院,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回到A大教职工宿舍,陆屿简单收拾了下房间,第二天就去了物理系办公楼。系办的李老师看到他,连忙迎上来:“陆教授,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你的课都是其他老师代的,学生们都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陆屿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心里却空落落的——以前他来办公室,偶尔会在楼下碰到沈翊丞,要么是对方抱着书本匆匆路过,要么是靠在走廊栏杆上抽烟,看到他会皱着眉别过头,却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人影都见不到。

      接下来的几天,陆屿像往常一样上课、批改作业,办公室的门始终敞开着,他却再也没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有一次在教学楼门口,他远远看到沈翊丞的背影,刚想走过去打招呼,对方像是察觉到什么,脚步突然加快,拐进旁边的楼梯间,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陆屿站在原地,心里泛起一阵涩意。他掏出手机,点开和沈翊丞的聊天界面,想发条信息问问他最近怎么样,却发现输入框上方赫然显示着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手指悬在屏幕上,陆屿愣了很久。他早就料到沈翊丞会生气,却没想到对方会做得这么绝。他靠在墙上,想起病房里沈翊丞说的“我不想再见到你”,想起对方眼里的失望和愤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觉得不畅快。

      下午没课,陆屿坐在办公室里,翻着之前整理的“影巢”资料,眼神却总不自觉飘向窗外。楼下的梧桐树叶子又落了些,几个学生说说笑笑地走过,让他想起自己和沈翊丞第一次在楼下谈话的场景——那时对方还带着少年人的桀骜,质问他为什么查沈明成,眼里满是警惕,却不像现在这样,连一丝交流的余地都不留。

      他拿出手机,试着用短信给沈翊丞发了条消息,内容是关于之前他落在办公室的实验资料:“你的资料还在我这,有空来拿一下。”消息发送成功,却依旧石沉大海——看来沈翊丞还没有把他的电话拉黑……陆屿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桌上。

      他知道,沈翊丞误会他了。可他不能放弃——一方面,沈翊丞是“共振意识”的关键,“影巢”不会轻易放过他,他必须留在对方能看到的地方,才能及时保护;另一方面,他心里清楚,自己对沈翊丞的在意,早就超出了“保护”的范畴,他确实不只把对方当做一个冰冷的实验体,这是沈翊丞确实不会懂的……

      傍晚时分,陆屿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办公室,路过沈翊丞所在的班级门口,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他停在门口,看着教室里空荡荡的座位,想起之前沈翊丞上课偶尔会走神,被老师点名时会皱着眉站起来,眼神里带着不耐烦,却会在看到窗外的飞鸟时,悄悄勾起嘴角。

      “等你想通了,我再跟你解释。”
      陆屿轻声说了句,转身离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像一道未断的牵绊,连接着他和那个还在生气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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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腹黑毒舌执念攻×高冷炸毛潜力受 主角:沈翊丞、陆屿. 配角:配角们…… 作者有话要说: 写陆屿和沈翊丞时,总忍不住心疼他们QAQ,这对的感情里藏了太多“身不由己”;其实“意识共振”不只是科幻设定,更是他们心意相通的证明——哪怕嘴上说着讨厌,潜意识里早就认定了彼此。很高兴最终能让他们解开心结,也希望大家都能在遗憾里找到圆满~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