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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四九·应似飞鸿踏雪泥 ...

  •   虚掩的门外罕的传来几声清脆的铃声。

      那两声铃后随之的是一位老者沉稳的“上课”声。

      这声像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屋内旖旎而紧绷的氛围。沈听澜像是骤然回神,倏地松开了手,有些不自然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衣襟。

      周砚也慌忙后退一步,脸颊的红晕未退,眼神飘忽,不敢再看沈听澜。

      “这位老先生是?”沈听澜望向窗外,试图转移话题,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外面孩童的嬉闹声已歇,取而代之的是老者带着口音缓慢而清晰的诵读声。

      周砚定了定神,介绍道:“是苏梦庚苏先生,前清的秀才,还中过举人呢。我们这街坊识字的人少,有学问的更少。苏先生心善,愿意免费教娃娃们认字读书,所以每天早上,孩子们都会聚在院里听他讲课。”

      正说着,周砚无意间瞥见墙上的挂钟,顿时低呼一声:“哎呀!对不住先生,我……我得赶紧去裱画坊上工了!”

      他语气带着歉意,仿佛耽误了沈听澜宝贵的时间,“您……您是不是还要去学校?我先送您过去吧?”

      沈听澜的目光却落在那幅被周砚小心翼翼安置在桌角的墨梅图上,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他拿起自己那件沾了墨迹的大衣,语气恢复了平日的从容,甚至带着点戏谑:“我这么大人,还用你送?”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历,“况且,今日学校无课。”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起了极大的兴致,看向周砚:“说起来,我倒是很好奇裱画坊是怎样的。我有一位……朋友,也极爱往画坊跑。”他自然地将李弗隐去,“不知可否让我也去你那里瞧瞧?”

      周砚闻言,心里先是涌起一阵隐秘的欢喜。这是他热爱的工作,而提出请求的又是他极想亲近的先生。

      但随即,担忧又占了上风——裱画枯燥,先生去了会不会觉得无趣?会不会耽误他的正事?

      “坊里……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些琐碎活计,怕闷着先生……”他小声嗫嚅。

      沈听澜却已拿起自己的大衣,语气笃定:“既然你这么说,我倒是更想去了。”

      周砚见状,不再多言,连忙收拾自己的东西,包括沈听澜那件大衣,他也想一并拿着。两人一起走出小屋。

      院内,那位苏梦庚先生果然精神矍铄,虽衣衫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见到他们出来,苏先生停下诵读,朝他们微微颔首。

      沈听澜也礼貌地回以点头。坐在前排的小石头和周小苔偷偷朝周砚挤眉弄眼,立刻被苏先生用戒尺轻轻点了点桌面,吓得赶紧坐直。

      一出院门,沈听澜便不由分说地从周砚手里拿回自己的大衣:“你看你身上还有伤,还想替我拿东西?”他将大衣搭在臂弯,又伸手要去接周砚提着的工具箱。

      “先生,这可使不得!”周砚连忙侧身护住工具箱,像是护着什么宝贝,“这活儿重,哪能让您动手!衣服……衣服是因为天冷,您拿着暖和。”他找了个笨拙的借口,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有点回升。

      沈听澜看着他这副执拗又害羞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没再坚持拿工具箱,算是默许了他这点小小的“坚持”。

      比起前几日的酷寒,今日天气确实和暖了些,虽然依旧冷风扑面,但阳光有了些许温度。此华坊离得不远,两人脚步不慢,到达时坊门刚开不久。

      一进坊内,熟悉的浆糊和旧纸气息扑面而来。

      周砚立刻进入状态,他先请沈听澜在待客的椅子上坐下,又手脚麻利地去倒了杯热茶奉上,语气恭敬:“先生,您先坐会儿,喝口茶。”

      然后他便不再多话,迅速系上围裙,开始整理工具,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动作熟练而专注,与方才在杂院里的慌乱判若两人。

      里间的赵此华师傅听到外间不同以往的动静,隔着门帘问道:“砚哥儿,今日有客?”

      周砚还没来得及回答,沈听澜已站起身,朝着里间方向,语气谦和得体:“晚辈沈听澜,贸然来访,叨扰赵师傅了。”

      门帘被掀开一道缝,赵师傅戴着老花镜的脸探出来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温和:“原来是沈先生。砚哥儿在这学了五六年,倒是头一回带朋友来。”

      沈听澜笑应,随后赵师傅便又退回帘子后,整个空间又就剩下两个人。

      沈听澜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周砚在长案前忙碌。青年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手持棕刷拂过画心的动作沉稳而富有韵律,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画作。

      沈听澜觉得,就这样看着,也很好。他从未见过周砚以这样纯粹匠人的姿态出现,专注、自信,散发着一种别样的、令人心折的魅力。

      就在这时,坊门被推开,一位穿着考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神色倨傲,手里捧着一个锦盒,用带着吴侬软语的官话扬声道:

      “掌柜的在吗?都说你们此华坊是北平头一份,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

      里间的赵师傅并未出来,只是隔着门帘沉声道:“客人有何指教?”

      那男人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块断裂成数截、沾满干涸泥垢的古墨,墨体上隐约可见繁复的金色纹样,但破损严重。

      “喏,宋代的‘紫玉光’,祖上传下来的,前些日子不慎摔了。我跑遍了上海的裱画铺子,没一家敢接这活儿!都说你们这儿赵师傅手艺绝,我才特意从上海过来瞧瞧。不过我看……”

      他语带轻蔑地扫了一眼略显古朴的店面,“这地方,真能修复这样的雅物?别是徒有虚名吧!”

      坐在角落的沈听澜认出,这人是他在某次沙龙上见过的,与陆子明相熟的一位海派收藏家。

      他刚欲起身,却见周砚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周砚走到那男人面前,并未被他的气势所慑,只是平静地说:

      “先生,可否让我仔细看看?”

      得到默许后,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截碎墨,对着光仔细审视断口、墨质和泥垢附着的情况,手指轻抚过断裂处,感受其脆硬程度。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在触摸婴儿的皮肤。

      片刻后,他放下碎墨,对那收藏家,也像是对着里间的师傅回话:

      “墨质极佳,金纹保存尚好,只是断裂处脆弱,泥垢年深日久,需极小心清理。可以一试。”

      里间传来赵师傅简短的一个字:“接。”

      周砚得到首肯,不再多言。他先是取来干净的温水,加入特制的、韧性极佳的陈年宣纸碎屑,慢慢搅动,等待其化为细腻的纸浆。

      接着,他选取了一套比平日所用更为纤细、柔韧的裱画工具——细如发丝的竹签、柔软的马鬃刷、特制的微型刮刀。

      直到此刻,当他真正开始动手时,沈听澜才屏息凝神,真正被吸引。只见周砚用竹签尖端,以近乎微观的精度,一点一点地剔除嵌在断裂纹路深处的干硬泥垢,动作慢得如同静止,手腕却稳如磐石。

      他的眼神锐利而沉静,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指尖那方寸之间,外界的一切喧嚣仿佛都已与他无关。

      他用马鬃刷蘸取少量纸浆,像刺绣般,精准地填补在细微的裂缝中,再用微型刮刀轻轻刮平,每一次下笔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则溢,少一分则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也浑然不觉。

      沈听澜坐在一旁,看得入了神。他见过周砚拉车时的坚韧,见过他做帮工时的勤恳,见过他面对自己时的羞涩慌乱,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刻这般,那是一种将时间、耐心和技艺融为一体的极致专注,比任何华丽的言语都更具说服力。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低头修复古墨的青年,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沉静而耀眼的光晕,让人移不开眼。

      那收藏家在等待期间坐立难安,不停地在店内踱步,时而凑近想看个究竟,时而又焦躁地瞥向窗外。

      他见沈听澜气度不凡,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便忍不住搭话:“这位先生,您看这小师傅手艺如何?这……这能成吗?”

      沈听澜目光并未从周砚手上移开,只淡淡道:“静心等待便是。”

      周砚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偶尔需要确认细节时会简短回应一两个字,对收藏家的焦躁和问话几乎充耳不闻。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那方寸之间的古墨上。

      沈听澜注意到,周砚并未试图将墨块修复得光洁如新,而是运用了一种极为高明的“点染”手法,只在最关键的结构处进行最小程度的加固和填补,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墨块历经岁月留下的磨损、断痕和原有的包浆。

      时间在周砚极致的专注中仿佛流逝得很快。当最后一处细微的裂隙被近乎无形地填补完毕,周砚轻轻放下工具,长舒了一口气。

      那收藏家迫不及待地上前,拿起修复好的墨块,对着光线仔细端详。

      他脸上的焦躁与怀疑渐渐褪去,化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和由衷的折服。他反复摩挲着那些几乎看不出修复痕迹、却又确实将碎片连为一体的细微之处,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激动:

      “妙!妙啊!小师傅,你这手艺……真是神乎其技!敢问师承哪位大家?”

      这时,里间一直沉默的赵师傅的声音缓缓传出,回答了收藏家,那话语却更像是对周砚和沈听澜的一种宣告:

      “他的手艺,是我教的。但这其中的‘意’,是他自己悟的。”赵师傅的声音平稳而有力,“我们这行,修的是物,守的是‘不增不减’的魂。你这方墨,魂还在,便是他……把它请回来了。”

      收藏家闻言,肃然起敬。他不再多问,从皮夹中取出厚厚一沓钞票,数额远超寻常修复费用,恭敬地递到周砚面前:“小师傅,一点心意,务必收下!您这手艺,值这个价!”

      周砚看着那叠钱,神色平静,并没有寻常人见到巨款的欣喜或局促。他先是对收藏家微微躬身,表达了谢意,然后,只从那一沓钱中,数出了符合坊内规定、且与这次修复难度相匹配的工钱,将剩余的部分,坚定而礼貌地推了回去。

      “先生,多谢看重。但此华坊有此华坊的规矩,该收多少,便是多少。手艺值钱,但规矩和本分,更值钱。”那是源于对自身技艺的尊重、对行业规矩的恪守,以及师傅多年教诲沉淀下的风骨。

      收藏家愣了一下,看着周砚清澈而坚定的眼神,最终没有再坚持,收起余款,再次郑重道谢后,捧着那方重获“魂魄”的古墨,心悦诚服地离开了。

      待坊内重新恢复安静,里间的门帘才被彻底掀开,赵此华师傅踱步而出。他先是目光平静地扫过沈听澜,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随后,他的视线便落在正在收拾工具的周砚身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淡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刚才那话,是说你出师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隔壁的铺面空着,盘店的钱,从你这些年存在我这儿的工钱里扣。”

      周砚确实已是满头大汗,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虽是冬日,但长时间的极致专注和内心的紧绷,让他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方才退钱时,他心神尚沉浸在修复工作的余韵里,情绪还保持着一种专业的平稳。直到赵师傅那句“出师了”和后续的安排清晰落下,他才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通红,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所有强装的镇定土崩瓦解。

      “师傅!”他喉头哽咽,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坚硬的地面上,朝着赵此华重重磕下头去,“谢谢师傅!谢谢您……多年的教诲!我……”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赵师傅看着跪在面前的徒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和动容。这个头,他受了。但在周砚想要继续磕第二个头时,他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周砚的肩膀,将他拉了起来。

      “好了,”赵师傅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比往常温和了许多,“你的心力,师傅知道了。”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今天的工时结束了,早些回去吧。”

      他看着周砚依旧激动的神情,又补充道:“等隔壁铺面收拾妥当,你便是独立的掌柜了。往后,专心经营裱画坊便是。拉车那般辛苦又危险的活计……”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周砚身上尚未痊愈的伤,“或许,可以考虑放下了。”

      一直安静旁观的沈听澜听到这里,心中也为周砚感到由衷的高兴,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周砚用力点头,声音还带着哽咽:“谢谢师傅!我明白!”

      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缓了缓激动的心绪,才带着几分现实的考量,认真地解释道:“师傅,拉车的活儿……确实辛苦,前些日子车还被砸了,刚给陆九爷赔了钱,换了新车,又是一笔开销。只是……”

      他顿了顿,眼神里透出一种朴素的担当,“小石头和小苔渐渐大了,我琢磨着,总得送他们去正经学堂识些字,不能像我们这辈人一样。这束脩、笔墨纸砚,哪一样都不是小数目。裱画坊刚起步,用钱的地方也多。多一份收入,总能多一份底气,心里也踏实些。”

      赵师傅听完,沉默了片刻,终是没再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沈听澜在一旁静静听着,看着周砚那双因充满希望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心中感慨。

      随后,周砚去后间换了干爽的衣服,和沈听澜一同离开了此华坊。

      冬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带着些许暖意。沈听澜走在他身侧,看着他被阳光勾勒出的侧脸,心中一片宁静与柔软。

      周砚身上的汗早已被冷风吹干,但眼底的兴奋和希望却未曾熄灭。他习惯性地朝着车行的方向走去。

      “我同你一起去。”沈听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周砚连忙摆手:“先生,这怎么行!拉车脏累,而且今天人少,怕是没什么生意,白白耽误您时间。”

      沈听澜却道:“无妨,我今日无事。正好……也想看看你平日是怎么过的。”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见周砚还要推辞,他补充了一句,“就当是……庆祝你出师。”

      这话戳中了周砚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看着沈听澜真诚的眼神,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得低声道:“那……先生您就在旁边看看就好,千万别……”

      到了车行,领出那辆用陈奎山给的钱赔了陆九爷后新换的辆崭新的黄包车,周砚熟稔地检查着车况。

      果然如他所料,年关临近,加上天寒,街上行人稀疏,等了半晌,也未见一个招手的客人。

      周砚看着空荡荡的街面,眼神不由得黯淡下去,轻轻叹了口气。生活的现实,并不会因为一时的喜悦而改变。

      沈听澜将他这细微的失落尽收眼底。他沉默片刻,忽然他走到黄包车前,对周砚说:“你坐上去。”

      周砚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先生?”

      “我说,你坐上去。”沈听澜重复道,语气平静却坚定,“让我试试。”

      “不行!绝对不行!”周砚像是被踩了尾巴,连连后退,“这哪是您能干的话!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沈听澜看着他,“你能拉得,我为何试不得?就当是……体验民生疾苦了。”

      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眼神里却带着坚持,“还是说,你觉得我拉不动?”

      周砚被他这话噎住,看着沈听澜清瘦却挺拔的身姿,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几乎是半被“押”着坐上了黄包车,怀里紧紧抱着沈听澜那件大衣和自己的工具箱,如坐针毡。

      沈听澜深吸一口气,拉起车把。这车远比想象中沉重,尤其是坐上一个人之后。他稳住身形,迈开了步子。

      起初几步还有些踉跄,但他很快调整了呼吸和节奏,虽然速度远不如周砚平日那般轻快,却也稳稳地向前行去。

      周砚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每当沈听澜脚步稍有迟滞或是车身微晃,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出声:

      “先生!慢点!要不……要不就到这儿吧!别累着了!”

      沈听澜却头也不回,声音因用力而显得有些低沉,却带着笑意:“无妨……既然拉了,总要……拉够本才行。”他固执地拉着车,穿过一条又一条逐渐被暮色笼罩的街道。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呼吸也变得粗重,昂贵的西装外套被他脱下随意搭在车把上,衬衫后背洇湿了一小片。周砚看着他努力前行的背影,看着他因为不习惯而略显笨拙却异常坚持的步伐,鼻子一阵发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暖又涨。

      最终,沈听澜将车停在靠近清华园的一条僻静巷口,扶着车把微微喘息,额头上全是汗。

      周砚立刻从车上跳下来,也顾不上什么尊卑规矩,赶紧掏出干净的手帕递过去,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先生,您何苦……”

      沈听澜接过手帕擦了擦汗,看着周砚焦急的样子,反而笑了。

      夕阳的余晖给他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也柔和了他平日里的清冷。他看着周砚,很认真地说:“现在,我大概能明白一些了。”

      明白你日复一日的辛苦,明白那看似简单的奔跑背后需要付出的力气和汗水,明白你肩上那份沉甸甸的生活重量。

      周砚怔怔地看着他,读懂了他未尽的话语,眼眶又有些发热。

      两人一起将车还回车行时,天色已近黄昏,暮色四合。

      “走吧,”沈听澜重新穿上大衣,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和,“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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