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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星动汴京 出发你我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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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
一间深藏于太师府地底、戒备森严的丹室。四壁由巨大的青条石砌成,泛着阴冷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奇异的药石气味,混杂着檀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腥甜。
密室中央,一座近一人高的紫铜八卦炼丹炉正静静矗立,炉底的地火口幽暗,但隐隐有热力透出,炉身符文在跳动的长明灯下闪烁着幽光。四周靠墙摆放着一排排紫檀木架,上面并非书籍,而是各式各样的玉盒、陶罐、水晶瓶,里面盛放着难以名状的药材、矿物,甚至有些看起来像是某种干瘪的……活物器官,诡异非常。
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大宋疆域图和周天星斗图,图上某些关键节点(如名山大川、重要州府)被朱笔勾勒,隐隐形成一个庞大的阵法脉络,而图的中心,正指向这座汴京城,乃至这座太师府。
吴太师身着一袭深紫色暗纹居家道袍,并未戴冠,花白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他此刻正负手立于星图之前,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尽管权倾朝野,但在这密室之中,面对即将归来之人,他脸上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谨与期待。
密室的阴影一阵扭曲,如同水波荡漾,身着宽大黑袍、面覆黑纱的阿女悄无声息地现身,仿佛从黑暗中剥离出来一般。她身上带着一股从外面带来的、清冷的夜露气息,与丹室的燥热形成微妙对比。
吴太师立刻转身,快步迎上,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急迫:“师父,您回来了。此行可有发现?”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阿女。
阿女并未立刻回答,她缓缓走到丹炉旁,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炉壁。片刻后,她那飘忽不定、带着一丝空洞回响的声音才在密室中响起:
“月宫下凡的那些宝物,法力之强,远超预估。” 她顿了顿,黑纱微动,似乎转向了吴太师,“其上附着的太阴之力精纯无比,更隐隐与星辰呼应。单凭我目前之力,难以稳妥收取,若强行摄取,恐遭反噬,打草惊蛇。”
吴太师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阿女继续道,语气中多了一份决断:“为保万全,需请我师黑曜尊者出山相助。在此期间,汴京这边,你需加紧两件事:”
她指向那巨大的丹炉:“炼丹不可停。所需药材,尤其是那些‘活引’,要确保源源不断,品质上乘。” 她又指向墙上的星图:“布阵更要快。我传你的‘汲星大阵’需尽快完善,将整个汴京的灵脉气机,特别是夜间的星辰之力,缓缓汇聚于此。待尊者驾临,时机成熟,便可一举功成,汲取那玉衡星转世之身的本源星辰之力,助我成大事,亦可使你的“长生丹”脱胎换骨。”
吴太师闻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彩,他深深一揖:“弟子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师父与尊者厚望” 他随即想起一事,试探着问:“师父,吴刚侄儿,再有一月便可出关,不知尊者或师父,对他可另有安排”
阿女黑纱后的目光似乎瞥了吴太师一眼,声音平淡无波“他?你只需让他继续好吃好喝,安稳修炼即可,暂且不要让他卷入此事,免得节外生枝。”
吴太师心领神会,恭敬应道:“弟子谨遵师命。”
阿女不再多言,身影缓缓融入丹室的阴影中,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见。密室中,只剩下吴太师一人,脸上露出了混合着野心与狂热的表情。
平江府郊区张家村
唐玉衡在床上将养了几日,自觉肩膀的伤已无大碍,身子骨也利索了不少。他一个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活动了一下筋骨,对着正在院子里捣药的师父说道:“师父,我觉着好利索了,咱今儿个就去把路引办了吧,也好早日动身去汴京。”
正在跟药碾子较劲的张郎中闻言,手里的活儿一顿,头也没抬,就开始了他那标志性的唠叨模式,活像一只操心过度的老母鸡:
“小唐师傅哟,你这孩子,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躺了几天就嚷嚷着要出门,不如再等些时日,等为师多教你些本事,你也再长长个头,壮实些”
他絮絮叨叨地放下药杵,其实他心里清楚,他这个徒儿平时看的不是很努力,但是他认定的事必定会全心全意去做,更何况他是去救母,自己只是故作轻松而已。站起身,习惯性地去摸腰间那个干瘪得都快黏在一起的钱袋,脸上皱成了苦瓜:“再说了,这一路山高水远,从平江府到汴京,光是盘缠就得这个数”他伸出几根手指比划着,仿佛那数字烫手,“咱们这济世堂,你也知道,也就刚够糊口,哪来的余钱?唉,都怪为师没本事,医术不精,也没给你攒下什么家当,连个吃饭的硬本领都没让你学踏实”
唐玉衡看着师父那自责又担忧的样子,心里又是温暖又是好笑。他停下收拾小包袱的动作,走到张郎中面前,他拍了拍自己胸口——那里贴身放着那半块玉佩,也藏着那根神奇的捣药勺。
“师父,您就放一百个心”他语气轻松说:“您看,我不是一个人,我有杵兄陪着呢” 他话音未落,怀里那根玉杵就配合地冒了个头,豆豆眼眨了眨,似乎在说“有本杵在,怕啥?”
唐玉衡继续道:“杵兄本事大着呢,这一路上有个头疼脑热、疑难杂症,说不定还能靠它指点一二,混口饭吃。再说啦,您徒弟我机灵着呢,饿不着”
张郎中看着徒弟信心满满的样子,又瞅了瞅那根确实有点邪乎……不,是有点神奇的捣药勺,心里的担忧总算散去一些,但依旧愁眉不展,主要是为那空空如也的钱袋子发愁。
唐玉衡眼珠一转,笑嘻嘻地凑近些,带着点撒娇的口气:“师父,我要是真上路,把咱家‘猫耳朵’借我骑骑成不,它脚程好,也能帮我驮点东西。”
张郎中一听是这事,想都没想,大手一挥:“嗐,我当什么事儿,拿去拿去,那倔驴跟你亲,你走了它在这也惦记,正好跟你做个伴儿,省得它整天在院里偷啃我的宝贝药材”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办路引,收拾行装其实也没多少可收拾的,张郎中一边絮叨着各种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一边偷偷把自己压箱底的几两碎银塞进了唐玉衡的包袱最底层。
天刚蒙蒙亮,少年郎中唐玉衡,揣着捣药勺玉杵,骑上他那头名叫“猫耳朵”的小毛驴,告别了絮絮叨叨却满眼不舍的师父,踏上了前往帝都汴京的漫漫长路。
刘府闺房外间,那位从汴京请来的“高人”道士正舞着破拂尘,带着两个一脸懵懂的小道士念念有词,香烛烟雾缭绕,场面混乱而喧闹。刘巧娥隔着珠帘冷眼旁观,心中毫无波澜,只觉这场闹剧正是她等待已久的绝佳掩护。
就在道士们全神贯注驱邪,丫鬟婆子们也被熏得头晕眼花之际,刘巧娥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个放在角落的、属于小道士的包袱。她指尖轻巧地探入,摸到了一块硬硬的木牌——正是她急需的路引。她心中一动,迅速将路引藏入袖中。
夜色渐深,法事草草收场,府中众人疲惫不堪。刘巧娥看准时机,利用早已备好的迷香稍稍安抚了门外看守的婆子,换上利落的深色衣衫,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翻出了高墙。
她并未立刻远遁,而是先直奔城南那间铸剑铺子。心腹伙计阿福开的门,见她到来,毫不意外。刘巧娥迅速交代好铺中事宜,取足盘缠,将一双惯用的短剑贴身藏好。一切就绪,她毫不犹豫,趁着夜色直奔城外西郊的张家村。然而,当她赶到那座熟悉的农家小院时,只见院门虚掩,院内寂静无声。她心中咯噔一下,推开院门,只见到张郎中一人坐在院中,对着药碾子发呆。
“老丈,”刘巧娥压下急切,尽量平静地问,“请问唐玉衡唐大哥可在?”
张郎中抬起头,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叹了口气:“小姑娘,你来晚了一步。玉衡他今日一早出发去汴京。”
“这么快走了?”刘巧娥瞬间愣在原地,她好不容易挣脱牢笼,他却已先一步离开。
但这份失落仅仅持续了片刻,她眼中便重新燃起坚定之光。“走了又如何?”她握紧了袖中的路引和短剑,“他能去,我为何去不得?汴京,我自去寻他便是!”
决心已定,她不再犹豫,向张郎中道别后,转身回了铺子,打算第二日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