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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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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掉落在陆辰逸脚下的速写，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屿心里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然而，湖面本身——陆辰逸，却似乎毫无波澜，仿佛那石子从未存在过。
A大的生活正式步入正轨。
设计专业的课程自由而充满创意，林屿很快沉浸其中。他总喜欢带着速写本，在校园里寻找安静的角落写生。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笔下的风景里，总会不经意地出现同一个清冷的身影。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凝神看书，在银杏大道上步履匆匆，在篮球场边安静路过。
“我说，你该不会是魔怔了吧？”姜小野叼着棒棒糖，凑过来翻看林屿的速写本，啧啧称奇，“这陆辰逸都快成你本子里固定模特了。我说，喜欢就上啊！光画有什么用？”
林屿合上本子，耳根微热，语气依旧平静：“别瞎说，我只是......觉得他很有特点，适合练习人物速写。”
“得了吧你！”姜小野一副“我早就看透你”的表情，“你那眼神，跟画我们的时候能一样吗？你看你画的他这双眼睛，跟带钩子似的。”
林屿没再反驳，有些心思，一旦被自己窥见，便再也无法视而不见。
行动的契机，出现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之后。
那天下午，林屿刚从画室出来，天空毫无预兆地暗沉下来，顷刻间大雨倾盆。他没带伞，只好躲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看着雨幕连天，有些发愁。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从雨幕中稳步走来，是陆辰逸。
他肩头微湿，裤脚也溅上了水渍，但姿态依旧从容。他似乎没有看见屋檐下的林屿，径直走向门口。
心脏在胸腔里鼓噪起来。
林屿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就在陆辰逸即将推门而入的瞬间，他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脱口而出：
“陆同学！”
陆辰逸的脚步微顿，伞沿微抬，那双黑眸透过雨丝看了过来，带着惯有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那个...我，我没带伞。”林屿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语言组织能力瞬间跌至谷底，“能......能不能借你的伞，一起...去一下食堂？”说完他就后悔了，这借口拙劣得让他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陆辰逸看着他，没有说话。时间在雨滴敲打地面的声音中被拉长。
就在林屿以为他会直接拒绝并离开时，他却微微将伞向他的方向倾斜了一些。
“可以。”
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情绪。
林屿几乎是屏着呼吸，小跑着钻到了伞下。空间瞬间变得逼仄，他能清晰地闻到陆辰逸身上淡淡的、像是雪松混着洗衣液的干净气息，还能感受到对方手臂传来的、隔着薄薄衣料的温度。
陆辰逸低头看了他一眼，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林屿白皙纤细的脖颈，随后便不着痕迹的移开。
伞下的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雨声。
两人并肩走着，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礼貌的距离。林屿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视线只敢盯着前方被雨水打湿的路面。
“你是......设计学院的？”忽然，陆辰逸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屿猛地抬头，差点撞到伞骨：“啊？对！你....你怎么知道？”
“那天，你的速写本。”他言简意赅，“画得不错。”
林屿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原来记得！他不仅记得，还...认可了他的画？
“谢谢！”林屿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我......我叫林屿，树林的林，岛屿的屿。”
“嗯。”陆辰逸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段通往食堂的路，短暂又漫长。到了食堂门口，林屿身上几乎没怎么湿，而陆辰逸靠外的半边肩膀，布料颜色却深了一块。
“谢谢你！陆同学！”林屿站在门口，由衷的感谢。
陆辰逸收了伞，水珠顺着伞骨滑落。
他看向林屿，目光在他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不客气，顺路。”他语气平淡，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林同学，下次如果预见天气不好，提前准备雨具是更有效率的选择。”
说完，他微微颔首，便转身融入了食堂的人流中。
林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暖暖的，胀胀的。他不仅记得我，还...关心我了？虽然是以一种如此“陆辰逸”的方式。
这场雨，这把伞，仿佛打通了林屿的任督二脉。
他不再满足于远远地画他。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制造更多的“偶遇”和“交集”。
他知道陆辰逸每周三下午会固定在图书馆三楼的经济类阅览区。于是，那个位置对面的桌子，成了林屿新的据点。他会在那里画画，偶尔抬头，就能看到对面那个人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像一幅永恒的油画。
他会知道陆辰逸偶尔会去第三食堂某个窗口买豆浆。于是，那个窗口前林屿“恰好”排在他后面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他甚至打听到陆辰逸是校篮球队的成员，虽然只是替补，但偶尔也会参加训练。于是，从来对篮球兴趣缺缺的林屿，会拉着姜小野在篮球场边的长椅上坐一下午。他手里拿着速写本，目光却总是追随着场上那个并不算活跃的7号身影。
他的“追逐”直白而笨拙，像一颗围绕恒星公转的小行星，轨迹清晰可见。
他会在陆辰逸看向他时，送上一个毫不掩饰的，带着些许羞涩却又无比灿烂的笑容。
他会在他打完篮球后，跑过去递上一瓶冰水，瓶身上贴着一张手绘的，呲着牙笑的卡通太阳。
陆辰逸的反应，始终是冷淡而克制的。
他会收下水，但不会当场喝；他会对林屿的问候点头回应，但从不主动交谈。
他像一座壁垒森严的城堡，林屿所有的热情，似乎都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
连姜小野都看不下去了：“阿屿，算了吧？我看他那冰山样，捂不热的！你何苦呢？”
林屿却看着速写本上越来越多的“陆辰逸”，摇了摇头，眼神清澈而坚定：“他不会的。如果他真的完全无动于衷，他根本不会收下我的水，也不会允许我一次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的直觉，在某一个深夜，得到了微弱的印证。
那天林屿在画室赶稿直到深夜，抱着厚厚的画具回宿舍时，已是万籁俱寂。
路过灯火通明的经济学院教学楼时，他鬼使神差地绕到了陆辰逸常待的自习室窗外。
教室里只有陆辰逸一个人，他伏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台灯的光线勾勒出他疲惫的眉眼，平日里紧抿的唇线也放松下来，显得没那么有距离感。
而他的手下，压着一本摊开的书，书的边缘，露出了一角熟悉的纸张。
林屿的心猛地一跳。
那纸张的颜色与质地，和他用来画速写的一样。而那一角露出的图案，依稀是他上次贴在矿泉水瓶上的那个...卡通太阳。
他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夜风吹得他有些发冷，才抱着画具轻手轻脚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的脚步是雀跃的。
看，冰原之下，真的有东西。
虽然它还很微小，很脆弱。
但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