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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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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宅子里。
楚斯年回过神,转开目光,“你干什么?”
陈驰眼睛如星轨纷落,风暴中心牢牢印着他的脸,“楚斯年,没有两不相欠。”
他视线轻轻落在那曾被打过的脸颊,“我欠你的,没有还。”
楚斯年一把推开他,坐直身,咬着牙,“不用你还。”
他怒着脸,站起来,“你没欠我的你还什么?”
“你给我了自由,不是你说的吗?”陈驰脸色极阴沉,他单单坐立沙发不动,让人窒息的恐慌便无孔不入。
楚斯年皱着眉,焦躁地背过身走几步,“那是我欠你的,我该还。”
陈驰语气平静,面无表情的脸下心脏疯狂翻涌,“你一直没欠过我,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因为楚斯年的捉弄,让陈兴嗅到有利可图,不再费心对他折辱,他身边悄无声息配上医疗团队,为吊着他的命,怕他死了会断绝楚家这条脉搏。
他不仅没死,还在楚斯年费心费力地养护下变得愈发强大。
甚至放任他在孔博生日宴上大打出手。
被关进精神病院,陈驰从未怪过他,甚至怪字从始至终都是无稽之谈。
楚斯年对他的恶意,是他幼时中接触到最轻率,最幼稚,也是最扭曲的。
恶与善的共存,让他陷入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折磨,一次又一次怀疑究竟自己是否失心疯。
他恨楚斯年,怨楚斯年,但总有更复杂,更难耐的情绪压过这一切。
早在木屋以前,早在他无论寒冷还是酷热,徒步走上几公里来给他送饭的某一天,早在他精心呵护貌似毫不在意流出的微弱的讨好的行径时,他早已在潜意识与恨怨和解。
随和解而来的,却是越来越求之若渴的情感。
他期待着楚斯年什么时候来,期待着看他气喘吁吁出现在面前的模样,期待着楚斯年极力隐藏却瞒不住的担忧模样,期待着从他口中说出补偿自己的话。
他企图,用愧疚绑架楚斯年的一辈子。
更期待,他那双春水泛滥的眼睛,投落在他身上的模样。
可陈驰明白的太晚。
木屋一别两年太长,直到楚斯年回国他再次寻到他那天,在那个炎热的梧桐树下,看见楚斯年身旁跟随的男孩。
他才恍然被嫉妒与悲悸贯穿大脑。
“什么没欠过你?”
楚斯年怒着眼睛指他,“我看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我从前对你做过什么你都忘了吗!你刚刚才控诉出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你的记忆都喂了狗吗!”
陈驰几乎把楚斯年盯得灼出一个洞来,“我怎么可能忘?”
他站起逼视着对方,“我是恨你,恨你为什么不一偿到底,恨你为什么跟我不一样。”
楚斯年突然产生巨大的恐慌感,令他想要彻底逃离这个被酸涩罩满的空间,他想挪动腿,脚下却仿佛生了根,全身的空气都像被汲取,
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东西要喷涌而出,“你别说了,别说了!”
“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楚斯年近乎愕然。
他颈上仿佛压着千斤,让他抬不起头。
陈驰猝然笑了,那笑声仿佛聚拢这世上所有苦涩,用刃一刀一刀刻出来。
楚斯年此刻只觉得慌乱,仿佛全身器官被掏空卷进大片大片风沙。
陈驰眼神阴翳:“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楚斯年跌坐在沙发上。
“我找过你很多次,我知道你身边所有人。”
“孔博,宁子澄,喻时,黄叔…”
“你别说了!”楚斯年不知何时红了的眼睛瞪着他。
陈驰目光一顿,咽喉像被人放了火猛烈地烧起来,疼得他哑了嗓子,“一直都是我对你有执念,楚斯年,一直都是我。”
“我知道我病态,我想如果你大学有了恋人,我就放过你,不然我迟早会把自己逼疯,会把你捆在我身边。”
他偏执地说:“但你没有,你还来到我的大学。教室那天,我原本想警告你,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我会忍不住,一笔勾销是告诫自己,我想放过你。”
“可是你对我解释,说你只把喻时和宁子澄当弟弟。”
字字逼近的是他,被寸寸逼入绝路的也是他。
陈驰闭了闭眼,极度阴沉下的神情显得有些不堪重负的疲倦,被日夜搓磨的多年念头,终于喷涌而出。
“楚斯年当晚我才明白,我骗了我自己。”
“就算没有这些,我也不可能放过你。”
楚斯年被山般塌陷的情感洪水淹没了鼻腔,他下意识抓着沙发,指尖抓得青白,“不…你,你错了,你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
“不是…你。”
明明告白的是自己,陈驰不明白楚斯年为何哭了。
他心被紧紧攥着,被锁链捆着,楚斯年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一悲一喜,都在控制他的心。
陈驰垂下眼,抬起手,想将他脸侧的泪抹去,“为什么哭?觉得恶心吗?”
他说:“你的眼泪淹不了我的喜欢。”
楚斯年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觉得心脏很痛,像被陈驰打翻饭盒那天一样痛,一样的说不出缘由。
他似乎有些无助地擦着眼泪,神情不是恶心,也不是气愤,只是惶然迷茫,不知所措,还有些复杂的情绪盈在眼眶。
陈驰猜想,那或许是颠覆了他多年认知后的害怕。
楚斯年像变成那天晚上泪流不止的喻时,脸上神色却不像他般一发不可收拾,而是越发平静,愈发冷淡。
到最后,他擦干泪痕,站起来,踉跄了下。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屋子,仿佛被巨大的情感刨白压弯了腰,压坏了腿,压塌了路。
陈驰站在厅里,看着伸出的手,蜷了蜷,走到沙发旁的地板坐下。
他望着沙发上湿掉的伶仃一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抚摸着小小圆圈。
他慢慢重重按下,让泪水濡湿他指尖。
陈驰抬手,放在唇边舔了舔,是苦的。
他扯平了唇,平直的唇角掀起点弧度。
他弯下腰,低下头,将眼角覆在湿掉的地方,感受心脏疯狂肆虐的病态与痛。
秋风吹过他的衣摆,掠起酸涩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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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的秋日温阳,淋撒在春意花园,枫叶飘零片片落地,与春同映阳。
楚斯年很早醒来洗漱完,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他听着客厅微弱的动静,缓慢的呼吸眨眼,心绪随光而转,随时而穿,随天而移。
他起身,穿鞋走去门外。
陈驰正端着三个盘子,两个杯子,走去餐桌。
楚斯年步伐缓慢坐下,陈驰也默不作声替他摆好餐具。
楚斯年忍着心中不适,一口一口将早餐吃下。
他一眼都没有分给旁人,余光却不自觉搜寻另一个人的身影。
不过是一场不合时宜的告白,骂一顿,赶一顿就好,他不信陈驰扯得下尊严再来找他。
他不信陈驰对他有感情,还是…
想到那字眼,楚斯年握紧了筷子。
现在扯上肖禹的事,不管怎么着都得硬着头皮合作下去。
他嚼着口中软嫩的鸡蛋,却有些许艰涩漫到口腔,这蛋似乎变苦了一样,苦得发涩。
楚斯年咽下,冷淡开口:“肖禹的事,你怎么打算?”
陈驰漠然的脸明显怔一下。
“今天下午会在孔博的拍卖厅举行芯片及其他一些技术拍卖,肖禹会大出血,他对新研发的各式设备有很大兴趣。”
“拍卖结束后,联合其他买家抵制,我之前已经联系好了。”
楚斯年点头,他做得周到。
只是花蕊一案的警方在暗中潜伏,以肖家的敏锐程度,恐怕不久后就能听到风声。
这案子又是陈年旧事,范围遍布全国,调查战线要拉得很长。
这段时间内能给肖家找麻烦,就往死里压。
楚斯年运转大脑,想着对策,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进来。”
助理背着包,拿着文件走来,看到厅中有人愣了下,迟疑地走到楚斯年身边,斟酌地看他眼色。
两人交换了眼神,助理便挑出一册文件递给他,“先生,这是锐达新递来的合作条款。”
楚斯年“嗯”了声,接过合同边翻边签字,吩咐着工作事项。
助理应着,边把背包放下,继续为楚斯年讲解北京分公司的具体事务。
陈驰见楚斯年很是专注,昨日失控的眼泪仿佛随夜消逝,他心中没有不甘,他有些庆幸,庆幸楚斯年没有在早上流泪。
他需要吃早餐,要处理今日的事,他很忙,忙着帮身边人断掉麻烦,唯独没有想到自己。
陈驰走出门外。
楚斯年余光注意着那边的动静,等门落锁,他才将文件收起,询问助理:“花蕊进入调查期了吗?”
助理说:“开始了,是连夜开始的。”
“伊柔怎么样?”
“医生给她做了心理评估,她对外界有些恐惧感,目前不接受治疗恐怕无法融入社会,也没法正常上学。”
“延期吧,请最好的心理医疗团队。”
助理应声,看了看他微肿的眼皮,“先生要不您今天休息会,您看上去状态不太好,”
楚斯年摇摇头,端起温好的牛奶喝了口,“查查肖家都有什么对家,查到了给他们施压再给些甜头,让他们一起联合争取将肖家暂时逐出市场。”
助理有些惊讶,“会不会太冒险?肖家要是奋起抵抗我们怎么办?”
楚斯年唇边泛着白色液体,他舔了下,放回杯子,“抵抗最好,肖家再怎么翻腾也压不了我们,压急了楚庄会出手。”
“狗咬狗正好,肖家就腾不出心神去细查一个伊柔,一箭三雕。”
“不用留手。”楚斯年下了最终命令。
助理点头,“我这就去办。”他看到桌子上的两个手机,拿走了自己的,大步流星地迈去办事。
或许命运使然,上天恰好在计划初始阶段送来花蕊一案。若是再早点,或是再晚点,他可能都无法为伊柔平冤。
前者是因羽翼未丰,后者是因他得为自己着想。计划一旦进入后期,他便不再是楚家少爷,楚氏也会荡然无存。
可在此刻,花蕊案能掀起盘根错节的北京城,还能为楚家的消亡添一把火。
这一切一切,都像是天意。
楚斯年瞥到桌子上的手机,拿起来。
这不是他的,他的手机在卧室。
应该是陈驰的。
楚斯年收回目光没再看,不过一会,门再度被敲响。
他立即意识到是谁,呆坐几秒,走去开了门,看也不看就把手机丢给他,“走吧,下午拍卖会见。”
陈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被黑暗掩盖,他伸出手臂,轻而易举截停即将关上的门。
陈驰目光抬起,“下午一起去。”
楚斯年想将门关上,门却纹丝不动。
他闭闭眼,万千思绪纷纷压到深处,换上戏谑的笑,“陈少爷,您大驾光临我实在照顾不起,万一你又发疯要掐死我怎么办?”
陈驰神色未变,“我不会,对不起。”
听着他毫不犹豫的道歉,楚斯年不自觉扣了下门板,走回餐桌拿着一沓需要签字查看的合同,走去沙发。
陈驰见他没有拦自己,脸色没见好转,沉默着走到餐桌边坐下。
楚斯年没看他,支着腿一页一页翻看起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