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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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投影仪的光束打在幕布上，是第四位受害者被救离后，现场拍摄的照片——那张孤零零的、指向三点零五分的闹钟特写，像一个无声的嘲笑。
沈时靠在角落，双臂环抱，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专案组成员疲惫而紧绷的脸。他刚刚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错愕的决定。
“我不同意！”副队长梁皓第一个拍桌子站起来，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性格刚直，“让一个来历不明、高度可疑的人参与核心案情分析？头儿，这不符合程序！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利用我们，或者在为下一次犯罪收集信息？”
“是啊，沈队，”陈晓，队里的犯罪心理侧写师，也推了推眼镜，语气谨慎，“他的背景一片空白，行为模式无法用常理解释，其心理稳定性存在巨大风险。他的参与，可能会误导侦查方向。”
质疑声此起彼伏。乔振宇坐在一旁，欲言又止，他相信沈时的判断，但齐余带来的不安感实在太强烈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齐余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下了之前那件风衣，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看起来更加清爽，也更显得……无害。他仿佛没有感受到屋内几乎要凝固的空气，自然地走到沈时旁边空着的位置坐下，对众人投来的审视、怀疑、甚至敌意的目光报以微微一笑。
“看来，我不太受欢迎。”他语气轻松，像是在陈述一个有趣的事实。
沈时没理会他，径直走到投影幕布前，敲了敲那张闹钟的照片：“争论暂停。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抓住‘魔术师’。齐余，”他转向齐余，目光锐利，“你说你了解他，那就证明给我们看。从这个闹钟，你能看出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齐余身上。这是考验，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齐余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托住下巴，目光专注地投向那张照片。他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期间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空调运行的微弱噪音。
“这不是挑衅，”齐余终于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这是一个……句号。”
句号？众人都是一愣。
“前三个现场，干净，完美，像完成了的艺术品，凶手沉浸其中。但这个，”他指了指闹钟，“他预知了会被打断。他在给自己的‘作品’打上一个休止符。他在说：‘看，即使有意外，一切仍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连你们介入的时间都计算好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陈晓身上：“陈警官，你的侧写报告里，应该提到凶手具有极强的控制欲和表演欲吧？但你可能忽略了一点，”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的表演，观众从来都不是大众，甚至不完全是受害者。他的观众，是他想象中的‘另一个自己’，或者……是未来唯一能‘读懂’他作品的人。”
陈晓的脸色变了一下，显然被说中了什么。
“所以，”齐余继续道，语速不快，却每个字都敲在人心上，“他不会停。仪式被打断，只会让他感到‘不完美’，他必须尽快开始下一次，以弥补这种缺憾。下一个目标，会在四十八小时内出现。”
四十八小时！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抽气声。
“地点呢？”梁皓忍不住追问，语气虽然依旧生硬，但已经带上了探究。
齐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沈时：“我需要前三起案件，受害者被发现时，身上所穿衣物的详细清单，包括品牌、款式、购买渠道，越详细越好。”
沈时对乔振宇示意了一下。乔振宇立刻操作电脑，调出资料。
齐余快速浏览着屏幕，眼神专注，像是在处理数据的精密仪器。几分钟后，他抬起头：“第一位受害者，女教师，套装是‘知性阁’品牌，三年前秋季款。第二位，程序员，衬衫是‘极客风尚’基础款。第三位，老教授，中式上衣是‘瑞福祥’定制。第四位，图书管理员，西装是‘职场精英’打折区旧款……”
他念出一连串品牌和特征，然后停顿了一下，看向众人：“发现规律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这些品牌毫无关联，档次也不同。
沈时皱着眉，脑中飞快运转。忽然，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这些……都不是他们平时会穿，或者当下最常穿的品牌或款式？女教师那套过于正式，程序员的衬衫像是为了面试新买的，老教授的中式上衣只在重要场合穿，图书管理员的西装更是陈旧……”
“没错！”齐余打了个响指，看向沈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赞赏的光芒，“凶手在‘包装’他们。他选择的衣物，代表的是他心目中，受害者‘应该’拥有的、最符合其身份的、也是最‘体面’的形态。这是一种强加的、仪式化的‘完美’。”
他走到城市地图前，拿起记号笔，在四个案发地点画上圈。“那么，根据这种‘仪式感’的延续性，以及他对‘秩序’和‘象征意义’的极致追求……”他的笔尖在地图上移动，最终停在靠近城北的一个区域，“下一个地点，很可能在这里——‘静思堂’，那座即将被拆除的、拥有百年历史的私人藏书楼。”
他的理由清晰而冷酷：“一个追求‘永恒秩序’（书籍）的地方，即将被‘混乱’（拆除）吞噬。还有比这里，更适合他用来‘定格’一位真正热爱古籍、视书如命的学者或收藏家的地方吗？”
逻辑链完整得让人毛骨悚然。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先前质疑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恐惧和一丝不得不服的复杂情绪。齐余的推理跳出了常规刑侦的框架，直接钻进了凶手那颗扭曲的心脏里，用凶手的眼睛在看这个世界。
这种能力，可怕得令人窒息。
“立刻部署，重点监控静思堂及周边，排查符合侧写特征潜在受害者！”沈时压下心头的震撼，迅速下达命令。警员们立刻行动起来，会议室里只剩下沈时、齐余和寥寥几人。
梁皓走到沈时身边，压低声音：“头儿，就算他说的有道理，这也太邪门了。他就像……就像……”
“就像他本人就是凶手，或者在模仿凶手。”沈时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目光沉沉地看向依旧安坐在那里的齐余。
齐余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对他弯了弯嘴角。那笑容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明显的算计或危险，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纯粹？仿佛解决了难题后的满足。
就在这时，沈时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技侦部门发来的加密信息。他点开，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信息内容很短，却重若千钧：
“沈队，对齐余住所收缴的打印纸进行成分分析，其使用的墨粉，与‘十字街魔术师’系列案发现场提取到的、极其微量的特殊墨粉成分，完全一致。该型号墨粉为五年前停产的特殊工业用型号，市面上已极为罕见。”
冰冷的文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沈时刚刚因为破案有望而产生的一丝松动。
墨粉一致！
这几乎是将齐余与凶手直接连接起来的铁证！
他猛地抬头，看向齐余。齐余似乎察觉到他情绪的剧烈变化，微微偏头，投来一个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神。那双眼睛依旧清澈，甚至因为刚刚完成了精彩的推理而显得格外明亮。
沈时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冷却。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证据指向齐余就是那个恶魔。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凶手，他为什么要自投罗网？为什么要帮助警方？难道这一切，包括他此刻看似无辜的眼神，都只是一场更加庞大、更加精心设计的表演的一部分？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而齐余，就站在他面前，对他伸出手。那双手，可能是救赎，也可能是将他拖入更深地狱的魔爪。
他该相信证据，还是该相信这个浑身充满矛盾、却能带来突破的“顾问”？
沈时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屏幕按灭，所有的惊涛骇浪都被强行压回眼底。他走到齐余面前，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齐余，在案件有新进展之前，你暂时留在局里配合调查。”
他没有说“拘留”，用了“配合”。
齐余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他没有追问为什么，只是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带着奇异穿透力的目光看着沈时，轻轻说：
“沈警官，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这句话，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沈时最敏感的心弦上。他分辨不出，这究竟是凶手的挑衅，还是……知己的了然。
那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让他脊背发凉，却又在冰层之下，隐秘地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棋逢对手的悸动。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