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镶金边的校园卡 ...
-
王老师特别喜欢监考这份工作。
青坪大学的考试安检就跟开玩笑一样,就是一个妥妥的形式,根本用不着他上心,也不用他犯难。
保温杯泡好茶水放在桌上,他翘着脚,眯着眼睛打量着一个一个走进教室里按着座位号坐下的学生。
看着他们睁着两只小眼睛往四周滴溜滴溜的打量着,想要做一些小动作又害怕被发现的样子。
男的吧,故作不群,流里流气,女的吧,就胭脂俗粉,浑身上下加起来都是便宜货。王老师的眼睛看来看去,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人上人的感觉,他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招风耳。
突然之间在他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又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他定睛一看。
那不是言默吗?
言默竟然自己来考试了?
王老师翻看了一下监考表。
有机化学。
言默难道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不应该啊。于是他挠挠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唏拉上自己的那一双旧皮拖鞋,往言默的身边走。
言默正在抓耳挠腮,看着考卷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字符痛苦不堪。
这考试里考出来的,跟他在课本上看到那些题目完全是两模两样。
看着吧,好像是有点眼熟,仔细一看,又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细微的差别,选择题的还好,随便蒙两个就过去了,填空题倒是真的无从下笔。
写不出填空题的人,就像一只被硬逼着要下蛋的公鸡。
烦死了。
这到底考tmd都是什么东西?
王老师默默在言默身边驻足。
名字倒是还写的挺好看的,是很飘逸俊朗的行楷。
只是除了名字之外,就是一堆ABCD,往下的简答题填空题写了划,划了写,涂作黑黑的一小团一小团的。
王老师皱着眉毛端详了一会,看不出他到底会不会。
往四周观察了一通,他好像也没有要作弊的迹象。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言默本来就想不出来,更不用提这个王老师还一直站在他旁边看着。内心更加烦躁无比。他拿起那只黑色中性笔在指尖飞快地旋转,寄希望于这个王老师赶紧离开。
王老师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反正一题一题往下开始检查起来。言默怒火中烧。
终于他忍不住了:“老师,你别站这里。”
王老师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讪讪地走了。
就这样一直在座位上熬到教室前面的指针指向十二,卷子一张一张往上传,言默好像一瞬间得到了解脱。
他把自己的书包随便挎起来,毫不犹豫地就往教室外面走。
—
—
—
临近期末的这一个月,柳泛每天都像一个丰收的农民。快快乐乐地收割着自己勤劳的果实。
考完两科,踩在学校的大理石地板往外走的时候,柳泛感觉脚步都轻盈了不少。
结果,迎面碰上个悍匪,领子老高。
嘴角还贴一个创可贴,伪造成了打架受伤的模样。
外面套着一件格子的衬衫,扣子胡乱系着,头发有一点凌乱,多半是自己乱抓的,单肩背着一个书包,整个人一塌糊涂样,一看就是刚早八起来迷迷糊糊考了两科。
狭路相逢,柳泛毫不难为情。
“会长好啊!”
柳泛大声打招呼。
言默抬眼看了他一眼,抬起头,手插兜,又假装没看见他,径直往前走。
“去哪啊会长?”擦肩而过之际,柳泛磕了他的肩膀一下。
“神经。”
言默依然抬着头,小声骂道。
“他骂你神经,你听见没?”眼看着言默走远了几步,宋学赶紧说。
“听见了,我又不瞎。”柳泛回头看了言默的背影一眼,笑了一下。
“你又惹他了?”宋学好奇。
“谁惹谁?我都被迫向全青坪出柜了,还我惹他。”他把头转过来,随口回答。
“也是。也对。那他干嘛还一脸看你不爽?”
“因为他神经。”柳泛说。
“哇。泛泛,你越来越胆子大了啊。你该不会野心不小吧?手捏会长称霸青坪——”宋学说。
“别。没那本事。我现在天天被人吐口水。混得一天比一天惨。”柳泛说。
两人一起走出了教学楼,冷风呼呼地吹,把树上的叶子都簌簌地摇下来。
“虽然你混得惨,但是你惹的人都挺高级的啊。”宋学说。
“被人欺负还分谁高级?你M吧你。”柳泛无语。
“去nmd。”宋学不甘示弱。他才不是。
又插着兜一起走了几米远,宋学又想说话了。
“不过我劝你,你真的别跟会长硬来,他可能不把你怎么样,但他有一些个疯狂的小弟,不一定。”他语重心长地对柳泛说,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老鸟。
“比如说?”柳泛问。
“比如说,我听说,青坪以前有个人把沈老师给砍了,结果,蹲监狱去了。”
“什么?”
“沈老师跟会长不对付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反正,想着替自己大哥出出气嘛。”宋学说,“就这样。有点魔怔。但多半是真的。所以说,你既然不被会长看上眼,以后千万少跟你那个好老师在一块儿。”
说起沈老师的事情,柳泛心中依然停留着一个结,虽然已经变得非常小,但依然还存在,偶尔硌着他的心脏。
沈老师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无论是言默家里那个小妈,还是听别人说经常来学校里闹事的那些家长,似乎所有有关沈老师的事情说起来都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除了前两天经由宿管的手拿上来的那两本书之外,他跟沈老师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甚至连那两本书都是新的,里面没有任何他的字迹。
“怎么?听傻了?”宋学歪着脑袋问,“给你吓呆了?”
“没什么。”柳泛赶紧将思绪收回,转移了话题, “你说,这些人到底为什么对言默趋之若鹜的?”
“言家有权有势呗。还能为什么。”宋学撇撇嘴。
“就这样?”
“啊……可能也不完全这样。会长有人格魅力吧。”宋学想了想,说。
“呵。哪来的人格魅力?”柳泛想起了刚才那个蓬头垢面流浪汉一般的人物,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大概就是你被欺负了能帮你出头,钱包困难他能借钱给你啊。”
“保护费你没少交,给人上供着你还感恩戴德起来了?”
“呃……那不是每次你来收的吗?”
“一分不到我腰包里。”
“你要我说我也说不明白。反正就是那样呗,人讲义气,挺好的,人格魅力。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言总长的亲儿子。这个身份简直就是镶金边的。”
“亲儿子”三个字。宋学咬得很重。
“言总长他亲儿子不送去名校,送来青坪干嘛?”柳泛好奇地问。
其实他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据他以前的经验来说,那些家里很有背景的富哥富姐要么就是深受栽培,就算烂泥扶不上墙的也早就送出国深造了,哪有像言默这样的。
“……这个,说起来……就说到别人家事了。”宋学很想说,但是又不太敢说,于是只能偷偷摸摸压低声音小声地说,“他妈是个渣女,把总长惹毛了。然后前妻人没了报复不了,干脆报复儿子身上来了。”
“老爹报复自己儿子?”柳泛感觉中文很难懂。
“反正就那么回事。大概也许可能。我也是听说啊。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又在叠甲。
离宿舍越来越近,人群也渐渐稀疏了起来。
“其实,我感觉,这言家——看起来风光,其实都是一群神经病。除了会长。都是神经病……”宋学终于细若蚊虫地小声在他耳边哼哼着直抒胸臆了。
“你说,正常人哪有爹报复自己儿子的?有权有势的,不让他躺得平平的,给他送我们青坪来渡劫了。”宋学也有些愤愤不平。
是吧。哪有这种爸爸?
有权有势的,不送儿子上青云也便罢了,送儿子下地狱了。
柳泛对于父亲的见识又拓宽了。柳志鹏相比之下,宛如孔孟。
“你这些小道消息哪里听的?”柳泛好奇。
“跟人聊天的时候听的。”宋学说。
“跟谁?”
“美韩。”宋学实话实说。
柳泛若有所思。
“宋学。你的那个美韩,我看是真的没戏了。”柳泛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和宋学直说。
“凭什么?!啊?”宋学一下子很激动。
“停停停。我是说,我猜。”
“你没事别瞎猜!”宋学很着急地锤他一下。
“行行行。”柳泛捂着自己胸口。
“你一点良心也没有。我告诉你你仇人底细,你反而要咒我没女朋友!”
“行行行。我错了错了错了。”
“这样吧,我给你赔罪。这里两张票,最近有个演出,刚好我朋友有赠票,拿着带着你的心上人来捧场。”柳泛变魔术一样掏出两张票,塞进宋学手里。
“在哪儿啊?”
“客嘉广场那。”
谈笑间,他已经给余一依找来了不少捧场的观众,柳泛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很仁义的人。
宋学如获至宝地摩挲着那两张赠票,柳泛也把手揣进口袋里,摸了摸那一张“镶金边”的校园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