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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不对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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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年的科考季，研究站的工作重心从冬季的设备维护和数据分析，转向了补充性的野外数据采集和样本整理。
任务不算繁重，主要是针对去年联合科考因意外中断而未能完成的一些点位，进行补充观测和采样。
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陈寰的话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些，虽然依旧言简意赅，但林霁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经年累月的疏离感，正在像湖畔的坚冰一样，被春风细雨般的生活细节一点点消融。
在一个轮休日，陈寰主动对林霁提起了心理医生。
“其实这么多年，我也就这样过来了。”陈寰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没觉得有太大问题，能正常工作生活。”
林霁给他杯子里续热水：“但我们可以让自己感觉更好一点，不是吗？不是为了治病，就像、就像给仪器做定期保养校准一样，让内心运转得更顺畅些。”
陈寰看着他，点了点头。
陈寰开始在轮休时定期去见心理医生，还是秦伟明给介绍的。
医生说，他这种情况，算是长期情感压抑伴随一定的回避型依恋倾向。根源在成长经历，固化于后来的一些经历。
不算特别严重的功能障碍，但确实会影响亲密关系的建立和维持。
陈寰现在能正常学习工作，甚至取得不错的成就，是一种代偿。把情感需求转移到了可控的、有明确规则和目标的事情上。
但真正的亲密关系，需要的是情感的流动和脆弱面的暴露。
陈寰：“这对我来说……比较难。”
林霁伸出手，轻轻覆在陈寰的手背上。
“其实我能意识到，只是不太愿意深想，也觉得没必要。偏偏……”他顿了顿，极快地瞥了林霁一眼，“偏偏被你发现了？”
林霁听到这话，心里那点酸涩瞬间被一股暖流冲散，他嘴角弯起，带着点小得意，语气却放得又轻又软：“那当然啦。可能我们就是……心有灵犀？”
他看着陈寰微微泛红的耳根，声音更柔了：“就是那种，在人群里，我一眼看过去，别人怎么样都差不多，但偏偏就是你，好像身上自带光环！让我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看着看着，就看出不一样来了。”
陈寰没说话，但林霁看到他紧抿的唇角向上弯了一个极小的弧度，手指也微微收紧，回握了一下林霁的手。
“医生说，意识到问题是改变的开始。愿意来咨询，本身就是很积极的一步。”陈寰总结似的说，“需要时间，急不来，但有方向。”
“嗯，不急，我们慢慢来。”林霁握紧他的手。
春天还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张晨最近觉得，陈老师和林医生之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对劲。
倒不是说两人行为有多出格。
陈老师还是那个陈老师，带队出野外时严谨认真，分析数据时一丝不苟，讲解原理时深入浅出，对待学生一如既往的耐心。
林医生也还是那个林医生，笑容明亮，待人亲切，医务室的门永远为头疼脑热的大家敞开着，闲暇时还能跟学生们插科打诨几句。
但就是有些细节，细细碎碎地组合在一起，就让张晨心里犯起了嘀咕。
比如食堂吃饭，林医生总会非常自然地端着餐盘坐到陈老师旁边，有时还会把自己餐盘里的肉夹给陈老师，美其名曰“补充体力，陈老师太瘦了”，而陈老师居然也就默许了。
比如开会，陈老师和林医生的位置未必挨着，但张晨好几次瞥见，林医生会在笔记本的角落画个小涂鸦，然后趁人不注意，轻轻推过去给陈老师看，陈老师面上不动声色，却也偏过脸去看，有时还会用笔尖在那涂鸦上点一下，再推回去。
再比如，野外采样休息时，大家围坐在一起喝水啃干粮，陈老师可能还是在看岩石样本或记录数据，林医生就会很自然地挨着他坐下，递过去水壶，然后脑袋凑过去一起看，低声问着什么。陈老师解释的声音会比平时更缓、更低，那种专注不像是在讲解专业知识，倒像是在分享什么只有他们才懂的悄悄话。
张晨把自己的观察和疑惑跟赵若华嘀咕：“师妹师妹，你有没有觉得，陈老师和林医生最近……怪怪的？”
赵若华正埋头整理样本标签，头也不抬：“有吗？他俩不是一直关系挺好？林医生对陈老师那是相当照顾啊，上次陈老师腿伤，你忘了？”
“不是那种！”张晨挠头，“就是感觉……黏黏糊糊的？你看他俩老是凑一起，开会还传小纸条！”
“哎哟，张晨同学，好兄弟不都这样？你看你跟程立雪他们几个，一天到晚勾肩搭背互相抢肉吃的时候少了？那才叫没分寸呢。陈老师和林医生这顶多算……志同道合，惺惺相惜！”
张晨被噎了一下，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自己跟哥们儿相处确实更糙。
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那种氛围，那种眼神……跟哥们儿义气好像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只好把疑问暂时按回肚子里。
这天晚上，张晨因为白天的数据记录有个地方存疑，想着明天就要汇总，便趁着晚饭后溜达回实验室，想去核对一下原始记录本。
实验区域静悄悄的，张晨隔着玻璃窗看见实验室外间兼做数据处理和休息区的小房间，陈寰正趴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
他心想，陈老师肯定是累坏了，正想过去提醒，就瞥见房间另一侧，被高大资料柜遮挡的角落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人。
是林霁。
他显然早就在这里了，只是刚才张晨的角度被柜子挡住了视线，才没看见他。
只见林霁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陈寰身边，俯下身，嘴巴开合似乎轻轻唤了两声。但陈寰没有反应，呼吸平稳深沉，显然是睡熟了。
然后，张晨看到了让他心脏差点停跳一幕。
林霁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拨开了陈寰额前垂落的几缕黑发，动作小心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他凝视着陈寰熟睡的侧脸，目光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怜爱？
张晨搜肠刮肚，觉得只有这个词稍微贴近。
紧接着，他低下头，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在自己手指指腹上贴了一下，又隔着那层薄薄的皮肤，将那一个吻印在了陈寰的额头上。
整个过程中，林霁的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眼前人的好梦。
他的眼神专注而虔诚，在那个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沉睡的人。
张晨彻底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好兄弟会这样吗？
会这样小心翼翼地拨开对方的头发，用那种能把冰雪都融化掉的眼神看着对方吗？
会……会用一个隔着自己手指的吻，去触碰对方的额头吗？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志同道合、惺惺相惜”能解释的吧？！
就在张晨魂飞天外之际，林霁已经直起身。
张晨如梦初醒，脸瞬间爆红，几乎是同手同脚溜走了。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陈老师和林医生，他们这哪是兄弟情啊？！这分明就是……就是……
他晕乎乎地往宿舍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天见到赵若华，他一定要告诉她——你错了！这跟咱们哥们儿那种，完全不是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