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岁月静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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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是藏不住的。
它拂过纳木错湖面，即使再轻柔，也会吹皱一池春水，漾开的涟漪总会被岸边的细草和偶然驻足的目光察觉。
林霁和陈寰的关系，大抵也是如此。
张晨憋了不到两天，就在一次晚饭后，拽着赵若华和另外两个关系近的师弟，躲到食堂角落，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描述了他所见的一幕。
赵若华惊得差点咬到舌头：“真的假的？！林医生他……亲、亲了陈老师额头？！”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就那样，‘啾’一下，我的天，那眼神，腻死个人！”张晨还夸张地比划着动作。
起初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但年轻人接受新事物的速度总是快得惊人。
仔细回想平日，一切仿佛都有了答案。
没有鄙夷，没有非议，反而是一种恍然大悟，夹杂着几分好奇。
或许还有一丝丝莫名的兴奋。
林霁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刻意瞒着谁。
他想法简单，喜欢一个人，想对他好，是顶顶自然、顶顶光明正大的事，又不是做什么坏事，何必藏着掖着？
而且，他觉得既然选择了和陈寰在一起，就要给足对方安全感，大大方方的，才能让陈寰那颗敏感的心更安稳些。
陈寰则是对外界的目光一贯淡然。
他的世界秩序里，此前只有研究，现在还多了个林霁。
其他人的看法，只要不越界，他并不太在意。
不过他们也没打算搞什么正式大张旗鼓的官宣，毕竟这是私事，研究站也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
现在这样，彼此心照不宣，感觉也不错。
学生们倒是渐渐放开了，有时还会开玩笑。
“林医生，不声不响就脱单了！还是跟我们陈老师！”
“啥时候请客啊？这必须得庆祝一下，安慰一下我们这群单身狗受伤的心灵！”
林霁被他们闹得哭笑不得：“去去去，好好干活！数据测完了吗？样本整理好了吗？一天天的……”
赵若华按捺不住蹭过来：“林医生林医生，采访一下呗，那个……你们kiss没有？啥感觉啊？”
林霁差点被口水呛到：“小赵同学，你这问题，也太劲爆了吧！”
“好奇嘛！大家都好奇！对不对？”
其他人跟着起哄：“对——”
林霁指着陈寰回来的方向：“咋不去问你们陈老师？”
众人连连摆手：“别别别，不敢不敢！我们还指望陈老师高抬贵手，放我们论文一马呢！”
“就是！问陈老师？怕不是又要被布置好几篇文献！”
“被导师支配的苦，唉——”
这日，陈寰带着林霁和几个学生，驱车前往湖北岸的一处冰川末端进行冰碛物采样。
越野车行驶在湖畔草甸上，远处是连绵的雪山，近处是新绿的草场，星星点点的牛羊像珍珠般洒落其间。
天空蓝得透彻，几缕薄云如哈达般萦绕山腰。
回程时，他们远远看到一群羊在湖边一处冰碛洼地形成的浅水湖边骚动不安，一位穿着藏袍的老阿爸和他的小孙子正焦急地呼喊着，试图用套马杆够着什么。
“好像有情况。”陈寰示意停车。
几人下车快步走过去，原来是几只贪玩的小羊羔陷入了湖边松软的淤泥和冰水混合的湿地里，越挣扎陷得越深。
母羊在一旁焦急地叫唤，老阿爸年纪大了，不敢贸然下水，小孙子力气又不够。
“阿爸，我们来帮忙。”
陈寰观察了一下地形和羊羔的位置，他和张晨脱下外套和鞋袜，卷起裤腿，踩着刺骨的冰水泥泞，小心翼翼地靠近羊羔。
林霁和赵若华则在岸边接应，并安抚焦躁的母羊和老人。
冰碛湖的水寒彻骨，陈寰面不改色，动作稳健，与张晨配合，一只接一只地将吓得咩咩叫的小羊羔抱出泥潭，递给岸上的林霁他们。
林霁接过湿漉漉浑身发抖的小羊，用准备好的干布仔细擦拭：“好了好了，没事了，下次可别乱跑了。”
忙活了好一阵，几只小羊羔终于全部获救，依偎在母羊身边。
老阿爸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紧紧握着他们的手，用藏语连连道谢，邀请他们一定要去家里的帐篷坐坐，喝碗热腾腾的酥油茶。
盛情难却，几人便跟着老人来到了他们的牧场帐篷。
老阿妈热情地端出酥油茶、奶渣和风干肉，帐篷里弥漫着浓郁的奶香和烟火气，温暖而祥和。
今年的牧草格外肥美，帐篷外，几头健壮的牦牛正在悠闲地吃草。
林霁看着老阿妈熟练地挤着牦牛奶，白色的奶汁哗哗地流进桶里，觉得有趣，便跃跃欲试：“阿妈，我能试试吗”
老阿妈慈祥地笑着，把位置让给他，比划着教他手法。
林霁学着她的样子蹲下，信心满满地伸手，结果手法不对，牦牛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挪了挪步子，差点把桶踢翻。
奶汁只挤出来几滴，还溅了他一脸。
“哎呀！”林霁手忙脚乱，脸上沾着奶渍，模样有些狼狈。
一直安静坐在帐篷口喝茶的陈寰，看着林霁不服输继续尝试的样子，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笑声。
林霁耳尖，转头去看。
陈寰眉眼都舒展开来，在帐篷透进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暖。
他佯怒，脸上还带着未干的奶渍：“陈寰！你笑了？你刚才是不是在笑我？”
“没有。”陈寰立刻收敛了笑容，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
“你就有！”林霁不依不饶，凑过去，指着自己的脸，“你看我这样子很好笑是不是？”
陈寰看着他气鼓鼓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却只是摇了摇头，语气柔软：“真的没有。”
林霁盯着他看了几秒，自己先绷不住笑了：“算了算了，笑就笑吧。能逗你笑一笑，我这也值了！”
他用手背擦了下脸，重新蹲下去，在老阿妈的耐心指导下，继续跟那头脾气不错的牦牛较劲儿。
嘴里还念叨着：“牛大哥，给点面子嘛……”
“欸？成了！”
陈寰坐在那里，看着林霁在阳光下与牦牛斗智斗勇的背影，看着他脸上洋溢着的仿佛永远不会被困难打倒的生动光彩。
一切都沐浴在高原温暖的春光里，欣欣向荣，充满了希望。
回到研究站的日子，依旧在忙碌与平静中交替。
高原的春日短暂而珍贵，所有人都抓紧时间进行观测和数据收集。
这天晚饭后，林霁在站里处理完手头最后一点病历记录，伸着懒腰走出医务室，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他信步走到研究站门口，目光不经意间，瞥到那个站在玛尼堆前的身影。
是陈寰。
他背对着研究站，身形挺拔，落日的余晖为他勾勒出一圈温暖的光边。
微微低着头，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将其轻轻放置在玛尼堆的一个空隙处。
林霁停下脚步，没有立刻上前打扰。
他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刚来站里不久，也曾好奇地在玛尼堆上添过一块石头，还问过当时路过的陈寰有没有放过。
陈寰当时的回答是淡淡的“没有”。
林霁的心微微一动，一种柔软的情绪悄然蔓延开来。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陈寰放下石头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那样站在那里，微微仰头，望着被霞光染红的雪山和宁静的湖面，仿佛在感受着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高原的风吹拂着他的衣角和发梢，背影在苍茫天地间显得既孤独，又因为刚才那个动作而充满了某种坚定的力量。
过了一会儿，陈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
一瞬间，四目相对。
林霁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抬起手，朝着陈寰的方向轻轻挥了挥。
陈寰脸上原本沉静的神情，如同冰湖初融，瞬间柔和下来。
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眼底，驱散了平日里的清冷，漾开浅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
他迈开脚步，走到林霁面前：“忙完了？”
“嗯，刚弄完。”林霁笑着点头，“在干嘛？”
陈寰看了一眼玛尼堆：“你不是都看到了？”
“我看到什么了？我只记得好像某人以前不是说，这种虚无缥缈的，没什么好寄托的吗？”林霁故意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调侃的笑意问道。
陈寰转回头看着他，夕阳的柔光下，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里面映着林霁带笑的脸。
“现在有了。”
林霁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伸出手，非常自然地牵住了陈寰的手。
陈寰的手指尖还带着傍晚的微凉，但掌心却是温热的。
他没有挣脱，轻轻回握了一下。
两人并肩站在研究站门口，看着最后一抹夕阳沉入雪山背后，天空由绚烂归于宁静的黛蓝。
纳木错的夜晚降临了，风中带着湖水的微腥和青草的气息。
第一颗星辰在天边悄然亮起，玛尼堆在暮色中静默矗立。
不知多少颗小石头，共同融入古老的祈愿之中，承载了一份崭新的关于爱与未来的期许。
高原的春天来了又走，夏季的繁盛与秋季的萧瑟依次上演。
转眼又是冰雪覆盖的冬季，继而新一轮的春意萌动。
几年光阴，在四季更迭中沉淀下坚实的成果。
陈寰带领团队关于纳木错流域冰川变化与湖泊响应机制的系列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连续几篇重量级论文发表在领域内顶级期刊上，引起了国际冰川学界的广泛关注。
他本人也受邀在重要的国际冰川学大会上作特邀报告，赢得了同行的高度认可。
从那个专注一线的科研工作者，逐渐成长为在该领域拥有重要话语权的学者。
林霁关于高海拔地区长期驻守科研人员身心健康评估与干预体系的研究也顺利结题。
他们在专业的道路上结伴前行，脚下是坚实的土地，头顶是广阔的天空，未来清晰而光明。
又一个普通的春日午后，阳光煦暖，积雪消融，汇成溪流潺潺注入湛蓝的纳木错湖，湖边的草甸冒出新绿，生机勃勃。
两人结束了一段时间的工作，趁着轮休日，回到拉萨休整。
一片祥和，路边小店，摆满了刚从低地运来的新鲜水果，在高原纯净的阳光下，苹果红得发亮，梨子水灵诱人。
林霁停下脚步，挑了一小袋。
两人继续并肩走着，边走边吃，清甜的汁液在口中溢开。
聊着琐碎日常，也许是站里新来的实习生闹的笑话，也许是拉萨城里新开的哪家甜茶馆味道不错，也许是接下来各自短暂的出差安排。
林霁讲到兴头上，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
陈寰侧头看着他，夕阳的金光落在他带笑的眉眼间，那双总是沉静如湖的眸子里，漾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与安宁。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在草地上拉得很长，紧密地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他们沿着湖畔小路，走向不远处的袅袅炊烟，走向无数个平凡琐碎却因彼此存在而变得珍贵无比的明天。
风从纳木错辽阔的湖面上吹来，已然褪去了刺骨的寒意，带着冰雪消融后的湿润气息与春日暖意。
他们分享着同一颗水果的甘甜，听着耳畔的风声水声，走在同一条归家的路上。
并将如此，平静而坚定地，走完他们相濡以沫的一生。
岁月静好，此生足矣。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