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灼痕 ...
-
初冬的第一场雪在午夜悄然降临。林霁站在卧室窗前,看着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翩跹起舞。身后,林渊的呼吸均匀绵长,手臂仍占有性地环在他的腰间。
三十六小时前,那个发生在书房里的吻,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开了他们之间最后一道防线。
"哥?"
林渊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他没有松开手臂,反而收得更紧,将脸埋在林霁的背脊处,深深呼吸。
"下雪了。"林霁说。
林渊轻轻将他转过身来。晨光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蛰伏已久的猎手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猎物。他伸手抚上林霁的唇角,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
"还疼吗?"
前夜那个看似温柔的吻,在失控的瞬间变得激烈,在林霁的唇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伤口。
林霁偏头避开他的触碰:"该准备上班了。"
"今天请假吧。"林渊的拇指摩挲着他的下颌线,"雪这么大。"
这不是商量,是温柔的指令。林霁注视着弟弟,突然意识到从那个吻开始,他们之间的权力天平已经彻底倾斜。
早餐时,林渊表现得异常愉悦。他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煎蛋的动作轻盈得像在跳舞。当他把盘子放在林霁面前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林霁的手腕。
"记得吗?你第一次给我做煎蛋,把盐当成了糖。"林渊笑着说,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
林霁沉默地拿起餐具。他当然记得,那是林渊来到他家的第三天,瘦弱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吃下那个咸得发苦的煎蛋,却对他露出感激的笑容。
"那时候我就在想,"林渊的声音突然低沉,"要是能永远留在哥身边就好了。"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霁心中泛起涟漪。他抬起头,对上林渊深邃的目光,那里面翻涌着太多他不敢深究的情绪。
饭后,林渊从房间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
"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对精致的袖扣,铂金材质,镶嵌着罕见的深蓝色宝石。林霁认出这是某个奢侈品牌的限量款,价格不菲。
"太贵重了。"
"配你刚好。"林渊拿起一枚袖扣,熟练地为他戴上。指尖擦过手腕内侧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就在这时,林霁的手机响了。是老王。
"林法医,有个紧急情况。今早发现的死者,现场发现了你的东西。"
林霁的心猛地一沉:"什么东西?"
"你的钢笔。就是那支万宝龙。"
林霁下意识地摸向衬衫口袋,那里空空如也。他记得很清楚,昨天下午做完解剖后,他把钢笔放在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他发现林渊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怎么了?"
"没什么。"林渊替他整理好衣领,"我送你去。"
现场在城东的一处高档公寓。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躺在客厅的地毯上,脖颈处有明显的勒痕。林霁的钢笔就掉落在尸体旁边,笔帽上还刻着他名字的缩写。
"死亡时间大约是昨晚十点到十二点。"老王压低声音,"林法医,你昨晚在那个时间段在哪里?"
林霁的脑海中闪过昨晚的画面——林渊将他抵在书架上,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还有最后他推开林渊时,钢笔从口袋里滑落的声响。
"在家。"
老王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有人能证明吗?"
"我弟弟。"
做完现场勘查,林霁独自回到解剖室。死者的尸体已经被运回来,躺在冰冷的不锈钢台上。当他准备开始解剖时,突然注意到死者右手紧握成拳。
他小心地掰开僵硬的手指,掌心里是一枚贝壳材质的纽扣——和林渊最喜欢的那件衬衫上的纽扣一模一样。
解剖刀从手中滑落,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需要帮忙吗?"
林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倚着门框,神情自若。
林霁猛地转身,将死者的手重新合拢:"你怎么进来的?"
"我说是你助手。"林渊走近,目光扫过解剖台,"这就是那个死者?真可怜。"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仿佛在评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林霁注视着他,突然发现弟弟今天穿了一件从未见过的黑色高领毛衣,完美地遮住了脖颈处的每一寸皮肤。
"你昨晚出门了?"
"为什么这么问?"林渊歪着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我整晚都和哥在一起,不是吗?"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林霁终于明白,从那个吻开始,他就已经踏入了林渊精心布置的陷阱。现在,他们成了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解剖结束后,林霁在更衣室里待了很久。他反复清洗双手,直到皮肤发红。镜中的自己嘴唇红肿,眼角带着疲惫,颈侧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痕——都是林渊留下的印记。
"哥,该回家了。"
林渊出现在镜子里,从身后抱住他。这个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很多年。
"是你做的吗?"林霁看着镜中弟弟的眼睛。
林渊轻笑一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哥觉得呢?"
回程的路上,两人各怀心事。雪越下越大,将整个世界染成纯白。在经过跨江大桥时,林渊突然开口: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座桥吗?"
林霁当然记得。那是林渊十六岁生日那天,他们来看夜景。少年趴在栏杆上,眼中倒映着万家灯火。
"那时候我说,"林渊的声音很轻,"希望时间永远停在那一刻。"
车停在公寓楼下时,雪已经积了很厚。林渊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转头看向林霁:
"哥,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
"害怕我。"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害怕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林霁没有回答。他推开车门,走进纷飞的大雪中。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暂时冷却了他混乱的思绪。
回到家,林渊一如既往地准备晚餐。厨房里飘出食物的香气,收音机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平常。
直到林霁在沙发上发现了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正是林渊常穿的那件,袖口少了一枚贝壳纽扣。
"我收拾衣柜,发现这件衬衫旧了,准备扔掉。"林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自然地取走衬衫,"晚上想喝什么汤?"
这一刻,林霁清楚地意识到,他正在和一个完美的演员生活在一起。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心设计。
晚餐时,林渊显得格外健谈。他聊着工作中的趣事,规划着周末的安排,仿佛白天的命案从未发生。但当他的脚在桌下轻轻蹭过林霁的小腿时,林霁感受到了那温和表象下的威胁。
深夜,林霁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梦中,他站在解剖台前,而台上躺着的人是林渊。
"又做噩梦了?"
林渊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可怕。
"我梦见你死了。"
林渊轻笑一声,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我不会死的。在哥完全属于我之前,我绝不会死。"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林霁颈侧的红痕,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知道吗?小时候每次你做噩梦,我都会这样抱着你。"林渊的声音很轻,"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能永远这样保护你就好了。"
林霁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令人窒息的拥抱。在这个雪夜里,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漩涡。
而最可怕的是,在这个漩涡中,他竟然找到了一种扭曲的安宁。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时,林霁轻轻挣脱了林渊的怀抱。他走到窗前,看着被白雪覆盖的城市,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时林渊还小,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哭着脸向他跑来。他抱起那个小小的身影,轻声安慰。
"哥会永远保护我吗?"当时的林渊这样问。
"会的。"他这样回答。
现在想来,那个承诺就像落在掌心的雪花,美丽却转瞬即逝。而如今,雪花已经堆积成无法融化的冰山,将他们都困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