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掩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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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亚基地医疗中心位于总部大楼的第二十层,是一个配备了最先进设备的医疗综合体。顶层的独立检查室,只为最高权限人员开放——那些掌握关键技术、承担重大责任、不能有任何健康问题被公开的核心成员。
陈子文预约的是晚上八点,这个时间段医疗中心的其他区域已经下班,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他换上医疗服,平躺在扫描床上,闭着眼,努力让呼吸保持平稳。头顶的环形扫描仪缓缓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医疗探针在腹部上方移动,释放出不可见的射线,穿透皮肤和肌肉,描绘出内部器官的精确图像。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液与精密仪器混合的冰冷气味,让人不由自主地紧张。
陈子文知道,这次检查是必要的。距离上次在私密诊所的产检已经过去了两周,他需要确认胎儿的发育状况,需要监测自己身体的变化,需要...做好准备。
但他选择在盖亚基地做检查,而不是去那个隐秘的私人诊所,是因为他需要知道——苏茜会发现什么。
作为盖亚项目的医疗官,苏茜拥有他完整的健康档案。如果她的专业判断能够识别出异常,那么他需要知道该如何应对;如果她无法识别,那至少说明这个秘密还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这是一次风险评估。
扫描持续了二十分钟。
当仪器停止运转时,陈子文睁开眼,看到苏茜站在控制台前,注视着屏幕上流淌的数据。她的表情很专注,眉头微蹙,目光在几项指标上反复停留。
那个表情让陈子文的心跳加速。
他坐起身,开始穿衣服。从最下方的纽扣开始,一颗一颗扣上,动作精确而机械,像在执行某种仪式。这种习惯性的动作能让他保持冷静,让他的手不会因为紧张而颤抖。
"博士。"苏茜终于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份初步报告,"检查结果出来了。"
她走过来,将报告递给陈子文,指尖在某几个标红的数据旁敲了敲。
"持续的疲劳过度我可以理解,这在您的工作强度下是正常的。但您体内的激素波动模式...非常特殊。"
陈子文低头看向那些数据:
HCG: 67800 mIU/mL(异常升高) 孕酮: 68 ng/mL(异常升高) 雌激素: 1820 pg/mL(显著超出男性正常范围) 催乳素: 45 ng/mL(异常升高)
每一个数字都被标成红色,像一个个警告信号。
"这并非典型的压力反应。"苏茜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专业的谨慎,"这些激素的组合模式,更接近于...某种特定的生理进程被异常激活了。"
她停顿,抬起眼,目光锐利而专业,试图穿透陈子文冷静的外表:
"坦白说,如果不是您是男性,我会认为这是妊娠的激素特征。但显然这不可能,所以我怀疑您可能存在某种罕见的内分泌肿瘤,或者基因表达异常。"
她翻到报告的下一页,指向一组扫描图像:
"另外,深层组织扫描显示,您的腹腔内出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结构变化。这里,"她指向图像上一个模糊的阴影,"有一个约7厘米的异常组织块,血供非常丰富。它的位置和形态都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病理特征。"
苏茜抬起头,眼神严肃:
"我需要对您进行更深入的内分泌系统专项检查,包括非常规的基因表达分析、激素受体检测,以及可能的活检。博士,这可能不仅仅是胃肠神经官能症那么简单。"
空气凝固了。
陈子文盯着报告上那些数字和图像,感到一种冰冷的恐慌从脊背窜上来。
7厘米。
那是胎儿的头臀长。第十三周的胎儿,大约就是这个尺寸。
而那个"异常组织块",正是承载着那个生命的器官。
苏茜的专业判断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如果她真的进行更深入的检查,如果她做了活检,那么一切都会暴露。
他需要阻止这一切。
陈子文系好最后一颗纽扣,领口挺括,姿态完美。他接过报告,目光扫过那些刺眼的红色标记,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苏医生,你的尽职让我欣慰。"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但结论很清楚。这只是盖亚二期项目超负荷运转下的应激反应,叠加了严重的胃肠功能紊乱。"
"可是博士,这些数据..."
"数据?"陈子文打断她,嘴角浮现一丝冷淡的笑,"数据是需要解读的,苏医生。你看到的异常,我看到的是系统在极端条件下的适应性反应。我的身体正在调整自己,来应对当前的工作强度。这很正常。"
他将报告轻描淡写地放在一旁,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下摆。那个姿态,仿佛在丢弃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专项检查?没有必要。我的健康状况,我自己清楚。精力管理我会注意,不劳你费心。"
苏茜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
作为医疗官,她的职责是保障团队成员的健康,尤其是像陈子文这样的核心人物。但同时,她也知道,在盖亚项目的权力结构中,陈子文的地位远高于她。如果他拒绝配合,她无法强制检查。
"博士..."她试图再劝说一次。
"苏医生。"陈子文转过身,眼神变得锐利,"你是一个优秀的医生,这我从不怀疑。但你需要明白,有些事情,需要在更大的框架下考虑。"
他走向门口,在门把手上停顿:
"盖亚二期项目正处于关键阶段,任何关于我健康状况的负面信息,都可能影响投资者信心,影响团队士气,影响整个项目的进程。你理解吗?"
这是一个警告,也是一个威胁。
苏茜沉默片刻,最终微微颔首:
"我明白了,博士。请您务必...保重。"
陈子文拉开门,准备离开。
但就在他跨出门槛的瞬间,苏茜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却像针一样扎入凝固的空气:
"无论何时,我的首要职责是保障您的健康。如果您改变主意,或者...遇到任何'特殊情况',我随时都在。"
陈子文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特殊情况。
这个词用得很微妙,既可以理解为医学上的突发状况,也可以理解为...其他的意思。
苏茜知道什么吗?还是只是职业本能的关切?
陈子文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说:
"谢谢,苏医生。"
然后,他大步离开,背影笔直,步伐稳健,像一个完全掌控局势的掌权者。
检查室的门缓缓合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苏茜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个被遗弃在台面上的报告。屏幕上,那些异常的数据仍在无声地跳动,像某种无法被忽视的警告。
她拿起报告,仔细审视那组扫描图像。
那个"异常组织块"的位置、形态、血供模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苏茜打开电脑,调出医学数据库,输入这组特征,开始搜索可能的匹配项。
几分钟后,系统返回了一个结果:
相似度: 94% 诊断提示: 妊娠子宫,孕周约13周
苏茜盯着屏幕,感到一阵眩晕。
妊娠子宫?
这不可能。陈子文是男性,生理上不可能...
但那些激素数据,那个组织结构,那种血供模式,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苏茜关闭数据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是系统误判。或许是某种极其罕见的疾病,恰好模拟出了妊娠的特征。或许...
但无论如何,她确信一件事:
陈子文在隐瞒某个巨大的秘密。
一个足以让他不惜违背医嘱、拒绝进一步检查的秘密。
苏茜看向门口,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她的眼神复杂,混合着专业的疑虑,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人"的关切。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不对。某种超出她认知范畴的事情正在这个男人身上发生。而他,正用冷漠和谎言,将自己紧紧包裹,如同被困在透明琥珀里的生物——看似完好,实则与外界彻底隔绝。
她只是还不知道,那层坚硬的琥珀,究竟能保护他多久。
又或者,最终会将他窒息。
陈子文走出医疗中心,搭乘电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整层楼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在走廊里投下昏暗的光。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响,像某种孤独的节奏。
回到办公室,陈子文没有开灯,只是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城市的夜景。
盖亚总部大楼顶端的地球标志在夜空中闪烁,像一个巨大的眼睛,俯瞰着这座城市。
那是他的王国。他的成就。他的骄傲。
但此刻,站在这里,陈子文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将手放在小腹上,隔着西装的面料,感受着他的孩子。
第十三周零二天。
医生说,胎儿的主要器官都已经形成了。
而他,马上就要感受到第一次胎动了。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林墨发来的消息:
"今晚的约还算数吗?我在你公寓楼下。"
陈子文看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
离开吴教授家时,他曾经决定——今晚要和林墨谈谈,要去寻找真相,要...或许,说出秘密。
但此刻,经历了苏茜的检查,经历了那场险些暴露的危机,他突然感到一种深刻的恐惧。
如果他告诉林墨真相,会发生什么?
如果林墨的温柔只是伪装,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阴谋,那么当他暴露出自己最脆弱的秘密时,会不会就是他彻底失去一切的时刻?
但如果他不说,这个秘密又能隐藏多久?
陈子文盯着窗外的夜景,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悬崖边缘。
一步之差,就是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打字回复:
"在。马上下来。"
发送后,他关掉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站了很久。
然后,他转身,走向门口。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因为在这个被秘密、恐惧和疑问包围的世界里,林墨是唯一的光。
即便那道光可能是陷阱,即便那份温暖可能是伪装,他也...无法放手。
这就是爱的代价。
也是囚徒的悲哀。
【私密医疗档案 - 第13周监测报告】
胚胎发育: 头臀长7.1cm,体重约28g 主要器官: 全部形成,开始功能化神经系统: 脑电波活动频繁,出现REM睡眠模式四肢发育: 手指脚趾完全分离,出现指纹性别特征: 开始分化(但宿主拒绝知晓)
宿主生理指标:
?体重: +3.1kg
?腰围: +5.8cm
?激素水平: 持续高位,符合孕周
?血压: 126/79(轻度升高)
?情绪状态: 极度不稳定
医生备注: 宿主今日在盖亚基地接受常规体检,险些暴露。据其转述,基地医疗官苏茜已经察觉异常,但暂时被阻止进一步检查。风险等级提升至红色。强烈建议宿主考虑向可信任对象坦白,以获得必要的心理和社会支持。目前的隔离状态对宿主和胎儿都极其危险。
陈子文看完这份报告,手指悬停在"删除"按钮上,却始终没有按下。
最后,他关闭文件,将加密级别提升到最高。
然后,他走出办公室,走向等待他的人。
走向那个可能是救赎,也可能是毁灭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