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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茶香依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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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藏剑峰格外安静，连鸟鸣都显得稀疏。林风从外门坊市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粗陶罐。罐子里装着他用半个月例银换来的"云雾尖"——不是什么名茶，却是藏剑峰这一带特有的野茶，带着山石间的清冽。
他刚踏上石阶，三个身影就拦在了前面。为首的是外门弟子赵磐，炼气三层的修为，在外门算得上佼佼者。他双手抱臂，目光在林风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手中的陶罐上。
"新来的杂役？"赵磐声音带着刻意的拖长，"知道藏剑峰的规矩吗？"
林风停下脚步，微微躬身："赵师兄。"
"每月十枚下品灵石，算是孝敬。"赵磐说得理所当然，"这藏剑峰虽是宗门最偏的地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待的。"
林风抬眼，目光平静："弟子记得宗门规章里，没有这条规矩。"
赵磐身后的两个跟班立即上前一步："赵师兄说的话就是规矩！"
山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林风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掠过，最后停在赵磐腰间的一块玉牌上——那是外门执事殿的出入凭证。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赵师兄是在为执事殿办事？"林风的声音依旧平稳，"不知是哪位执事定的规矩？弟子也好去当面请教。"
赵磐脸色微变。他确实借着叔父在外门执事殿的职务之便，在这些边缘地带的杂役身上捞些油水，但这终究上不得台面。若是真闹到执事面前，他讨不到好处。
"少废话！"赵磐伸手就要去夺那陶罐，"这东西看着还值几个钱，先抵了这个月的份例！"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到陶罐的瞬间，林风手腕轻转，陶罐在掌中划过一个微妙的弧度，恰好避开了赵磐的手。同时他后退半步，正好站在上一级石阶上。
"师兄误会了。"林风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这是要给云逸师兄送去的茶。"
赵磐的手僵在半空。
云逸。
这个名字在青岚宗是个特殊的存在。谁都知道这位前天才已经经脉尽断，成了废人。但谁也都知道，宗主从未明言放弃他。藏剑峰再偏，终究是青岚宗的地界；云逸再废，终究曾经是宗门最耀眼的天才。
赵磐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可以刁难一个杂役，却不敢轻易动与云逸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罐粗茶。
"你......"赵磐死死盯着林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可少年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清澈见底，仿佛说的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僵持了片刻，赵磐终于冷哼一声："下个月，十枚灵石，一枚都不能少！"
他带着人悻悻离去，脚步声在石阶上显得格外沉重。
林风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继续向上走去。石阶旁的月影草已经长得很好，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那个简陋的聚灵阵还在缓缓运转，维持着这一小片天地的生机。
院门依旧紧闭。林风将陶罐轻轻放在石台上，想了想，又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坊市里买的桂花糖。听说甜食能让人心情好些，他不知道云逸喜不喜欢，但还是带了。
"师兄。"他对着院内轻声唤道，"今日得了些新茶，要尝尝吗？"
院内一片寂静。就在林风以为不会有回应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云逸站在门内。他今日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衫，墨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比往日清亮几分。他的目光先落在石台上的陶罐和油纸包上，顿了顿，然后移到林风脸上。
"什么茶？"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云雾尖。"林风答道，"说是长在藏剑峰崖壁上的野茶，我想着或许合师兄口味。"
云逸伸手拿起陶罐，打开封口，一股独特的清香立即飘散出来——不是寻常茶叶的醇厚，而是带着山野间的清冽，像是晨间沾染了露水的野花，又像是雨后初晴时山石的味道。
他低头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茶......确实是他记忆中的味道。年少时，他最爱在藏剑峰的崖壁上练剑，偶尔会摘些野茶自己炒制。后来经脉尽断，就再也没喝过了。
"你会泡茶吗？"云逸忽然问。
林风微微一怔，随即点头："略懂。"
"进来吧。"
这三个字说得很轻，却让林风的心轻轻一动。这是云逸第一次主动邀请他进入这个小院。
院内比想象中更简朴，却也更加整洁。一张石桌，两个石凳，角落里种着几株不知名的药草。最引人注目的是窗边的一张木桌，上面摊着几张阵图，笔墨还未干。
云逸取出茶具——一套素白的瓷具，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默默地看着林风烫壶、温杯、投茶、冲泡。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当清亮的茶汤倒入杯中，那股山野的清香更加浓郁了。云逸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茶汤入口微苦，随即化作甘甜，喉间留下一片清凉。的确是他记忆中的味道，但又似乎多了些什么。或许是泡茶人的心意，或许是时过境迁后的体悟，这杯简单的野茶，竟让他品出了不一样的滋味。
"你今日......"云逸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林风身上，"应对得不错。"
他说的是赵磐的事。虽然他在院内，但外面的动静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风微微一笑："是师兄的名头管用。"
云逸摇头："不是名头。"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是你的方法。你不与他正面冲突，却句句点在要害。"
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杂役弟子，并不像常人。从容，机智，以及在危机中依然保持的冷静，都不是一个外门杂役该有的。
但他并不想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他，也藏着不愿示人的伤痛。
阳光透过窗棂，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茶香在院中袅袅弥漫，与药草的清苦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氛围。
云逸又斟了一杯茶。这一次，他品得更慢，更细致。茶汤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也带走了些许积压在胸口的郁气。
他抬眼看向林风。少年安静地坐在对面，目光清澈，神情平和。不知为何，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竟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宁。
"这茶......"云逸缓缓开口，"很好。"
林风看着他，发现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墨蓝色眼眸里，此刻竟有了一丝温度。虽然很淡，但确实存在。
"师兄喜欢就好。"林风轻声道。
云逸没有回答，只是又斟了一杯茶。但在低头的瞬间，他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有些改变，就像这茶香一样，悄无声息地渗透，待到察觉时，已经弥漫了整个空间。
窗外，山风轻拂，月影草的叶片在阳光下轻轻摇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