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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此情可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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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完衣服,两人离开那家店,梁桉突然问徐柏昇要不要买戒指。
徐柏昇并未思考很久:“当然,做戏做全套。”
的确,梁桉想,徐柏昇后来跟他谈过,虽然两人是合作,但这层协议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的好,在外人面前他们要装作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夫。
梁桉有他喜欢的牌子和固定去的店,问徐柏昇:“那现在过去?”
他见徐柏昇刚才一直在看手机,又贴心说:“你如果忙可以把尺码告诉我,或者你单独去挑喜欢的。”
徐柏昇早把一整天都空了出来:“最好还是同款吧,现在的记者都是火眼金睛,我不想刚结婚就因为戴的戒指不是一对上头条。”
徐柏昇自己开车来的,梁桉就打给司机让他先回去。徐柏昇走在他旁边,空荡的停车场回响他们交错的脚步,还有梁桉温和的声音。
他叫司机不要等他,司机在那头说了什么,梁桉往徐柏昇看了一眼,徐柏昇立刻会意:“待会儿我送你。”
梁桉对着手机道:“我应该不用车了,你早点回家吧。”
“是啊。”他又笑起来,宛如面对一个老朋友,“我听于伯说了,你女儿好优秀,马上去国外读书肯定舍不得,那你多陪陪她,如果于伯问起就说我给你放的假。”
徐柏昇听到司机激动说谢谢,梁桉笑眯眯道:“不用啊,你快去忙吧。”
梁桉挂断,徐柏昇没开口,两人一道往前,脚步逐渐同频,两个人走却只发出一个声音。
快到徐柏昇的车子前时,他们又看到了刚才那几个二世祖,坐在敞篷法拉利上,视线隔着几个车位嚣张地扫过来,还挑衅地吹着口哨。
徐柏昇换到了梁桉外侧,动作十分自然。梁桉察觉到,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徐柏昇问:“你们有过节?”
梁桉皱眉:“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徐柏昇一噎,从挑头的那人表情看,明显不是这样。
梁桉仿佛看穿他的想法:“他们认得我,我为什么一定要认得他们。”在他面前晃过的人那么多,若是都要记,大脑恐怕要超载。
徐柏昇默然。
上车后,梁桉坐在劳斯莱斯的副驾一言不发,徐柏昇驶离商场,打破沉默:“梁公子。”
他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梁桉语气不太好:“梁桉。”
徐柏昇往他看一眼,视线移回前方马路,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梁桉。”
“嗯。”
徐柏昇莫名沉默了一小会儿:“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说。”梁桉坐直,做出倾听的模样。
徐柏昇缓缓道:“这些人对你的态度,实际反应了梁家对你的态度。”
梁桉神色一暗,他何尝不明白,梁琨和梁瑛对他和蔼亲切不过做给梁启仁看,他自小没有父母,现在又失去梁启仁这个依仗,就好像飘零的浮萍,无处寻根。
徐柏昇点到为止,没有往下说了。
他们经过一面古旧的四柱牌楼,牌楼旁边种着整个滨港最长寿的一棵紫荆树,据说已有百岁。在滨港众多的花木里,梁桉最喜欢的还是紫荆。
穿过牌楼往里去,就到了庙前街。
街边有推车卖糖水,一对情侣在排队。后面就是一个卖牛杂的店面,老板在门前支起遮阳伞,伞下摆着两张桌子和几个塑料板凳,屋里的锅子正往外冒热气,隔得老远也仿佛能闻到牛杂的鲜香。
梁桉转头看,徐柏昇注意到,放慢了车速。
鼻尖贴在凉凉的窗玻璃上,梁桉扭着脖子,直到再看不见才依依不舍地转回来。
庙前街是条东西贯通的步行街,汇聚了滨港本地美食,本地人和游客都来打卡,因一座古庙得名,不过香火不盛,几乎荒废。这一片尚未开发,建筑低矮古旧,不长的一条街上挤满人家,大多是后面居住前面开店,烟火气息十分浓厚。
梁桉喜欢这条街。
而当车子驶出去在街角转弯,就仿佛陡然间换到另一个天地。
高入云端的摩天大楼,底下布满金碧辉煌的奢侈品店,街上走着摩登时尚的男男女女,处处透着奢华富贵,珠光宝气。
这就是滨港,琼楼玉宇与拥挤市井并生,浮华奢靡与人间烟火共存。
梁桉像是发了一会儿呆,随后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接通后,徐柏昇听他对那头的人说:“你在吗?我马上到了。”听口气似乎很熟。
徐柏昇稳稳地将车停在街边,梁桉下了车。珠宝店已经提前清场,没有其他客人,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等在门口,梁桉刚一现身他就迫不及待迎上前,热情道:“梁少,你好久没来了。”
梁桉笑笑,情绪不是很高,进店后扫视一圈,克制住全都打包的冲动。
徐柏昇步子悠闲地跟在后面。
他听那男人对旁边的导购说“我来接待”,问梁桉要什么,注意到他空荡的左耳,于是问:“是要买耳钉吗?”
梁桉摇头,他短期内都不打算再戴耳钉了。
“今天买戒指。”
那男人将他引到贵宾室,几个导购随后鱼贯而入,将店里的戒指全拿了过来。
梁桉在沙发坐下,徐柏昇看他一眼,坐在了旁边,听梁桉问那人:“David,你升职了?”
“是呀,现在是副店长了呢。”那叫David的语调轻快地回答,又出去一趟,回来时手里端着点心和咖啡放到梁桉面前。
梁桉用毛巾擦过手,拿起一块点缀金箔的巧克力,对David说:“好久没来了,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不会忘记,再久也不会。”那叫David说,“要不是你当初照顾我,我不可能有现在。”
很久以前梁桉来店里,看David被同事欺负,让他接待算他业绩,那天一次性买了整间店半个月的销量。
梁桉却摇头,真心道:“跟我没关系,还是因为你有能力。”
David很开心,戴上手套拿来戒指给他们挑选。
梁桉往徐柏昇看去,徐柏昇显得兴致缺缺,翘腿坐在沙发上,表情有些冷淡:“我都行,你挑吧。”
梁桉觉得徐柏昇奇奇怪怪,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好像谁惹到他,于是对David说:“我先看看吧。”
David原本是要单膝跪地蹲在梁桉身边给他服务,梁桉却伸手扶他一把:“你也坐啊,这样看方便。”
David深深看着梁桉,笑着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戒指品类很全,有素圈,也有镶钻,David边摆出来给梁桉看,边问他:“不考虑定制吗?”
梁桉喜欢这些闪闪亮亮的东西,拿起一个又放下去看另一个,闻言摇头:“时间赶不及。”
David没有问什么赶不及,只往全程没有参与感的徐柏昇悄悄看了一眼。
他似乎很了解梁桉喜好:“我知道你不喜欢太华丽的,满钻就不给你看了,这几个镶钻的怎么样,单钻和三钻的都有。”
梁桉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觉得徐柏昇应该不会喜欢,于是说:“钻石的话日常不好戴吧。”
David于是将所有带钻的搁到旁边,单独挑素圈出来给梁桉选。
梁桉选了个什么造型和纹路都没有的纯素圈,套进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David开始没出声,片刻后才说:“你戴得真好看,不夸张,比海报上模特的手还要好看。”
徐柏昇进来后一直低头看手机,此刻终于抬起看了一眼。
梁桉显然很受用,露出了些许笑容:“是吗?”
他低着头,对着镜子,左右来回转着手,那枚佩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顶光,随他的动作顽皮跃动,耀眼异常。
他的手白皙细长,柔若无骨,一看就是一双养尊处优没吃过丁点苦的手。徐柏昇突然想,当年那个在他课本上胡乱涂抹的人,应该也有这样一双手。
一双灵动的,狡黠的,搅乱一池春水后利落抽身的手。
徐柏昇突然喊了一声:“梁桉。”
梁桉和David同时朝他看。
徐柏昇不太绅士地点点手表。
梁桉直接说:“要这个。”
徐柏昇试戴了同款,他手掌比梁桉大,指围也比梁桉长。
David将两枚戒指收进盒子里,对梁桉说:“我帮你包起来。”
梁桉到底没克制住,又点了几样:“这些也都包起来。”
徐柏昇往他看了一眼。
梁桉察觉到了,并不打算解释。
David很快回来,除了戒指,还额外包了一盒巧克力以及一瓶品牌经典款香水,他注视着梁桉的眼睛,声音有些低:“我知道你不怎么用香水,但这是我权限范围能送你最好的了,等我升了店长就能送你更好的,我会努力。”
徐柏昇眼锋扫过,那名年轻男销售目光盈盈,饱含殷切,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
梁桉没有拒绝,笑眯眯收下了这份心意,徐柏昇站在旁边,两指夹着卡片插.到两人之间。
David刚要双手接过,梁桉阻止了,他有些诧异地往徐柏昇看,随后拿出自己的卡放在托盘上,说:“我来吧。”
买了这么多,他当然不能,也用不着徐柏昇花钱。
刚才买衣服是徐柏昇刷卡,戒指就由梁桉买单,有来有往,泾渭分明,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这很公平,徐柏昇心里想,从容收回了卡。
梁桉要回酒店,徐柏昇送他。
坐在车里,徐柏昇频频往后视镜看,梁桉也回头,看了一眼占满后座的包装袋,又看向徐柏昇:“怎么了?”
徐柏昇问:“你跟那个导购很熟?”
“算吧。”梁桉问,“有什么问题吗?”
徐柏昇没有说话。
梁桉转头看了一会儿窗外,好像找到徐柏昇兴致不高的原因,他问:“你不喜欢他?”
徐柏昇皱了皱眉,没说话,梁桉接着问:“因为他是gay?”
David当初就是因为性取向被同事排挤,他的穿着和举止其实很明显,梁桉猜徐柏昇应该是看出来了。
“不是。”徐柏昇打右转灯拐上另一条街,劳斯莱斯傲慢地超过一辆白色丰田,“性取向是个人自由。”
梁桉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不知道徐柏昇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场联姻太过仓促了。
梁桉向来直接:“我还没问过你,你……你喜欢异性还是同性?”
“你呢?”徐柏昇反问他。
梁桉撇嘴,就知道徐柏昇不会正面回答,这人当真一点亏不吃。他想到了他曾经用过的那些小玩具,虽然他没有经验,恋爱没有,做.爱更没有,但……他应该是喜欢男人的吧,而且他喜欢强壮的,身体热,力气大,能单手将他抱起来压在墙上的男人。起码在他的幻想里是这样。
但他不想告诉徐柏昇,于是说:“我应该都行。”
徐柏昇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
梁桉问:“你呢,你还没回答我。”
“叮——叮——”
到路口,挂着红灯,徐柏昇停下来。恰好一辆叮叮车从横向的车道慢悠悠驶过,梁桉看过去,双层巴士的车身涂成夸张的红色,画着好几个爱心,还写着一行英文字——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u"。
中文叫做“此情可待”。
徐柏昇盯着那行字。
红灯转绿,蜂鸣急促,行人们动起来,徐柏昇踩下油门,他谨慎说:“我也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