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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风声鹤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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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透过白色的纱帘，在餐桌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江汉坐在惯常的位置上，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泛着冷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今日推送的本地新闻里，有两则消息安静地躺在社会版的角落，像投入湖面的两颗小石子，看似未惊起波澜，却在他心底沉了下去。
《城东某废弃工厂发生坠亡事件，警方排除他杀》
《码头区一男子死于斗殴，警方呼吁市民提供线索》
报道措辞谨慎平常，但江汉明白，水面之下，敏感的触角或许早已悄然伸展。
真正的行家，能嗅出那看似完美的“意外”和“斗殴”之下，不同寻常的味道。
更让他心弦微紧的，是一条来自加密渠道的简短讯息，发信人是代号“老鬼”的工匠：【有客（指警方）询问过零件。已按预案处理。风紧，保重。】
“处理”意味着暂时切断联系，隐匿行踪。
但既然警方能摸到老鬼这条线，说明调查的方向比他预想的更精准。
老鬼可靠，可世上没有绝对万无一失的堡垒。万一……老鬼知道的，远不止一单生意。
“在看什么新闻，这么认真？”温和的声音伴着淡淡的奶香传来。
简云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近，自然地将他那杯放在手边。
他穿着柔软的浅色家居服，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润气，眼神清亮，嘴角噙着惯常的浅笑，任谁也看不出几日前他曾徒手断送过一条性命。
江汉指尖轻划，锁上屏幕，抬眼看他：“没什么，随便看看。”他接过牛奶杯，温热的瓷壁暖着掌心，也短暂地驱散了一丝寒意。
他注意到简云今天戴上了那枚素圈铂金婚戒，简约的光泽在他纤细的手指上，莫名显得格外醒目。
“今天有什么安排？”简云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捧着牛奶杯，慢慢喝着，姿态闲适。
“下午要出去一趟。”江汉语气平常，像在说去超市买瓶酱油，“之前定制的一件小工具出了点问题，得去找师傅调整一下。”这话不算假，只是“工具”和“调整”的含义，彼此心照不宣。
简云抬起眼睫，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瞬，像蝴蝶轻盈的驻足：“远吗？晚上回来吃饭吗？”他的声音轻轻软软，带着自然的关切。
“不远，我尽量赶回来。”江汉顿了顿，补充道，“要是回来晚了，你别等我，先吃。”
空气有刹那的凝滞。
阳光静静流淌，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两人隔着餐桌，像对弈的双方，落子无声。
“好，”简云点点头，拿起一片全麦吐司，细致地抹上一层蓝莓酱，“那你自己小心点。”他语气温柔，是家人最寻常的叮嘱。可“小心”二字，落入江汉耳中，却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带起一丝微澜。
下午，江汉换上一身毫不起眼的深色便装，戴了顶棒球帽。
玄关换鞋时，简云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替他理了理外套的立领，指尖不经意擦过他颈侧的皮肤，微凉。
“早点回来。”他看着他，眼神清澈，深处却像藏着什么，有关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江汉握住他欲收回的手，轻轻一攥，力道沉稳：“嗯。”
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屋内温暖的气息。
江汉脸上的线条瞬间变得冷硬，眼神如出鞘的刀，锐利地扫过周围，随即汇入楼下的人流，消失不见。
公寓里，简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辆普通的黑色轿车驶离。
他脸上温和的笑意渐渐敛去，眸色沉静如水。
转身回到书房，打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轻快敲击，调出的并非古镇的风光照片，而是加密的界面。
警方的调查并非密不透风，他有自己的渠道感知风向。
江汉今日的出行，时间点太过微妙。
想起早餐时他平板屏幕上瞬间闪过的新闻界面，以及提及“工具”时，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冷光。
简云不会干涉他的行动，那是他的疆域。
但他必须确保，无论外面如何风雨飘摇，这个“家”的屋檐下，必须维持表面的平静与安全。
他开始谨慎地探查，蛛丝马迹亦不能放过。
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粉色，城市华灯初上，勾勒出家的轮廓。
城市的另一隅，废弃厂房的阴影里，江汉如同暗夜中的猎手，正在评估风险，准备做出最冷静的抉择。
————
江汉回来时，已是深夜。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简云正窝在沙发里，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似乎在看白天拍摄的古镇素材，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草茶。
门开了，江汉带着一身夜风的凉意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与出门时并无二致，只是眉眼间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疲惫，身上那股淡淡的金属和机油味被夜风冲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来自城市边缘地带的潮湿灰尘气息。
“回来了？”简云抬起头，语气自然，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像是在确认什么，“吃过了吗？厨房有温着的汤。”
“嗯，在外面吃过了。”江汉脱下外套，挂好，动作一如往常般沉稳。他走到沙发边，很自然地俯身，看了眼简云的电脑屏幕，“还在忙？”
屏幕上，确实是古镇的风景照，夕阳下的青石板路泛着温暖的光泽。
“嗯，筛选一下照片。”简云合上电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心底一丝莫名的寒意。
他注意到江汉的右手手背关节处，有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红痕，像是用力握过什么粗糙的东西。
“事情办得顺利吗？”他状似随意地问。
江汉在他身边坐下，沙发微微下陷。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拿过简云的茶杯，就着他喝过的位置，也喝了一口。
这个间接接吻的动作，带着一种宣告般的亲昵，却又似乎是在掩饰短暂的沉默。
“解决了。”他放下茶杯，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一个小问题，调整一下就好。”
简云的心微微下沉。“解决了”三个字，在他听来，分量极重。
他几乎可以想象那个画面：废弃厂房里，黑暗中的对峙，短暂的、高效的、无声的解决。
江汉身上那丝疲惫，或许不是来自体力，而是来自高度集中精神后的一种松懈。
他没有追问细节，那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也是底线。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靠回沙发背：“那就好。”
两人一时无话。客厅里只听得见彼此轻浅的呼吸声。
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却照不进此刻各怀心思的两人之间。
过了一会儿，江汉忽然开口，话题转得突兀：“过几天，有个朋友组织的短途自驾游，去邻省一个新开发的露营基地，据说星空很美。你想去吗？”
简云侧头看他。
江汉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邀请的意味。
但这邀请背后是什么？是单纯地想维持“恩爱夫夫”的人设，还是一种试探？或者，是想制造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好啊。”简云几乎没有犹豫，脸上漾开一个期待的笑容，“正好最近有点累，想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什么时候出发？”
“周六早上。”江汉看着他的笑容，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我來准备装备。”
“嗯。”简云点头，心里却飞速盘算起来。露营，远离城市，人烟稀少，这既是机会，也是巨大的风险。
但他别无选择。这场戏，必须演下去。
目前，这个“家”，还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不早了，睡吧。”江汉站起身，向简云伸出手。
简云看着那只刚刚可能结束了一条生命的手，停顿了一秒，然后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掌心相贴，温度传递，却都带着一丝凉意。
他们走向各自的床，像无数个普通的夜晚一样。
只是今夜，彼此的枕头下，或许都藏着一份更深的警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