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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旧雨寻香(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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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兵铲挖到第三寸时,“当”的一声脆响惊得众人停下动作。陈屿放缓力道,小心翼翼拨开湿土,一个比之前更小的木盒露了出来——盒身没有铜锁,只在侧面刻着个褪色的小太阳,和苏砚铅笔盒上的记号分毫不差。
宋临川几乎是踉跄着蹲过去,指尖刚碰到木盒,眼泪就先砸在了湿土上。他记得去年九月,苏砚在旧楼天台门口递给他这支铅笔,笔杆上的小太阳还带着新刻的木屑:“临川,这个给你,要是我们走散了,看见这个就知道是我。”那时他还笑苏砚幼稚,说不过是找个密码,哪会走散。
可苏砚那天没有下来。消防队员抬着担架出来时,他看见苏砚手里还攥着那张泛黄的图纸,图纸上“归处”两个字被雨水泡得发皱,指腹蹭过的地方,留着一道深深的折痕——那是苏砚反复摩挲过的痕迹。
“盒子里有东西。”夏星眠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看见宋临川的指节已经泛白,木盒在他手里抖得厉害。江叙递来一块干净的布,宋临川擦了擦手,才敢慢慢打开盒盖——里面没有金银,没有密信,只有一把断了齿的木梳,梳背上刻着“槐月”二字,还有半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年轻的老周和妻子并肩站在槐树下,女人手里攥着一把和木盒里一模一样的木梳,笑起来的梨涡里像盛着光。而照片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阿月,等槐花开了,我们就回家。”字迹歪歪扭扭,却和苏砚去年在笔记本上写的“等槐花开”,有着惊人相似的笔锋。
林野突然捂住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我外婆说过,她姐姐当年走的时候,带走了一把木梳,说要等老周来接她……可她到死都没等到。”夏星眠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一张苏砚偷拍的照片——照片里宋临川站在旧楼下,手里举着一支冰淇淋,阳光落在他肩上,苏砚在照片边缘画了个小太阳,旁边写着:“临川今天笑了,比冰淇淋还甜。”
宋临川的手指抚过照片里的自己,突然想起苏砚消失那天,他兜里还揣着两支冰淇淋。是香草味的,苏砚最爱的口味。他原本想等苏砚下来,就把冰淇淋递给他,说找到密码的奖励。可那天的冰淇淋化得很快,甜腻的汁液顺着指缝往下流,像极了他后来止不住的眼泪。
“这把梳子……”江叙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指着梳齿断裂的地方,“断口很新,不像是几十年前坏的。”宋临川猛地抬头,突然想起苏砚的葬礼上,苏砚的母亲递给他一个盒子,里面装着苏砚的遗物——其中就有一把断了齿的木梳,梳背上刻着“归处”二字。
那时他不明白苏砚为什么要留着一把断梳,直到现在看见木盒里的梳子,才突然懂了。苏砚早就知道“归处”的答案,早就找到老周和阿月的故事,他那天上天台,不是为了确认图纸,是为了把这把断梳放回去,是为了替半个世纪前的人,完成“回家”的约定。
雨还在下,老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像是有人在轻轻叹息。宋临川把两把断梳拼在一起,刚好组成完整的“槐月”和“归处”,他抱着木盒坐在槐树下,眼泪落在梳背上,混着雨水,慢慢渗进刻痕里。
“苏砚,”他的声音轻得像风,“槐花开了,你该回家了。”
没有人回答,只有雨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和他怀里木盒里,那半张照片上,老周和阿月的笑容,在雨雾里,渐渐模糊成一片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