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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铁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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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回来，林晚。
学生会办公室内，空气凝滞如铁。
陆景珩坐在主位，指尖在光洁的桌面敲出规律的轻响。他没有看面前站着的、面色苍白的张干事，而是将一份技术对比分析报告轻轻推到会议桌中央。
“你的‘智慧校园行为数据预测模型’，核心架构与特征提取模块，与一个名为‘UrbanData-Stream’的开源项目重合度超过85%。”陆景珩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解释。”
张干事嘴唇哆嗦了一下，强自镇定：“会长，这只是……只是思路上的借鉴。那个项目很冷门，架构优秀，我是在学习的基础上进行创新……”
“创新？”陆景珩终于抬眼看他，目光锐利如刀，“将开源代码封装后直接作为自己的核心成果申报重点项目，并以此申请‘星耀学者’奖学金——这就是你的创新？”
他直接将学术不端与奖学金评选挂钩，点明了问题的严重性。张干事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陆景珩的目光掠过张干事，落在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的李部长身上。“李部长，这个项目当初是您力荐进入学生会重点扶持名单的。对于核心代码的原创性，评审时是否有所考量？”
李部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脸上是惯常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被质疑的不悦：“会长，学生项目重在思路和实践，有些技术借鉴在所难免。张干事的学习能力和项目完成度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至于那个开源项目……”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如此冷门的项目能被发现并做此对比，想必是花了不小的心思。我们是否应该更关注项目本身带来的价值，而非纠缠于一些技术细节？毕竟，最终的项目审核和奖学金提名，也是经过了王副院长认可的流程。”
“技术细节”、“王副院长认可的流程”——这几个词被轻描淡写地抛出，却像一块无形的、巨大的铁板，挡在了陆景珩面前。这不再是单纯的学术不端问题，而是上升到了更高层的“权威”和“既定流程”。李部长的话术，巧妙地将陆景珩的质疑，扭曲成了对上级审核机制的不信任和对学生努力的吹毛求疵。
陆景珩的指尖停在桌面上。
他明白了。张干事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问题是这背后盘根错节的权力庇护网。他若执意追究代码抄袭，就是在挑战这套“惯例”和背后的王副院长。
会议室里死寂。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会长的反应。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陆景珩身体向后，靠进椅背。这个动作卸去了他方才全部的压迫感，显得意兴阑珊。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此事有待进一步核查。散会。”
众人如蒙大赦，迅速离去。李部长最后离开，与陆景珩目光短暂一触，那里面没有胜利的得意，只有一种深沉的、心照不宣的平静，仿佛在说：你只能到此为止。
办公室彻底空下来。陆景珩脸上的平静瞬间剥落，眼神沉郁地望向窗外。他原以为是揪出一只学术蛀虫，没想到扯出的是一张用“惯例”和“权威”编织的、更加难缠的网。阻力，如此直接，又如此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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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图书馆，阳光透过高窗，在林晚正在阅读的书页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他像一尊沉静的雕塑，直到一个略显仓促的身影在他旁边停下。
“林晚学长！”
林晚抬起头，看见小王干事一脸惊魂未定，手里还无意识地捏着一份会议纪要的草稿。
“学长，刚结束的质询会，太吓人了……”小王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开始倾倒，“会长直接拿代码重合度说事，说张学长的项目抄袭！李部长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林晚合上书，将手边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自然推过去，眼神温和，带着安抚的力度：“会长对学术规范的要求，一向严格。我们都清楚。”
“严格是好事，可李部长说那是‘技术借鉴’，还说是‘王副院长认可流程’里的！”小王得到回应，情绪更激动，“话里话外都在说会长小题大做，不懂变通，质疑上面的决策！”
林晚微微蹙眉，像是也为这复杂的局面感到困扰。他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若有所思地轻声接话，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对李部长立场的体谅：“李部长这么说，或许也有他的难处。毕竟，最终的项目审核和提名，确实需要上面的首肯。他们执行层面的人，有时候也确实……身不由己。”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不仅打开了小王的倾诉欲，更将模糊的“上面”具体化为了“审核与提名”的权力节点。
“首肯？我看就是护短！”小王果然被引导，愤愤地挥了下手，彻底坐实了林晚需要确认的信息，“不就是因为张干事那个项目，是王副院长亲自点头放进‘星耀学者’候选名单的吗？动了这个，不就是打王副院长的脸？”
“星耀学者”候选名单，还有王副院长？！
关键信息浮出水面。林晚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了然，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与些许无奈。
他不再深入这个话题，转而温言安慰了小王几句，聊了聊最近的课业，轻松地将对方激动的情绪化解于无形。临走时，他自然地拿起小王的空水瓶，“我去扔吧，你平静一下。”
看着小王感激离开的背影，林晚脸上那层温和的釉彩缓缓褪去。他重新拿起书，指尖在冰冷的封面上轻轻摩挲，眼底是一片毫无波澜的冷静盘算。
陆景珩的锋芒，果然直指核心，却也果然撞上了更坚固的盾牌。他的反应在林晚预料之中——强硬，但懂得审时度势的暂时退让。“测试”的第一阶段，结果完美。张干事的事小，但其背后牵连的“星耀学者”及王副院长，才是陆景珩真正要面对的铁板。
那么接下来，这只习惯掌控一切的猎豹，是会选择潜伏忍耐，还是会亮出更隐蔽的獠牙？
林晚的唇角，极细微地牵动了一下。他抛出的这颗关于代码问题的砖头，正沿着他预想的方向，引来权力中心的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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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滑板公园被夕阳浸染成一片暖金色，空气中弥漫着橡胶摩擦地面和少年们呼喊的声音。林辰踩着自己的旧滑板，助跑，起跳，板身在脚下利落地翻转一周，发出清脆的“啪”声，被他稳稳接住。汗水沿着他额前的黑发滑落，他微微喘息着，看着那些穿着昂贵潮牌、装备精良的身影，不自觉地用袖口擦了擦滑板边缘的磨损痕迹。
一阵带着清甜香水味的风掠过，一个踩着限量版专业滑板的身影，以一个流畅而极具表现力的尖翻（Kickflip），带着炫目的姿态滑到他身侧，稳稳停住。
“喂，你这个Ollie（带板起跳）的pop（点板发力）很干脆嘛，”苏晚晴摘下色彩鲜艳的头盔，栗色长卷发披散下来，猫眼里闪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她固有的那点小嚣张，“就是落地的缓冲还能再柔一点，不然伤膝盖。”
林辰抬起头，对上她明亮的目光，有些局促地将视线移向自己的板面，含糊地“嗯”了一声。他能感觉到周围一些目光聚集过来，因为苏晚晴的存在，也因为她正在跟他这个穿着洗旧校服、踩着破板子的人说话。
苏晚晴浑不在意，她随意地在他旁边的台子上坐下，长腿支着地：“不过你这板面都快磨平了，轴承声音也不对，用这种装备能练出这动作，厉害啊。”她语气里是真实的佩服，而非施舍般的夸奖。
听到她提到装备，林辰抿了抿唇，没有接话。经济的窘迫像一道无形的墙，隔在他和这个充斥着昂贵爱好的世界之间。
苏晚晴似乎看出了什么，话锋一转，带着点熟稔的调侃：“顾言哥要是看到，肯定又要念叨你注意安全了。他那人，看着温和，操心起来没完没了。”
“顾言”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林辰心里漾开一圈复杂的涟漪。那个人的关心，隔着阶层和距离，温暖却又沉重。
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过头，目光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认真：“苏晚晴，”这次他省去了“姐”的称呼，声音因紧张而略显沙哑，“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嗯？”苏晚晴挑眉，等待着他的下文，眼神里兴趣更浓。
“你能不能……多给我讲讲你们平时的事情？”林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带着一种渴望穿透壁垒的急切，“比如，你们会参加什么活动，聊什么话题，或者……顾言他，除了工作，平时都喜欢些什么、在乎些什么？”
他想了解的，不仅仅是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更是那个世界里真实的顾言。他不想永远只做一个被关照、被保护的旁观者。
苏晚晴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灿烂而了然的笑，那笑容像夕阳一样，带着暖意和直率。她用力一拍林辰的肩膀，力道不小：“可以啊！终于开窍了？”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那件旧校服上停留一瞬，却没有丝毫鄙夷，反而带着一种“这都不是事儿”的洒脱：“不过想混进我们的圈子，光有滑板技术可不够。走，姐姐先带你去搞两身能见人的行头，顺便给你恶补一下‘生存指南’！”
被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来，林辰身体僵硬了一瞬，但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心底那份因差距而产生的沉重，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了一点名为“可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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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珩的别墅厨房，灯火通明，将窗外沉沉的夜色隔绝在外，也仿佛驱散了白日里学生会那些关于学术舞弊与权力倾轧的烦闷。
陆景珩靠在厨房中岛台旁，看着林晚熟练地系上那条素色围裙。他的目光掠过林晚清瘦的背影，纵然白日会议室里发生的糟心事，让他心头郁闷许久。但很快，那股阴霾眼前这幅画面柔和地覆盖了。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距离你上次在这里下厨，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话一出口，他立刻觉得有些失据，仿佛暴露了某种不该有的惦念。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林晚莞尔，“那你有想念我的手艺吗？”
陆景珩咳了咳嗽，抬手松了松其实并未系紧的领口，别过脸去，“专心做饭吧！”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子被他有些粗鲁地挽至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他走近几步，站到林晚身侧，像个等待指令的学徒，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他必须做点什么，来确认此刻的真实，来填补那段“很久”带来的空白。这感觉，比拿下任何一个棘手的项目答辩更让他心绪不宁。
林晚正专注地处理着食材，感受到身后迫近的热度和专注的视线，他动作未停，头也没回，只是自然地将一篮青菜递过去：“把这个洗了。”
陆景珩接过，走到宽敞的水槽边。水龙头哗啦开启，冰冷的水流冲击着翠绿的菜叶，也让他纷乱的思绪清晰了些。他显然不擅长此道，水花不受控制地四处飞溅，沾湿了他衬衫前襟和光洁的操作台。他微微蹙眉，带着一种在实验室里调试精密仪器时都未曾有过的、全神贯注的笨拙，试图驯服那些不听话的水流。这笨拙让他有些恼火，却又奇异地感到一种放松——在这里，是内心最安全的领域。
林晚回头瞥见这一幕，忍不住轻笑出声，摇了摇头走过去。“还是我来吧，陆大会长。”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自然地接过菜篮，指尖在不经意间擦过陆景珩的手背，带起一阵微妙的电流。“再让你洗下去，这里怕是要发洪水了。”
陆景珩没有离开，就倚在料理台边，看着林晚利落地清洗。厨房空间足够，但两人流动的轨迹却总有交汇。转身递东西时，衣料摩挲；林晚去拿高处的调料罐，陆景珩抬手帮忙，距离瞬间拉近，呼吸可闻。他贪婪地汲取着这份寻常的亲近，这比他之前和林晚在后台吃饭的那种情况更让他内心悸动。
汤在锅里咕嘟着，冒出温暖的白汽。林晚舀起一小勺，低头轻轻吹了吹，正想尝咸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从旁伸来，握住了他端勺的手腕。
陆景珩就着他的手，俯身，自然而然地喝掉了勺子里的汤。他喉结滚动一下，品味片刻，然后抬眼看向林晚，目光专注而认真：“好喝。” 他想说的，或许不只是汤。
听出言外之意的林晚，整个人僵住，握着勺子的指尖微微蜷缩，一抹绯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根迅速蔓延至脖颈。他猛地抽回手，低下头掩饰性地继续搅拌汤锅，闷声道：“……别捣乱。”
陆景珩看着他通红的耳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没有再靠近，只是目光始终流连在林晚身上。看他切菜时低垂的、微微颤动的睫毛，看他炒菜时绷紧的、专注的侧脸轮廓，听着锅里油花轻微的滋滋声，以及两人之间关于“火候怎么掌握”、“这个牌子的酱油似乎更鲜”之类的琐碎对话。
这栋庞大、精致却冰冷了太久的房子，再一次，被这种充满烟火气的琐碎与温情填满，有了让陆景珩灵魂感到熨帖和眷恋的、名为“家”的气息。
“谢谢你回来，林晚。”
而对林晚，这过分真实的温馨，如同包裹着糖衣的毒药，是清醒沉沦前，最危险的心动。也就是在这种家常的情况，自己可以暂时忽略林晚可能背地里有机会的谋划，专注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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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刚结束便利店枯燥的晚班，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回到狭小的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顾言。
他深吸一口气，才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顾言哥？”
电话那端传来顾言温和的嗓音，像夜色中的流水，抚平了他些许焦躁：“晚晴说，你想多了解我一些？”他的语气里没有戏谑，只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平和。
林辰的脸瞬间爆红，幸好隔着电话。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在他紧张的沉默中，顾言轻声笑了，那笑声格外低沉悦耳。“下周我一个朋友的画廊有个开幕酒会，来的多是圈里的年轻人和艺术家，氛围比较轻松，没那么正式。”他顿了顿，发出邀请，“愿意来做我的男伴吗？”
这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也不是一时兴起的逗弄，而是一个体贴的、充分考虑了他处境后，为他打开的一扇窗，一个引导他慢慢融入自己世界的、坚实的台阶。
林辰握紧了手机，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紧张、羞赧、以及对未知世界的畏惧交织在一起，但最终，一股想要靠近那个人的强烈渴望压倒了一切。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坚定。
电话那头，顾言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些。“那说定了。到时候我去接你。”
挂断电话，林辰看着自己的耳钉，随便修葺的毛发，妥妥一整个毛头小子的造型。心中在想，之后要以怎么样的形象去见顾言，奔赴他的盛情之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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