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心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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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也仅仅是自我安慰罢了。
纪向春抬头看向段秋，在段秋开口前突然道：
“你知道你的理由有些离谱么？”
段秋一怔，下意识去看学校的围墙，这一带的的确起码都是五六米那么高，段秋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说是不借助任何工具就能爬上去再跳下来并且不小心把手机落在上面。
纪向春简洁明了：“庆圆区，公寓806，七点半。”
“好。”段秋反应的快，随后和纪向春快步跑向大操场。
下午操场上人不少，但阮得月那头白发也不是盖的，纪向春二人一眼就在一堆人中看到了阮得月。
二人对视一眼，段秋又带着那股子“傻气”跑向阮得月，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想我了没~”
阮得月被他勾的差点一头栽地上去，翻了个白眼，任由段秋跟没骨头似的挂在自己身上，没好气的开口：“我想你数学17分的成绩了。”
纪向春跟上来的时候就听见段秋在那不顾形象、脸面的嚎他那次数学考试因为“不小心”睡了将近两个小时导致百分之九十八的题没答丢了133分的光荣战绩。
之后段秋发誓这辈子都不仗着数学简单就在考试前一天一玩一个通宵了。
难得再听到这件事，纪向春意味深长的看了段秋一眼，突然凑到阮得月耳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段秋听得到：“离他远点，不然你专业考试前一天晚上也打一个通宵游戏怎么办？”
段秋：？
好，他真的破防了。
“你俩至于追着我反复鞭尸吗？”段秋气急，“再叫唤让你们COS路易十六啊……”
“阮得月！”
段秋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极具辨识度的女声传来，阮得月挑挑眉，无视周围众人的视线，踮脚在一堆人头中精准找到了沅溪的。
沅溪小跑过来，冲段秋和纪向春挑挑眉：“你俩也在啊。”
视线在纪向春和阮得月身上来回扫视了两遍，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阮得月权当眼/瞎了没看见。段秋左右摆了摆头，没在周围人群中发现沅沉阁的影子，便又去犯贱：“哟，异地恋了？”
沅溪冲他翻了个白眼，随后问道：“你们哪去？”
“随便逛逛。”纪向春顺口接道，“沅哥呢？”
“死/了。”沅溪没有多少提及那人的欲望，冲一个人稍微少点的地方扬了扬下巴，“去那说。”
角落里。
沅溪拉着阮得月聊天，段秋和纪向春对视一眼，朝厕所走去。
沅溪依旧双手环胸：“你这次怎么这么机灵？还知道我要做什么？”
阮得月：“不是傻子。”
沅溪“噢”了一声，小声嘟囔了一句：“头一次见骂自己以前是傻子的……”
之后的话阮得月没听清，他手机振动了几下，有人来电话了。
陌生号码，不知道谁的。阮得月冲沅溪道声抱歉，掏出耳机，走到一边接电话。
电话刚接通对面就来了声音，不过是段秋和纪向春的，中间似乎还隔着一个板子。
“他挺聪明的……”听到这，阮得月直接点了录音，短短几句话，他便听出来这个“他”是指自己了。
听着两人都对话，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没想到自己这么早就露馅了。
两人围绕着他东扯西扯的，但无非也就是怀念故友，一边探讨他一边想要让他成为另一个人。阮得月无聊的随便翻着手机。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不过纯瞎翻。
一会儿翻翻聊天记录，一会儿给八百年没看过的好友动态一一点个赞，偶尔还评论一句。
这时候阮得月在想什么呢？大脑总不会真的放空吧？
他在想，这段音频该什么时候放给纪向春听。
而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穿透耳膜。阮得月闭了闭眼，他差点以为那个死/了的玩意又回来了。
R操着一口冰冷的机械音，估计是网络延迟了说话有些断断续续，偶尔还掺杂着电流声。
“宿……宿主，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不怕和人交……往了？”
眉梢微挑，阮得月在脑子里毫不留情的嘲讽：“没有人告诉你，想//死的人没有心理障碍？”
最后的结果是几个人聚了一会儿，沅溪和阮得月。胡扯了几件事后便被那“死/了”的沅沉阁带走了，之后三人一路无言。
只是到了阮得月家楼下，阮得月突然。转头冲纪向春道：“哥，上来吗？”
听到这个称呼，纪向春明显一愣。段秋少有的没调侃，道了声“拜拜”便转身匆匆离开，仿佛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
回家后阮得月先是去热了杯牛奶，期间给那个“举报”电话打了回去，只是是空号。
对面估计也是计算机系的。阮得月想。
带着热好的两杯牛奶出来，窗外天色渐晚，阮得月笑着冲一直沉默着的纪向春道：“哥，听说你最近失眠啊。
“喝杯热牛奶吧，有助于睡眠，今晚早点睡。”
他没把牛奶递过去，而是伸手掏手机：“我这正好有段助眠音频，哥你听听？”
说着，他将手机解锁，翻出手机录音，摁了一个。
手机听筒清晰的传出来了一道纪向春不可能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他应该是知道我们刚刚是骗他的了……”
音频长达8分钟。整整八分钟，两人相对而坐，一言不发，甚至表情都没变过。
直到音频自动停止，阮得月才笑道：“啊，不小心放错了。哥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纪向春不说话，阮得月也不恼，只是接着道：“这么早就发现了啊，我还当你们不知道呢。”
“我还在想，我演技真不错，居然把你们都骗过去了。”阮得月语气又染上几分遗憾，“可惜啊，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你们早就看出来了。”
纪向春至于开口了，在阮得月的目光下，无比艰难道：“原来他在和你打电话。”
阮得月挑眉：“原来你们发现他了，我说段秋怎么那么反常。”
系统突然蹦出来在阮得月脑海道：“警告、警告。如果宿主您如此‘咄咄逼人’，可能会走向反向剧情。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
它说完就走了，连反应的机会都没给阮得月一个，更别说是骂它的机会了。
阮得月气笑了。
纪向春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事情暴露了，阮得月似乎很生气。
一向理智聪慧的他却突然哑口无言，半天蹦不出一个字，甚至连应对措施都想不出来。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阮得月讨厌自己。
阮得月不太喜欢这种沉默，所以他决定当一回好心人，帮纪向春解决一下答疑：“想知道我为什么从心理上逃避交际么？”
纪向春点了点头。
阮得月冲他笑，却又没告诉他缘由，而是道：“我爸姓阮，我妈也姓阮。阮家世世代代都是黑客，我爸妈是最厉害的两个，你听明白了吗？”
纪向春浑身一僵，点了点头。
阮得月，不，现实中的那个身为作家的阮得月，他的父母有血缘关系。
“不过我算幸运的一个，我没说是什么明面上畸形儿。
“你知道我畸形在哪吗？在心里，我阴暗、扭曲，总是喜欢把一件小事放大，大事放的更大，然后自己吓自己。”
纪向春不太明白阮得月为什么要讲这些，他一层一层的撕下自己伪善的面具，露出千疮百孔的内在，仿佛这样就能吓退纪向春。
但其实不止他一个人是这样的。
人类这种生物，善良永远都是面具，是伪装出来的。而他们的内在则肮脏、恶心、千疮百孔。
纪向春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紧。他有预感，有大事要发生了。
果然，阮得月道：“所以后来我妈死了，我就把她/死/的原因无限放大再放大，然后就出了心理问题。”
阮得月笑的坦然：“要不你猜猜，我妈因为什么死//的？”
“……网暴？”
“恭喜你，猜对了……一半。
“她经历的，比网暴还残酷。
“她爱美——女孩子都这样，她长的也好看，经常发一些自拍在视频软件上。之前一直平平安安，她发她的，有人嫉妒有人恭维，她都不当回事。
“直到那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人的ID——‘居然还活着’。她在我妈的视频评论区，带节奏，说我妈是xx夜/总/会的29号，他以前点过。
“你说巧不巧？偏偏我妈这条视频火了，上了精选，那条评论也火了，开始不断有营销号带节奏，不分场合的发这种东西，甚至给我家户开了。
“那阵子我爸公司受挫，我妈整个人精神状态都开始有些癫狂了。”
阮得月说这些的时候都是笑着的，无比平静，如同一个……疯子。
纪向春没插话，阮得月接着道：
“然后就是我妈//死/了。跳//江，尸//体都没捞到。
“而始作俑者，官司都他妈打了但也只陪了钱，一万不到还如同施舍一般，和挑衅有什么区别？
“然后我爸回去也疯了。他真的特别特别爱我妈特别爱，所以他不能接受我妈死了而始作俑者却能够安然无恙的事实。
“他当时拿着一把砍刀就要出门，我怎么可能让他犯法？我只剩一个爹了，所以我去拦他了。”
“然后……”阮得月的右手食指从右眼眼角一路划到鼻尖，“这么长一条疤，我爸亲手砍的。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班上那群同学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们知道了，你猜猜我又会被怎么样？”
之后的话阮得月没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人人都说小孩是最纯粹的，的确如此，这点无法反驳。
但小孩子的恶也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人们不把它当一回事，可这种恶真的能毁掉一整个人。
阮得月那时候就被霸凌了，那群恶心的人学校里的骂他，传他妈的谣言，说他爸是神经病。
那群势利眼，当初他家有钱的时候倒是巴得紧。
妈妈是因为舆论死的，他自己也遭受了语言霸凌，再加上他生来就有的心理问题，这些事情被无限放大再放大，他怎么会不怕？
他开始怕舆论，那种力量他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可他又怎么躲？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他还是要回学校，还是要在他人异样的眼光下生活，还是要看着那位始作俑者得意洋洋的和朋友炫耀自己搞//死了一个女人明明恨的牙痒痒却无能为力。
父亲的公司要垮了，母亲也不在了，阮家人也早就和父母断绝关系了。而那年，阮得月才13岁，刚上初一，出去打工都没人敢要他。
浑浑噩噩的过了两三个星期后，父亲突然又恢复了清明。
他花了一周的时间处理好公司的所有事，在濒临破产的情况下动用他攒了二三十年的存款强行救了回来，之后他到底做了什么阮得月记不清了。
只知道父亲在处理好除他外的一切后留了将近一百万的存款和一栋房子，便去找母亲了。
他依然无依无靠。
其实阮得月还有好多话没说，比如自己父亲的事，比如纪向春也喜欢自己，比如昨天晚上其实失眠的不止纪向春一个。
纪向春，你亲我的时候，我醒着的。
他很想把这句话说出去，可纪向春的眼眶红了。
那个整本书都没哭过的男人，眼眶红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捏住，猛地一紧，阮得月有些呼吸不上来。
阮得月，你真他妈没用。这种情况下，还心软了。
不是说要趁今天晚上问出一切吗？
怎么他眼眶红了，你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明明知道，心软的最大的受害者，你是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