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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叙旧 ...

  •   昏暗的房间突兀地响起一阵尖锐的闹铃声。

      江时暮从柔软的枕头里抬起头,去勾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闹钟被短暂地关闭,五分钟后,下一个闹钟响起,再次被关掉,如此重复五个回合。

      江时暮终于蹙蹙眉,挣扎着坐起来,他把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揉得更加奇形怪状,拖着沉重的脑阔走进卫生间。

      镜子前,面容俊秀的少年看起来脸色很差,嘴唇苍白,垂落的眼睫都透着疲惫。

      可能是因为昨天见到了谢忱,昨天晚上江时暮做了一整夜的梦。

      不过是好梦,江时暮嘴角不自觉浮现出笑意,又想起谢言酌蹲在冬瓜狗窝旁边碎碎念的样子。

      如果梦的最后没有出现谢谨的脸就好了,江时暮有些遗憾地注视着镜中人的眼睛,在睁眼前一刻看到谢谨,不知道该说是晦气还是惊悚。

      江时暮耷拉着眼皮走出卧室,今天不用期待转校生的身份,江时暮又恢复了他的死德性,慢悠悠地坐在餐桌前享用早餐,慢悠悠地出门,然后李叔踩着被交警拦截的速度上限把他送到校门口。

      江时暮刚走到教室门口就不大爽快了,转学过来的是谢忱而非谢言酌这件事情被他翻来覆去琢磨了一路,这会儿才想起来昨儿个和谢忱变成了同桌。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越过门框,视线很轻易地落到最后一排懒懒散散撑着下巴的男生身上,他低着头不知在捣鼓什么,江时暮过去一把将书包丢到椅子上。

      一直低着头的男生听到动静终于有了点儿反应,他没来得及抬眼和新同桌打个招呼,余光就看见江时暮搬起课桌椅,绕到张煦的左侧,放下。

      于是座位由原本的谢忱、江时暮、张煦、张煦他同桌,变成谢忱、张煦、张煦他同桌、江时暮。

      后排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谢忱挑眉,哼笑一声没说什么。

      张煦略感惊奇,他第一次见江时暮对一个人这么明目张胆地不爽,这让他更加好奇两个人之前结下过什么梁子,但江时暮现在脸色不大好看,他没敢说什么,把头埋进书里假装背诵。

      ……五分钟后,江时暮又搬着桌椅原路返回。

      张煦:“?”

      谢忱不紧不慢地把手机塞回桌洞,礼貌询问:“练习负重跑是你开启一天的特殊庆祝方式吗?”

      江时暮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和蔼起来,被谢忱这么刺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他微微一笑:“确实很久没见了,找你叙叙旧。”

      谢忱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时暮,一字一句道:“秋秋,你和我之间有什么旧是可以叙的。”他停顿一下,直视江时暮逐渐变淡的眼神,“你想找我叙的是另一个人吧。”

      江时暮掩在身侧的右手拇指很轻地叩了下食指关节,发出很轻地一声“咔”,烦躁的情绪被一起按下去,他平静地接话:“只是好奇你什么时候从锦城回来的。”

      谢忱不买账,很直白地戳穿江时暮的意图:“你是好奇谢言酌是不是也回来了吧。”

      “……”

      谢忱一只手撑着椅背,身子微微侧向江时暮,见他一副无言的样子,笑得肩膀发颤,他朝前倾身。意料之中地看见江时暮猛地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脸上的笑容更加畅快,就好像江时暮对他的躲避是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你想知道啊?”谢忱的视线缓慢地、暧昧地从江时暮的脸流连到他的身体,“你喊我一声哥哥,我就告诉你他现在在哪儿。”

      江时暮彻底面无表情,他转过头,低头看书,虽然没有说话,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这事儿不可能的气息。

      谢忱并不意外,但没有就此放过他,凑过去又要说话。

      江时暮忽然侧眸,直直看进谢忱眼里,像是要洞穿他的灵魂。

      谢忱微怔,眼前人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只是眼神冷沉,带着审视的光芒。

      “哥哥,你说吧。”

      谢忱愣住,周围熙熙攘攘,只有他们这一片天地是无声的。

      江时暮很有耐心,也没催他,静静等他开口。

      好半晌,谢忱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为了他你倒是什么都能做。”

      他退回安全距离,乱七八糟地翻着书,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随口敷衍江时暮:“没什么可说的,他出国了。”

      江时暮蹙眉:“你刚刚说的是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

      谢忱一手撑着下巴,扬眉:“我有说是什么时候告诉你吗?”

      江时暮冷冷逼视了他几秒,伸手就要去扯谢忱的衣领,时刻偷偷摸摸关注这边氛围的张煦当即拉住江时暮的手,在他耳边喊:“冷静江哥,冷静!”

      恰逢此时,早读结束的铃声响起,步汀拎着书自前门进来,一眼看见张煦和江时暮奇怪的姿势,他一愣,有些好笑地问:“开学第一天就这么搂搂抱抱是不是不大合适,两位?”

      张煦感觉到手下江时暮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明白江时暮克制住了,他于是松开手,向步汀打哈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俩这是久别重逢情难自抑了。”

      步汀点点头:“成全你们,那么今天的值日就由二位承担,给你们互诉情衷的机会。”

      底下响起一片哄笑声,张煦装模作样地一抱拳:“承蒙厚爱。”

      周围一片犯困的都笑清醒了,江时暮冷冷淡淡垂着眸,没有要和自己的情衷对象一唱一和的意思。

      步汀娴熟地控制好局面,2班的同学很快进入状态,江时暮少有地不太想听课,他彻头彻尾无视了谢忱,只把他当作一具会说话的尸体,低头扯出一个本子开始梳理与谢言酌有关的所有线索。

      写到某一处时,他笔尖一顿,回忆起昨日在谢忱手腕上瞥到的伤痕,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侧头看过去。

      谢忱不知为何看起来比刚才更不高兴,江时暮盯了他五分钟也没动静。

      终于,江时暮在心中说服好自己,伸笔去敲谢忱的桌面。

      谢忱微微转过脸,江时暮推过刚撕下来的纸,上面写着:“你左手的疤和谢言酌手上的很像。”

      谢忱右手随意转着笔,目光轻轻停在那行字上,他的睫毛很长,遮挡住了他眼里的情绪,江时暮分辨不出他在想什么。

      没等多久江时暮就略有些不耐地再次敲了敲谢忱的桌面,他好像刚回过神,提笔在那行字下面回话。

      江时暮先看到他飘逸的字体,第一个想法是谢言酌那时候的字比这规整多了,然后才看到字的内容:

      “你和张煦是什么关系?”

      江时暮:“……”

      他觉得刚才试图试探谢忱这傻叉的自己简直是坠入了智商低谷,他撂下笔,继续思考起谢言酌的下落。

      没收到回复的谢忱不满了一整节课,在江时暮旁边细细簌簌地搞小动作,江时暮全然当作是他诈尸。

      下课铃一响,谢忱没来得及凑近骚扰江时暮,步汀率先把人提走了。

      谢忱眯眼,江时暮只给他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步汀一路领着自家学委到办公室,抿一口保温杯里的茶,笑得见牙不见眼:“看来和新同学相处得还不错,上课都互相传起纸条来了。”

      江时暮:“……”

      江时暮保持礼貌微笑,听步汀和他念叨这位转校生的成绩挺好,担心他刚来这儿不适应教学进度,让江时暮带一带新人云云。

      江时暮不太听得进去了,他有点讶异,谢忱成绩好?原著里对他的描述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一个被宠坏的熊孩子,不学无术,不思进取。

      江时暮敛眉沉吟,按理来说,他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产生了那么一点蝴蝶效应,但人的性格总不会也因此而大变样,他再次开始在脑内回放与谢忱相处的这两天的种种细节,那道一闪而过的疤又一次清晰起来,和谢言酌手上的太像了。

      只是谢言酌是在福利院的时候受的伤,谢忱呢?他为什么会有如此相似的痕迹?

      江时暮面色无异地告别步汀回到教室,谢忱像闻见肉味儿的狗,他一进门就已经牢牢锁住他。

      江时暮穿过纵横的课桌,几步路,头脑中思绪翻涌。

      他来到最后一排,没有坐下,挡住大部分光线,在这种昏暗中,江时暮出声了:“我可以告诉你我和张煦的关系,等价交换,你告诉我那道疤的来由。”

      谢忱依然是坐没坐相的懒骨头姿势,比江时暮矮出一大截,却也丝毫不落下风,他心情看起来比刚才上课的时候好转许多,语气变得高高在上:“秋秋,这可不叫等价交换,我的身体很贵的,和你做这个交易我亏了。”

      张煦隐约听见“身体”“交易”两个词语,猛一抬头,震撼地瞅向这边。

      两人都没给旁人太多的关注,江时暮眼皮微垂,把谢忱的手腕框在视线里,和谢忱有商有量:“再加一个要求,你随便提。”语调很平静,就好像谢忱接下来说出什么他都能答应。

      谢忱有一双多情的眼睛,专注着凝望一个人时,就好像他其实很爱你,他用这样的眼睛看了江时暮好一会儿,才轻而慢地收回来,笑:“先欠着吧。”

      江时暮指尖点点桌面,坦言:“我和张煦没什么可说的。”说到这里他略有些困惑地扭头,似是不解谢忱怎么会对这个问题好奇,“硬要说有什么关系,算是发小吧。”

      语罢,他冲谢忱微微颔首,示意到谢忱回答问题的时候了。

      谢忱右手轻搭在左手腕上,拇指轻轻摩挲内侧的伤口,这次没有再和江时暮耍赖:“我这伤是去年被水烫的。”

      江时暮蹙眉,问谢忱能不能看一眼,谢忱很无所谓地把手递过来。

      确实和谢言酌的不大一样,谢言酌的伤是被烟头烫出来的,两个圆形的疤叠在一起,谢忱是一小片不规则的红。

      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预料之中,江时暮没有见过长大以后谢言酌的样子,只能凭借书中的描写推测他应当和谢忱是相像的,他还以为谢谨为了谢忱,会让谢言酌顶着谢忱的身份转学过来吸引谢家人的注意力。

      可是这说不通,谢谨当初千方百计把谢言酌带走,就是为了给他儿子多一层保障,怎么会舍得放谢言酌出国让谢忱一个人回来。

      ……除非谢言酌出事了。

      江时暮心头一沉,还没来得及细想,面前的手又凑近一些,打了个响指。

      他恍然回神,面前,谢忱吊儿郎当地撑着椅背,笑得很嚣张:“我的手也没那么好看吧,都看出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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