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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七月十二日下午两点十二,首都国际机场。

      “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乘坐本次航班。本次航班已安全抵达首都国际机场。请您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机。感谢您的一路陪伴,祝您在北京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陶夭穿着当下夏季最新的衬衫款式,搭配着棉麻短裤,一双白皙细腿修长笔直,脚上踩着双褐色皮鞋。巴掌大的脸被墨镜遮住了半张,露出的下巴小巧尖细,一张红润饱满的唇紧紧闭着。

      两小时十五分钟的飞行让他浑身难受,即使商务舱空间足够大,但他依旧伸不开腿脚。

      飞机上的餐食也是一言难尽,鸡肉肉质干柴,米饭黏糊的像是胶水,他只吃了一口便放下筷子,让乘务员收走,临走时送的一瓶水也是一股泥土味,被他嫌弃地扔进垃圾桶。

      包里传来清脆明快的打击乐,是陶夭的手机响了。

      真准时,陶夭撇嘴。他刚下飞机没多久掐着点打来,真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一脸不情愿地接起电话,拉长尾音,“喂,爷爷——”

      老人苍老又严肃的声音传来,“到北京了?”

      陶夭从鼻子里哼出音调。

      “好好说话。”陶国骁在他临出发前反复叮嘱,仍旧不太放心,“到段家收起娇生惯养的脾气,别给人添麻烦,该送到的东西一定要送到。”

      陶夭在电话这头点头。

      陶国骁最后加重语气补了一句:“不许跑。”

      准大二学生陶夭好不容易熬过艰难的期末周,小手一挥承包了艘游艇,邀请同专业的师兄姐一起狂欢,他前脚刚刷完卡,后脚消息就传到陶国骁面前去。陶国骁嫌弃父母太宠他,势必要改改他娇纵的性子,不仅断了他的卡,还给他布置了任务——去北京探望陶国骁的老战友段胜。

      本来陶夭是万般不愿的,好好的上海不待,偏偏跑去北京?而且这点小事,随便找个人去拜访一下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让他去?但话又说回来,陶国骁答应他,如果他在北京段家待够一个暑假,就许诺他一个愿望。

      陶夭犹豫了,陶夭心动了。

      等自己完成任务了,回去就让爷爷退休,自己顶上公司董事长的位置。如此一来他就是家里最有话语权的人,届时不管是爷爷还是父母,全家上下都得听他的。什么工作忙没时间,什么项目正在关键时刻离不了人,通通叫他们放到一边,陪自己去旅行一个月!

      见没人应,陶国骁又问了一遍,“知道没?”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陶夭回过神,握着手机回答:“你也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哦。”

      老人在那头敷衍的嗯嗯,又关心了几句后,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如此无情。

      “我怎么这么惨。”他扁着嘴,视线扫过四周。

      高大明亮的机场中各色人等络绎不绝,大部分人脸上的神情满是急切与激动,却有一个男人格外扎眼。

      穿着黑色背心裤衩的男人双手搭在栏杆上,无所事事打着哈欠。与他全身打扮不符的是那张格外硬朗的脸,一对黑浓的眉毛压在细长锋利的眼上,鼻子高挺而不翘,唇薄齿皓,整张脸只有标准的平下巴中和了五官带来的锐利。

      男人的长相格外吸引人,收拾收拾都能打包扔去当明星了。陶夭盯着人瞧,身材高大的男人敏锐察觉到视线,一转头四目相对,就朝他走来。

      男人步子迈的很宽,转眼就到了跟前,一开口满腔北京味。

      “陶夭?”男人下巴上的胡茬没刮干净,一张帅气的脸上满是困意。

      陶夭退后几步和对方保持距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些嫌弃,“我是Silas。”

      男人可疑地沉默一瞬,秃噜一把脸,“不好意思啊,认错了,我接的人叫陶夭,不叫什么塞拉斯。”

      说完又回到栏杆处靠着了。

      陶夭气急败坏摘下墨镜,“段度风?!”

      男人回头看他。陶夭确定了就是他,爷爷安排的接机人,同时也是段胜的孙子——段度风!

      陶夭一双秀气的眉毛皱起,质问道:“你故意气我的吧?”

      段度风的气还没完全缓出去又堵上了,“你到底是不是陶夭,不是我就走了。”

      “不是给你发照片了。”陶夭掏出他精心挑选的照片,递到跟前质问道:“你眼瞎吗?这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递到跟前的照片是张旅游照,主人公站在海滩上姿势舒展,背景是碧海青天,夏日热浪与海风的腥咸仿佛扑面而来。

      若不是照片角落穿着小学校服一米七的小孩,段度风还真能夸一句好看。他咳了两声撇开眼,“是陶夭就行,咱走吧,爷爷还在家等着。”

      陶夭被他的动作激到了,“你什么意思?嫌弃我?!”

      段度风一脸无辜,“我可没这个意思嗷。”

      见陶夭杵在原地不动,自来熟揽上人肩膀要往外走,被如避洪水猛兽般躲开了,他摸了摸鼻子,妥协道:“行吧,陶小少爷,你再给我看看,这次我好好瞅,再不走真要耽误了吃饭的点儿,知道机场到二环的路有多堵不。”

      他把陶夭全身上下的行头都仔细夸了一遍,直到无处可夸,差点把后面那棵椰子树拎出来说道说道,陶夭才心满意足放过他。

      真是费劲。

      仅仅一个月,陶夭带了整整六个箱子,一箱装鞋,两箱装衣物,两箱日用品,以及一箱带给段家人的礼物。

      搬运行李的地勤脸都绿了,陶夭还在一旁嚷嚷小心轻放,段度风啧了一声,二话不说上前帮忙,肌肉瞬间收紧,稳当的摞到后车厢上。

      不过最后陶夭塞了两张红票子给对方,地勤的脸色瞬间生龙活虎起来。

      堵车路上,陶夭的作劲又起来了,不是嫌车里有股味,就是嫌椅子太硬坐着不舒服,想睡一会都找不到合适的姿势。

      黑色的眼罩被递到眼前,陶夭愣了一下,顺着骨节分明的手向左看去。

      段度风目视前方,只手握着方向盘,没转头抽空瞥了陶夭一眼。

      “不是要睡?”他问。

      “我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陶夭脸上的嫌弃毫不遮掩。

      段度风也不生气,略微一收下巴,眼罩重新放回盒里。等车间隙,他突然张开肩膀,吓的陶夭紧紧靠在椅背上。

      结实粗壮的手臂很长,能够轻而易举触碰到副驾驶座前方,指头轻轻一拨,挡板顺着力道掰了下来。

      一直存在前方刺眼的光线被遮住,陶夭切了一声,说不上满意,闭着眼睛眯了一小会。

      不知过了多久,道路越来越狭窄,直至开进一条只有几十公分宽的胡同前。顿的一下,车停了。

      段度风解开安全带,砰一声甩上车门,掀开后备箱,勾着头冲还呆呆坐在车上的陶夭喊:“到了,赶紧下车。”

      夏风闷热的气息中,破瓦砖房紧紧挨在一起。留给行走的路狭窄逼仄,堪堪够两个成人并排走,一眼过去望不到头,走街串巷的邻居们拿着大蒲扇,坐在自家做的矮板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见两人从同一辆车上下来,说笑的声音默契停下。

      “段家那小伙!”有个大妈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等人看过来后,扯着嗓子打趣道:“哪家拐来的尖孙,长得比明星还精神。”

      段度风从车后头露出个脑袋来,脸上挂着笑扬声应道:“您这眼神儿真好,大老远就瞅见了。您可别光盯着他瞧,人脸皮薄,到时候该找个地缝钻了。”

      众人哄笑。

      陶夭没好气瞪他一眼,他脸上的两坨红晕明明是热得不行的。

      陶夭长得漂亮又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自然不缺人看不缺人捧,对视线早就不在意了,但此刻第一次生出无所遁形的别扭感,有种底裤都要被扒干净的错觉。

      段度风面上笑的随性,背部却挺得笔直,仅靠手臂发力轻松拎起两个行李。使劲时手背上青筋浮现,大臂肌肉隆起,勾勒出流畅的线条极具力量感,看样子是经常锻炼。他示意陶夭跟上,迈开腿大步往里走。

      北京的老胡同窄小,轿车进不去,不过段家院子离这也不远,走个十来分钟左右就到了。

      陶夭拽着包亦步亦趋跟在段度风身旁。蓬勃的肌肉怼在眼前,莫名感到心烦。他转动眼珠,时不时偷瞄一眼,又迅速望向别处。

      啧,死肌肉肯定硬的和石头一样,一点都不好看。眼不见心不烦,他往前跨一大步,堪堪领先段度风一点,连余光都看不见了,这才分出注意观察四周。

      从小在上海浦东长大,陶夭的活动范围都是在繁华地带,高楼大厦他见的多,这么古老的房子却从没见过。斑驳的墙皮透露出里头的红砖,常年裸露在外饱受风霜,数不清多少坑坑洼洼的划痕。

      这哪里是能住人的地方?难道段爷爷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推开掉漆的木门,几平米的院子堆砌着瓶瓶罐罐,四周灰墙笼罩,从底下望去,只能瞧见一小片天空,压得人透不过气。照陶夭的打量,这座房子的总面积不超过二十五平米。

      两个沉重的行李箱被送进去,段度风回头,陶夭两手空空就跟了过来,正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杂物。

      “行李呢?”他声音里带着丝干活后的沙哑,随手用胳膊抹了一把额角的汗。

      “在车上啊。”陶夭理所当然眨眨眼,没等段度风回话,他抱起双臂不满意地环顾四周,“你家房子怎么这么小,晚上我就住这吗?”

      段度风装傻道:“您订酒店了?”

      陶夭一哽,他没钱住酒店……别看他刚刚给小费给的那么豪气,其实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千块现金,还是陶国骁给他在北京用的全部生活费。正值旅游高峰期,最便宜的酒店一晚都要几百,更何况他根本不住五星级以下的。

      段度风嗤地笑出声,唇角了然勾起,玩味地努努嘴,“真遗憾,只能委屈您晚上睡这了。”

      被嘲笑了的陶夭硬着脖子虚张声势,“我来了这么久,水也不给我喝一口,这么大热天我要被渴死了。”

      知道这人是个娇气的指望不上,段度风哐当把箱子放稳,没说什么去小卖部买了瓶冰镇的矿泉水。他手指粗糙,瓶身上的冷凝水沾了一手,浑不在意地在裤腿上蹭了蹭。

      他还没说什么,陶夭先嫌弃上了。

      “我要洗澡。”

      陶夭手上的水喝了大半,在各个房间穿梭,将布局尽收眼底,最后他来到浴室。

      浴室没有窗户,阴暗逼仄,仅一盏老式灯泡挂在天花板上。白色瓷砖通铺至墙面,红色的塑料桶和舀水勺放在角落,被段度风挪出来。

      陶夭在里头转身抬胳膊异常困难,体型较大的段度风更是施展不开,弯着背含着胸才勉强塞下两个人。

      再小心翼翼也避免不了蹭到段度风裸露的肌肤,热气腾腾的,惊得陶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洗手池底下的柜子里塞着小小的电热水器,最多储蓄三升的热水源。

      段度风屈膝蹲下,手伸到背后摁下开关,“先摁这个,等个二十来分钟,烧热后水龙头扭到最右接水,再倒进这个桶里兑凉水。”

      陶夭精神恍惚,长到这么大,他就没试过这么洗澡……

      抽出手甩了甩,不自在地后退,没动几步就碰到湿润的瓷砖,咬着唇抱怨,“这要我怎么洗?你们就没有浴缸吗,”

      段度风叹了口气,掰着他的头左右转转,“大少爷,你看看这块地还放得下吗?”

      “……”

      “那连马桶都没有,我怎么上厕所?”

      “在外头。”段度风直起身,随意把水勺扔回桶里,强壮的胳膊贴着陶夭的头擦过,逼的陶夭扬了扬头。

      厕所是公共厕所,在北面离段家里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等陶夭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盯着公共厕所四个蓝色大字风中凌乱。

      从没吃过苦的陶大少爷怎么也想不通,现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家里洗澡要兑水,厕所没马桶的?!

      段度风家里这么穷吗?陶夭的脸色逐渐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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